洛阳秋深  第十章 冰火两重

章节字数:2494  更新时间:10-04-07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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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犄角之势,鼎足之局。十步之内,似乎静到只能听到双方的喘息声。小吏和惠儿的脖子上都架着短剑。贵妇脖子也同样架着长剑。

    二命换一命,能赌的,只有手中这枚棋子的份量!谁都在等打破僵局的一刻,却都在害怕那一刻真正到来。

    先按奈不住的,是对方:“大胆莽夫,还不快放下剑!怎么能对我家夫人无礼!”

    “先放了我家的奴婢。”一步也不准备退让。

    “我们手中有两人,我们先放一人,你放了我家夫人,我们再放另一人,如何?”锦袍的男子准备着讨价还价,理由与方式看似无懈可击。

    “如果你觉得奴婢和不相干人氏的性命抵得上你家夫人。倒可以一试此法。”羊献容虽然打定了主意,心却砰砰直跳,难掩声音发颤。她不敢去看小惠感觉自己被舍弃,快要昏厥的表情。她怕她会忍不住歇斯底里地说出一定要救小惠的想法,到时就是自己被捏住七寸!越在紧要关口,越要忍!越要表现出不在乎被制住那两个人的生死。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刘曜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的表情。听到羊献容的言语,真真切切地把剑往贵妇的脖子上一送,细密的血珠顺着贵妇的锁骨渗了下来。妇人面色苍白,一时连应声都不敢。

    “这一剑只是擦破一点皮。还没有碰颈上经脉,不过下一剑就不会这么浅了。”血的威慑,顿时击垮了两个男子看似镇定的表情。亡命之徒不顾一切的做法,根本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两个男子相互对视一眼:“好……我们放人……你们要保证我们的安全,保证我们夫人的性命。”

    “要你们的性命也无用!”

    两个锦袍男子手中的短剑终于掷到了地上。羊献容去油壁车内再搜寻一遍,确定对方没有别的武器,又扶起小惠,打定主意回去的路上,要向这单纯而又忠心的婢女,讲清事情的来拢去脉。

    贵妇、车夫与两名锦衣男子被勒令聚于山脚。

    小吏收拾了惊慌,此刻他占据他心神的,无非是那两个簏箱之内所藏的事物。

    他迅速爬到坑中,拾起刚刚两个男子扔下的短剑,准备橇开了两个簏箱。

    “慢……”惊惧来自源其中一名男子,他反身想夺回短剑,阻止小吏的撬箱动作。但是刘曜手中的长剑,又快了一步扣上贵妇的喉头。他只得一脸不甘地退了回去。

    “小弟啊!”虽然心有预见,但那一声凄厉的喊声,还是令人不由心中发酸。

    贵妇强忍着害怕,似是经过深虑一般地接口:“壮士,这两个下人犯下当诛之错,我家主人处死他们还让他们厚葬在北邙山,是高禄厚福者归葬的地方,也算是仁至义尽。我们只是处罚犯错的家奴,可不是乱杀毫无干系的无辜之人。”

    “我家兄弟才不是你家家奴!有个老妇人在一年前找上我的兄弟,说要给他介绍干活营生。于是我兄弟连夜向家里辞别,给车载走了。没有卖身字据,清清白白一人,都是父母生养,都是人不是牲畜,凭什么你们可以生杀予夺?”

    小吏举着剑走到妇人面前,青灰的脸色切齿的音调,一字一顿,无比清晰:“说,是谁杀的?”这分明是马上想血债血偿的恶煞,两个锦服男人自从掷剑落地,当了一次乌龟,就免不了第二次,只得语焉不详地嗫嚅着:“不是我们……”先不要在魔头身上火上浇油才好。

    羊献容犹豫起来:“那将他们押往官府,如何?”

    “好,见官最好!”女人露出勉强露出笑,“到时要看看,到底是我们埋葬该处死的家奴受罪,还是你们几个半途打劫的受刑。”

    “路见不平,拔刀是义举。哪怕你权势滔天,也不过逃不过‘天理’二字。草菅人命不论什么王法都是难以脱罪。”献容反驳。

    贵妇像是要豁出命来般喊道:“你找我家主人理论便好!跟我们这些服侍人的宫人、常侍说有什么用!”

    一语落下惊雷!不光羊献容等四人惊讶,连对方的几人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料不到这秘密被抖出来。

    前后线索纷至沓来,在脑中结成巨大的磐石。压得人动弹不得,喘息艰难。

    贵妇的品级衣着、油壁车的富丽……就是他们碰面的北门——大夏门,也是因为离宫城的北掖门很近。油壁车出宫门,北行不远便可出城到达邙山……

    为确认而仔细观察对手,越看越知贵妇那番话不假。那两个‘男人’的脸,不是为了美容止而剔了胡子,而是真正的白净无须,细眉细目。颈部甚至连喉结也没有。他们已经被牵扯到宫廷之事,万一处理不慎,报官反而会招来大祸

    刘曜一个人拼命不怕,但搭上身后的家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是怎么也不敢冒险的。

    簏箱中人的死因必然是涉入宫内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将尸体从宫中运出,大老远跑到山坳里来埋葬。

    “少废话,去官府吧。”贵妇的心一横,哪怕滔天大祸将等着她,她也得先度了面前的这一劫

    见官?放他们走?想到最后一种,刘曜心中难以释怀,在洛阳已经游侠几年,快意恩仇的事也做过。现在想放他们,绝对是姑息养恶。但反过来说,他们只不过是管埋葬的,肯定不是杀人犯,也犯不着一命抵一命。一时间,事态利弊,心中所存的侠义,翻来覆去竟转过心尖好几趟,一时拿不定主意。

    既然所出的事在宫中,肯定不能告官,只会将家族拖入现下不知来路底细的宫庭风暴之中。如果要放,只能反过来赌一赌自己的运气,洛阳人口上十万计,总不至于几个常驻禁宫的人,还能特意出宫门去找相似的脸认人报复吧?一时半会儿之间,为何故扣人,因何原因杀人,他们都茫然无绪。宫中禁制万千,一桩小错要人性命也是家常便饭。

    也许刚刚那两个宦官举刀,目的也只是吓走进入埋葬地附近的人,阻止别人一探真相而已?事情已经扯大,虽则人命关天,但草草收拾,以免牵连身后家族才是明智之策。

    “你们走吧!”羊献容走到近前,对着靠在山石边的几个人说道。最先拍板决定的放行,反而是一介女流羊献容。一听放得生路,几人连忙坐上牛车,也不理会自己的模样的多狼狈,生恐刘曜的狠劲一上来,改了主意。

    小吏不可置信地瞪了羊献容一眼,但刘曜已经收拾了剑,反而有劝他退去的架势。没有兄弟被无辜被杀,又怎能体会他此刻心中之痛。自家兄弟出门时身着破布衣的轻快模样依稀眼前,现在却成了华贵丝袍裹着冰冰凉一具尸身,叫人怎么甘心……

    死亡未久,容颜依旧,小吏心怀触动。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兄弟的衣物,身上并没有伤痕,脸色青得发黑,嘴角还留着浅浅的血痕,看样子像是下毒被杀。死亡的两人袖中都藏着锦囊,里面有几丸气味强烈的药物,是还未来得及收拾掉的毒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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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补充:据看到的材料(欢迎补充)唐代以前,签卖身契的奴仆,婢女是连性命都掌握在主人手中的。要杀要怎么杀,不受律令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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