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章节字数:3098  更新时间:10-04-18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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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之后的第三年,曾经同在一个宿舍朝夕相处的室友天各一方,很少联系了。有一天午后,徐瑜查看邮件,发现了一封来自大学好友白雪的邮件,立即点击开来。

    这样写着:

    瑜,我预感生命不日将去,却有一些事放不下。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向你讲过的小王子,他一直在我的梦里出现,已经二十年了。可是,就在不久以前,我偶然得到了一本书,出版于二十年前,书的作者名字也叫“白雪”。我很意外,仔细的读过,触目惊心。很多记忆的片段忽然被串联起来,我终于大彻大悟。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可是,我很快乐,我将会与小王子重逢了。我把这本书介绍给你,你便可以理解我此刻快乐的心情。我的身体很不好。医生诊断出我患有一些精神疾病,我是不愿意承认的。因为,我以为他们并不见得理解我。我相信你是会懂我的。其实,我发这封邮件给你,只是希望你懂得一个道理,珍惜眼前人。也许,就在你蹉跎岁月的时候,你已经浪费了太多的光阴,最爱你的人,也是你曾经最爱的人,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忘记了,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过。

    于是,作为上天的惩罚,你的现实处境才会这么悲惨。目的是,当你想起他的时候,你可以做到释然和超然。

    我祝福你,找到你的小王子。其实,每一个人,都曾经是白雪公主。

    然后是一封附件。徐瑜带着强大的好奇心开始了阅读。用了一个午后的时间,她读完了这本小说,外加一篇续写,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一本带有奇幻色彩的东西,笔墨很稚嫩。但是,从中,她可以读到一种气息,那是人无法抗拒的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你,去走一段预定的旅程。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但也许,是白雪独特的性格成就了这个宿命?这些问题太过于难懂,徐瑜是不能理解来的。

    邮件如下:

    《新白雪公主——白雪作于1990年》

    那年,白雪八岁。

    像往年一样,照旧在生日那天的夜里,跑到室外,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仰望着天空。她冲着手心哈了几口气,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我希望一睁开眼睛,就能见到《小王子》里的小王子。我希望他带着我去他的星球。我想看看他的那朵玫瑰花。我也会像他一样,喜欢那朵花。

    然后,她睁开眼睛了。

    奇迹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她的祈祷感动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她的愿望实现了。

    在离她有十余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红蓝相间的袍子,头发长长的披散下来,很像卡通漫画里的小王子形象。更让白雪眼前一亮的是,他的手里攥着一束红色的花。白雪“哎呀”的低呼了一声。然后,她意识到应该做些什么。直觉告诉她应该走向小王子,拉起他的手,央求他,带她走吧。可是,她又莫名的有些许胆怯,于是,她颤颤的伸出右手,低低的央求,“你过来,我们一起玩儿,好不?”

    她看到小王子咧开嘴唇,眼睛仿佛星星般闪亮。他们同时迈开了脚步。

    也就在这时,美好被打碎了。身后的大门吱嘎一声巨响,接着一声叫喊打破了宁静。“白雪!白雪!……”是妈妈跑出来叫她回家去。

    白雪的眼泪刷刷的淌下来。因为,就在她回了一次头,再回过头来的当儿,小王子已经消失不见了。雪地上,留下一朵红色的花儿,好像能滴出血液来。

    白雪蹲在那朵花的旁边,抽泣不止。妈妈建议,倘若白雪喜欢这朵花,就把它摘下来带回家去。白雪不同意这样。这是小王子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她不舍得这样做。她决定精心的照顾这朵花,等着小王子有一天回来。

    她恋恋不舍的对那朵花儿说了很多话,然后,回家去。她给妈妈讲,她遇到了小王子,那朵花儿是小王子留给她的。是因为妈妈突然的闯入,把小王子吓跑了。她不会原谅妈妈的。妈妈一笑置之,哄骗她睡着了。妈妈说,好好好,如果明天你醒来,那朵花儿依然在门外,就证明小王子来过。否则,就证明,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梦。好吗?

    白雪坚信,当她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那朵花儿依然还在,依然红红的,等着她甜蜜的问候。

    可惜,结局想必谁都猜得到了,第二天,雪地里白茫茫一片,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哪里有那朵花的痕迹?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许,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她此后,不会再固执己见的与妈妈争论,不会再偷偷的哭泣,不会去雪地里找那朵花。她只会静静的等待,等待每年的那一天,她一如既往的闭上眼睛,小王子,会再一次出现。

    这一等,竟然是二十年。

    有一个梦陪伴了白雪二十八年。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早就过了读童话的年纪。有时候,她甚至自己也在怀疑,小时候,那件事,或许,真的就是一个梦?她不寒而栗。也许,从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开始,就意味着,她已经老了吧?她记得很清楚,她初中的时候,朦朦胧胧的不算早恋的早恋了一把,她把这个故事说给“男友”听。男友情意绵绵的望着她的眼睛,说,“多么希望我就是那个小王子。不过,别难过,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陪你一起等待小王子。”白雪感动的泪水都要流下来了。高中的时候,她稀里糊涂的交往了一个所谓的学伴儿,暂且也称他为男友吧。他那时揉着没有睡醒的红眼睛,挠挠头,说,嗯,我可是个无神论者,我不信这个。咱们还是快背几道题吧。白雪特别失望。所以,上了大学就不再同他联系了。大学时代,白雪有了一个正式交往的男朋友。这个男孩儿之所以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哈雷彗星一样撞上了白雪的小地球,是因为,她在面对白雪神经质般的讲述之后,没有表现任何怪异,他是这么回答的,“哦,原来是这样,我小的时候总会做一个梦,说远方有一个白雪公主在等着我,就是跟你形容的情境一模一样的。”白雪想,原来是这样,他真的就是小王子,我们早已经缘定三生了吗?

    然而,她们终究没能走到一起。多年以后,在白雪二十八岁生日那年,她躲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外面天寒地冻,室内乱七八糟。方便面的盒子冒着热气,她刚刚享用完的,还没有来得及扔。其实,是因为垃圾桶已经吃得太饱,或者说,整个房间都可以当做一个大型垃圾桶来看待。这时候,电脑屏幕的时间显示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她觉得敲打键盘也累了,于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耳边忽然传来天籁般的乐音,都是她平时经常听的世界名曲。是入定了?她突然感觉心里一阵纠结。慌乱的,凄惨的,无招无落的,疼痛的,难捱的,这是怎么了呢?她手足无措,摇晃着脑袋,拼命的想把体内不安分的因子甩出去。视线却忽而变得明朗而光芒四射。窗外,路灯影绰,雪花五彩缤纷,如同礼花绽放,天地间唯有她和窗外的白雪。

    她抄起一件红色外套,蹬上白靴子,蹬蹬蹬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一路小跑,冲向对面的小区,一处孤单的角落,那里圆圆的花圃被白雪覆盖,那样孤单,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天空依旧星光灿烂。大地依旧白雪茫茫。她的脚印忽隐忽现,被新落的雪片迅速的覆盖。直到,她泥足深陷般的被固定在花圃的中央,四周被新雪铺得平平的,没有一点波澜。她闭上了双眼,伸开双臂,宗教般虔诚的祈祷,就像八岁那一年。希望,希望……

    泪水结成一层冰晶,在眼前形成一道帘。透过融化的帘幕,她看到不远的前方,皑皑白雪之中,有一朵小花儿娇艳的绽放。这是真的吗?她已经没有时间来思考。因为,她的身边瞬息间百转千回,她仿佛乘坐时空的小舟逆流回溯。二十年的经历,一幕幕,一点点,一片片,浓缩在一卷长长的胶带里,如同电影的快镜头,以光速回放。楼房瞬息间塌陷,平地而生一座小院,红顶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母亲,轻轻推开了大门……

    “白雪!白雪!”

    白雪听见了妈妈的呼喊。可是,她已经不能回答她,无法回应她。她的手中掐着一朵小红花,像是一片云彩般的飘升向天空。前方如燃烧的火山,耀目而神奇。妈妈呼喊的声音渐渐远去,只余下空洞的回音,在她的胸膛里游荡。她没有了意识,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又在经历着什么,她多大年纪了?是八岁,还是二十八岁?她的二十年在哪里?她的世界又将在何处?她是死了吗?还是她是活着的,而从前的世界消失了?连同她的亲人在内,统统的消失了呢?她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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