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777 更新时间：10-06-04 22:51
二、伊州
欣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依旧躺在一片柔软的大地上。天色显示着青灰，有极高极远的风吹拂着面颊。他站起身，像是在梦境一般下意识地向前行走。脚下灰褐色的大地，绵延不尽，也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我是不是死了呢？”欣浑身一凉，临死前刹那的记忆袭向他的脑海。可胸口不再疼痛，也看不见有什么伤口。
这是在哪里？他茫然自问。就在此刻大地忽然变窄了。以致能够看见仿佛包围着大地的苍茫虚空。
一个声音轰鸣着响起：“你醒了？”
惊骇中欣跌倒在地，他连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看你的身后。”声音继续道。
他向后望去，吃惊地张大了自己的嘴巴。身后的陆地竟如同一双巨大的羽翼，翅膀向两侧延伸无尽，末端消失在肉眼难见的远方。他又低头俯视。脚下也并非灰褐色的土地，而是柔软的绒羽。那每一丝绒毛，却可以像毯子一样将他全身包裹。承载他的，是一座陆地般巨大的鸟儿。
“是你在跟我说话么？”他颤抖着问。
“当然。”轰鸣着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自得，“你再向前几百步。”
欣依言走去，不多时就觉得脚下有缓缓的隆起，如同小小的山丘，欣意识到这是巨鸟的头颅。
他登上头颅的最高处。就在他面前，淡黄色的鸟喙像是天神手中的长剑刺破云空，巨鸟的眼睫，竟比他的手臂还要粗长几分。
欣向远方眺望，脚下是大片像海洋一样奔腾然而突然凝固了的冰山。他不知道这就是世界最最北方的殇州，从大风的背上望去，那些冰山是那么渺小，连接起伏如同细小的水纹。可到了地上，那每一个所谓水纹的顶端，都是大陆上最让人叹为观止的巨大山脉。那的确是大海，不过是凝固之海，它们的确在缓慢地移动，虽然短暂的生命是永远无法看到的。
然而，作为渺小的生命，又怎样才能到达如此高远的地方，去目睹这些细致而又邈远的永恒之景呵。
此刻，风陡然变得冰寒而又冷冽，原本淡霭苍茫的白雾忽然浓郁，看不清四周。
“可惜啊，我还是飞得不够高。若是我的父辈，必能翱翔在这九天云海之上。”声音惋惜道。
欣还来不及感慨刚刚所看见的奇景，听了这话更是瞪大了眼睛：“这还不够高么？”他吃惊道。
“我很小，不过两千岁罢了。我的身体可是同辈中最小的。”
“两千年！那么漫长！”欣失声，“不过，是你救了我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我从来没有救你，你以后就会明白。我将带你前往我主人的宫殿，你祖先与她的契约还尚未偿尽。
现在，睡去罢！即使于我，这也是一次漫长的旅行。”
欣从刚才忽然到来的倦意里苏醒，他依稀记起了大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眼前是一片晃眼的苍白，可更高远处是深邃无比的黑暗。他感觉身下冰冷而又平整，于是他坐立而起。这时他发现自己坐在一方明净的冰块中央。冰面光滑如镜，清晰得映出了他的影子，同时反射了出了那些苍白的光亮。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到冰上映出的另一道影子。那是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抬起头，看见了背对着他的女人。
“你就是……它的主人？”欣哑声问道，他忽又觉得害怕，眼睛里透出婴孩本应具有的恐惧。
女人转过脸。白纱覆盖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淡蓝色近乎透明的眼睛。
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年纪，却分明透露着沧桑与冷漠。
“是的。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她缓缓说道，走到他身前。一股难言的冰冷让欣狠狠打了个颤栗。“你是个可怜而又不祥的孩子。”她太息着说道。
短短一句话让欣瞬间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噩梦般无法忍受的血腥再次赤裸裸地显现在脑海。他的瞳孔张大，惊恐中有种屈辱的东西在心口蔓延，让他浑身发热，想要去发泄，去见更多红色的鲜血。
“最为一个孩子，你太聪明，或者已经想到要怎么做了。”女人继续用悲悯的语气说着，欣忽然扑倒抱住她双腿，哭泣着道：“帮帮我，帮我去杀了他们！我，我要复仇！”一个字眼跃进脑海。他不假思索脱口呼道。
“复仇，你认为复仇有意义么？这世间就是要人痛苦，然后在仇恨里蒙蔽双眼。”女人的声音不再冷漠，语调高昂。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只想知道，我怎样才能复仇？”
“你想知道怎样复仇？好吧！我告诉你！”她一把揪起他的领子，狠狠把他摔倒冰砌的砖上。欣觉得自己灵魂都要碎裂了。她冰冷道：“愚蠢！你连基本的力量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复仇！”
“那，请您，教给我力量！”孩子倔强地挣扎起身，固执道。
“只要你能凭着心中的恨走到这座大殿的尽头，你自然会找到答案。”
女人说完，转身绝裾而去。欣想要拉住她，可只握住她的衣角。布料在他手里化作碎片一般的光芒，一点点消散。他错愕中抬头，女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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