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俯牛集  夜半又闻床叫声

章节字数:3091  更新时间:07-01-08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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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妇门前是非多。此话倒真是一点不假,裘寡妇在众人眼中倒偏就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儿了。受寡三年,猛不丁的怀起孕来了。惹的婆婆魏杏福成天哭哭啼啼的:“啊呀,我的肉啊,可怜你尸骨未寒情先断啊,打着灯笼找了这么个丧门星哪,你黄泉有眼下报应吧,作死她一家人。”众乡邻见哭的难听,每每上前劝几句,魏婆子总不听。十天半月的,众人也懒得再去劝她。公公王麻子更是天天戳着她的脊梁骨跟前跟后的骂:“婊子,扫帚星,偷汉子不眨眼睛的,窑子里的妓女也比你强些。你以为你能生得下那杂种来?做你的青天白日大梦去,我会让你遂愿的?你休想。这些家私是我一五一十辛辛苦苦挣下来的,我宁可带到棺材里去,你别以为能拿到一个子儿。你给我滚的远远的,我老王家没你这样的人。”

  

    裘寡妇只是不语,含着两眼汪汪的泪,步履蹒跚地忙前忙后,凌乱的发梢遮不住她顾盼神飞润润的眼,岁月的划痕掩不下那似翕非翕酽酽的唇,只是微微隆起的肚子把苗条的身量、风骚的体格略略挺得发福了些。

  

    门前婆婆依旧在哭,门后公公仍然在骂。裘寡妇坐在一张竹椅上,弓着腿,拿着豆筛在中堂通窗前筛豆。利索的双手均匀地转动着竹筛,筛内的黄豆和着豆叶、干泥不停地筛转,发出“哗啦哗啦”地声响。裘寡妇的上身好像也跟着筛子在转动似的,娇耸的双乳裹在紧身的衬衣内晃动,显得益发饱满。公公躲在灶堂的门后,边搓着草绳,边口沫横飞盯紧了裘寡妇的胸脯在死命的骂。裘寡妇既不搭理婆婆的哭声,也不是理会公公的谩骂。

  

    天色渐渐暗将起来。短命的秋风把枫杨树的残枝败叶吹的满地都是,秋收留下的一些草草壳壳被王麻子在门前燃了一把火,未烬的灰末也全被东南风吹着拥在了门墙角打转,邋里邋蹋的。砖场东南的一棵瘦骨嶙峋的梨树像是要晕倒一般,全都倾压涵沟上。西侧的毛草鸡房又湿又脏,时不时传来阵阵的恶臭。

  

    魏婆子虚掩上门,点亮昏暗的灯,摸索到灶堂。裘寡妇已在灶窠里烧晚饭了,一边打着草圈,一边拨弄着火镰。魏婆子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嘴里还只管骂道:“贱货,人家跌在河里会淹死的,老天瞎了眼睛,死不掉你这个赔贱货。”裘寡妇只是不语,木讷地做着手里的活儿。一会儿晚饭烧好了,裘寡妇便端出来给公婆吃。一碗黄青菜,一碗霉酱豆,一碟子腐竹。王麻子自己倒上了半杯烧酒,先咪了一口,搛了些青菜下酒,吃了,骂道:“败家精,青菜里还放这么些油?人家都要被你吃穷光的。”裘寡妇依然不声不响,舀了半碗泡饭,搛了些酱豆,便蹲到灶堂里吃去。魏婆子骂道:“喝碗泡饭还搛这么些酱豆呢,你是阔人家出来的人么?就是不知作息。”骂着骂着,大门被推开了,王麻子的大儿子王魁清走了进来。

  

    魏婆子挪开自己的长凳,王魁清便在母亲旁边挨着坐了下来,道:“弟妹怎么不上来吃呢?”魏婆子道:“你吃过了?媳妇呢?”王魁清道:“弟妹你来搛些菜吃!妈,我总说菜里多放些油,没油了,我那有,前年刘二炮披宅基送我那五十斤我还没吃尽呢。”王麻子道:“少收些人家的东西。你一个副乡长,做事也要警醒些。前儿风闻丁四狗在说你,到梅家旅馆去收泔水,撞见你跟个女人在一起呢。”王魁清脸上便觉讪讪的,尴尬地说道:“爹,你听他胡唚,你自己生养的你还不知道?”王麻子道:“我是相信我自己的儿子。所以我走过去就给丁四狗一记耳光,打得他屁都没敢响一个。我说:‘再听见你嚼蛆,送你吃官司去,你试试我这句话。’癞皮丁四也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魏婆子咕哝着嘴,道:“活该,一帮短寿鬼。跟家里的娼妇一个样儿,活现眼宝。死又死勿掉。”王魁清道:“妈,你快吃,好让弟妹洗碗。”魏婆子听了儿子的话,吃的方起劲些。只顾划饭,又呛了一口,满嘴地咳,饭粒尽喷在了菜碗里,魏婆子只得用脏兮兮的围裙擦嘴,道:“你催娘,替小娼妇急的,害我呛的。”王魁清便替他娘捶着背。王麻子吃完了,摘了根稻草在嘴里剔牙,道:“乡里最近忙不忙?”王魁清道:“忙又怎么样?只要不少我一分钱。”魏婆子也吃完了,叫道:“死来把碗洗了,吃了也不知道做事,养条狗都比你厉害些。他爹,这菜倒了可惜,你搛着吃了。”王麻子道:“你喷了满嘴的饭,叫我怎么吃?”魏婆子骂道:“老鬼,你还嫌我,想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你连我的脚都舔,现在倒嫌弃我来了。”王麻子不理她,背了旱烟袋起身到的堂屋里去了。魏婆子又向王魁清道:“杏娣呢,她现在也越发懒了,在我面前拿大,好歹我也是婆婆,她是你老婆,也该过来看看我,自己不来倒也罢了,总不能让小虎子也不来吧,爷爷奶奶都不要了,眼里还有祖宗么?”王魁清道:“你又吃酒了?罗嗦的。”魏婆子道:“你嫌我罗嗦,我只剩你一个儿子了,我不跟你说找谁说去?早起我要赶这个娼妇出门,你拦在头里。说家丑不要外扬,现在好了,肚子挺的跟西瓜似的了,也不知跟哪条野狗生的。你只顾及难听,不听前门宋老太婆讲,说是跟你爹怀的,害的人家都在传言:王麻子爬了她媳妇的灰。”王魁清道:“那你让弟妹到哪去,娘家又没个人了,你管她孩子姓谁?生在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的人,总有我在收养的;再说了,我堂堂一个乡长,把自家的弟妹赶出去,旁人又会怎么说我?”魏婆子便不再言语了,问裘寡妇要了盆水,擦了脸,跟她儿子道:“上堂屋里坐吧,这里黑。”

  

    王魁清便扶着她老娘到了堂屋里,王麻子抽着烟,道:“明日集市,我要上街买两头仔猪,你给我叫辆车。”王魁清道:“还养什么猪,我还养不活你们?”王麻子道:“这剩饭剩菜倒了可惜,前儿一直送给宋老太婆家的猪吃,那个死老太婆,吃了纣王水土,还说纣王无道。看我还送给她,老不死的东西。”

  

    王魁清道:“我只有轿车在。”王麻子道:“轿车就轿车,还怕装不下两只仔猪。”便敲掉了烟斗里的烟灰,道:“就这么定了,明早晌午时分你就叫车到猪场来。你再看会儿电视,明要早起,我上楼睡去了。”魏婆子道:“也不要洗脸洗脚了?”王麻子道:“明天洗也是一样的,寒浸浸的,我又没出汗。”魏婆子道:“越活越发像条狗了。”

  

    裘寡妇也走进了厅堂,泡了杯水给王魁清,王魁清道:“弟妹你也坐下歇歇。”裘寡妇也不搭言,便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了,转身掩上了门。魏婆子骂道:“人来疯,就不能陪着说说话,给人看脸子,小心我抽你的筋。”

    王魁清便起身打开电视来看,魏婆子道:“杏娣又上娘家去了?”王魁清道:“这电视还清爽么?”魏婆子道:“我问你话呢。”王魁清道:“昨儿斗了嘴,带了虎子去了还没回呢。”魏婆子道:“又为什么吵了?”王魁清道:“妇道人家,你去管她个半吊子。”便不再理会他娘,只管看电视里头讲美国打了伊拉克。

  

    魏婆子不干了,起身解下围裙道:“我也睡去了,走时把门带上,叫那死货出来闩门。”王魁清道:“你快睡去吧。我也就回了。”魏婆子颤颤抖抖地上了楼。王魁清便把电视的声音调的高了些,锁上了通往楼梯口的门道。自个儿一屁股坐在堂屋的破木交椅上,一百六十斤的身子险些把椅子坐塌掉。

  

    堂外风声四起,月芽儿被寒风吹的躲躲藏藏的。寒鸦不住地哀鸣,夜行蝠吱吱吱地到处乱飞,寻着沟沟洞洞的避风。王魁清立起身掩上中堂的隔扇,回头见“诗礼传家”的匾幅下的自鸣钟已搭在了八字上。便走到裘寡妇的房门口,敲响了裘寡妇的门,道:“弟妹,我要走了,你出来闩门。”过一会儿,裘寡妇便出来闩门,刚打开房门,便被王魁清一把抱住,一张血盆大口在她身上乱啃起来,两只不规矩的手把她的乳房挤的生疼,王魁清只管叫道:“想死我了。想死我了。”裘寡妇狠命想推开王魁清,不曾想被王魁清一把抱起,扔到了小床上,重重地被压了下去。

  

    窗外忽又下起了雨,雨声恍似女人的哭声一般,一只淋着雨的怀了孕的老猫也在瑟瑟地嚎叫。屋顶上头的枫杨树被狂风吹尽了枝叶,像是一个赤裸裸的少女在求助。豆大的雨点砸在了屋瓦上发出连片的声响,只听楼上王麻子在咳嗽,而楼下,又传来了床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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