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俯牛集  人总是人他妈生的

章节字数:1619  更新时间:07-01-04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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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眼下已是料峭的寒冬了。我早已是倦怠了慵懒的四肢,每天挤着蜗行的公车到徒步不远的单位上班。一叶落而知秋,公车里都是瑟瑟取暖的乘客,五色缤纷的防寒衣衫,个性标异的鞋帽围脖,让我想起了“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俏语,当然我也是那“雍肿的白狗”,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足了保暖的羽裳。倘是古时,这样凛冽的风,严实的冻,早已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现在虽然罕见饿殍遍野的景况,只是那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民工们不免还让人顿起怜悯的涟漪。

    那天是江南的第一次冬寒,比以往时节来得稍晚了些。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寒潮,把一切都冻得措手不急:月季忘了凋谢,垂柳忘了脱叶,外来的民工们更是成了这场骤冷暴寒中的“风雪夜归人”。我匆匆去赶车,一个外来民工,昏黄杂乱的头发沾满了城市的污垢,头上合着的一顶橙黄的安全帽下是一张营养不良的脸,单薄的军绿外衫布满了泥沙的灰,肮脏垒着肮脏、补丁缝着补丁的裤子遭受着都市行人唾弃的白眼,破旧的军用解放鞋,半新不旧的蛇皮袋鼓鼓囊囊着全部的家当,冷得萎缩成一团,在满车乘客鄙夷与避让的目光中,他就是猥琐的代名词。

    只有公共汽车不嫌弃这个贫寒交迫的乘客。满车的人都显得那样的不屑。他站到哪儿,总能招来窃窃的谩骂和厌恶的躲闪,哪怕是坐上了空位,临座的乘客也会掩鼻避之不及。嘴里一个劲儿的数落:“江北佬,不知趣,一股酸臭味。”好像这个外地人是患了狂犬症的狗,在贫富等级观念和地方狭隘主义的眼光下,他简直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个木讷的年轻人,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自尊,他的人格将受到多么严重的创伤啊!

    遥想饥寒交迫的旧社会,这样的场景是多么司空见惯,而人们的表现又是何等的友善。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人有难万人帮。可是在我们声声呼唤着良知的现在,为什么就会一个篱笆没了桩,一人有难没人帮了呢?这样的笑贫不笑娼,这样的势利眼光,和谐社会、诚信社会创来谈何容易啊!

    我想人总是人他妈生的,并不是因为谁有钱谁就高贵些。我们鄙视一些人,向他们的良心发难;可我们不能鄙视这些人,就因为他们兜里没几个钱!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打工不易!倘是我们只身在外,父母亲人远隔万水千山,心里是怎样的一个盼哦!可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他们不得不在当地人不愿干的工作上冲锋在前,干的比驴都累,吃的比猪都差,起的比鸡都早,下班比小姐都晚,装的比孙子都好,挣的比农民都少,看着比谁都好,其实勉强解决温饱!

    我不是圣人,对于他们时常也会戴着有色眼镜,但我同情他们的遭遇,毕竟他们也是中国公民。多么希望大家从内心深处,拿出三分之一的热情和同情来,脸不要拉得那么长,口气不要装得那么凶,眼光不要看得那么乜斜,他们同样需要人们的尊重,并不是每一个外来民工都是大家想象的那么凶残!把我们的爱心与他们平等交换,我相信,并不是所有的外来民工都会走上偷盗撸掠的梁山!不到万不得已,哪一个良家妇男愿背上歹徒的头衔?  

    记得汪国真有首诗是这样写的: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想用这首诗与我有一车之缘的那个外来民工共勉。生命不无坎坷,困龙尚有翻身日,人岂可无得运时!或许这样的磨炼正是天降大任的征兆吧!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瞧不起去吧!

    谁都有这样的理想:白马、长剑、战鼓、胡雁——一生战沙场;红烛、素砚、黛眉、青莲——幸得有情郎;蓑衣、渔线、篱笆、炊烟——心归田园趣;清酒、锦簟、狂歌、独眠——浪子笑痴狂。外来民工也是这样,他们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妻离子散,萍迹江湖,为我们创造财富换取盘剥后的薪水和食粮,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嫌弃他们呢?

    唉,千万别让时代又倒退到“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的时代。或许真到了那时,他们就真的只缺陈胜、吴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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