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448 更新时间：07-03-04 19:19
——纪念祖母仙逝十五周年
正月初一泪雨飞。大年初一是我的祖母的祭日，日子不巧，偏在祈福纳祥的开元之日。人家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而于我来讲，“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的同时，还有那无尽的哀思，纵是喜笑颜开，也难却一段愁涩。抬头问苍天，我的奶奶，她在天堂还好吗？
徒步在乡间羊肠小道，除了枯黄的衰草焦急地等待春雷的召唤，一眼望去，尽是碧绿的麦荠。只要目光接得远，便是那尽处，除了几户闲散的人家围拢而成的零乱的村落，还是那一望无垠的碧野，久居城关的闹市，偶尔置身于此，不免平添几分闲云野鹤的逸致。我是特意要在大年的新日，寻找那一份寄托，仿佛循着祖母的足迹，在为脑际的迷茫寻一踪归宿！于是三三两两间杂着松柏的墨青的一簇，格外耀我的眼，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地方，肯定躺着先逝的过客，包括我的祖母。虽然我无法看到墓碑的铭志，松柏也纯粹于一色，但我愿意想象，栽着松柏的坟岗便是天堂。
那冷清而又孤野的坟台，没有烟花流于星际，也没有爆竹振聋发聩，可这数尺见方，哪一块不是风水宝地？没有噪杂的讨扰，没有芜繁的吵闹，这不正是怡养天年的仙风道骨处江湖之远的一种别样追求吗？生不能免俗，死了，入土为安在这样的常青之地，又何异于福禄寿三仙群居的蓬莱岛，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的落珈山呢？
记得祖母病危时已近年关，全家如坐针毡。年年难过年年过，再要加上临亲丧、布灵堂，岂不是忙中又添乱？儿女子孙便巴巴地望着奶奶能躲过年关，毕竟陈年的棺材要不得。可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祖母已经滴水不能进了。母亲喂餐时，塞进嘴里多少，照样流出来多少。不祥之兆！那时通信还不发达，一家人便急得如热锅的蚂蚁，四散通信，大姑子小姑子全叫了回来，守在床帏，眼见着过了晌午，奶奶的情致尚好些了，安顿她躺好，大家便坐在隔壁堂屋议议后事。看着奶奶的病已是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了，便筹划着奶奶一旦撒手，各人要分派哪些急办的事。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心有灵犀，已经聋了整整三四十年的奶奶居然听得见隔壁儿孙的窃窃私语，还扯大嗓门叫了句：“你们别议了，我还死不了！”这一句隔墙有耳，真让我们大跌眼镜，悬着的一颗心也稍许放了些，既还有这样的神思，心内成算可保十数日无虞。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见着喝过了除夕守岁酒，祖母吃了半盖碗饭，还要了一块饨的烂烂的肉，总以为平安无事。约摸到了凌晨两三点了，睡的沉稳的父母没有警觉，而我听的逼真，祖母分明在喊父亲的小名，说：你爹爹来接我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叫起了父亲，父亲起身给奶奶喂了些茶，好歹熬到了天亮。
转眼大年初一了，过了年关，总希图奶奶能够安然越冬了。可早起母亲喂早饭时，奶奶已经神情呆滞了。已经卧床三年的奶奶枉似油灯燃到了尽头。全家人再一次急成了鸡毛信，召回了奶奶的至亲骨肉，午时不到她便永远地睡去了，再也没有醒来，奶奶走时，唯一想到了我，要想再拉一拉我的手，我的大姑妈，怕奶奶的病有什么传染，便狠心不让我近前，而恨失了与奶奶的诀别，成了心头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又是一年新桃换。弹指一挥间，奶奶已经去世十五年了。每每想到奶奶因帕金森综合征遗留下的倚着墙蹒跚的步履，颤抖的唇苔，以及神志迷乱时可笑可气的骂骂咧咧，我便禁不住自己的思绪，如蝴蝶飞进从前。在年关来临时，我就立誓要写点什么，纪念一下我的奶奶，习惯了疏懒自己的笔，疏懒自己的思维，但我觉得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疏懒了我的思念，于是草草起文，草草结言。但我的脑海深处，真想铁马冰河入梦来，到遥远的天堂，哪怕看一眼，我的奶奶你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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