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世如风  第十八章 云深不知处

章节字数:3039  更新时间:10-12-06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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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有个茶寮……”

    “冷月!”孤云低喝。

    慕之轩已从马车里露出头来:“嗯?”

    孤云缓缓地道:“公子,前面不远便是永新城。这个茶寥……似乎不简单。伙计步履生风,显然功夫不弱。柜台后面掌柜目光锐利,却并不看账。茶寥右侧有多人进入的痕迹,却不见出来的脚印,更为可疑。而且,刚刚一位茶客付账之时匆匆给了五两纹银而不要找兑,伙计却没有丝毫喜形于色的表示……”

    “二哥哥,”连云软语轻吟,“去又何妨?”

    慕之轩一笑。她似乎总有一种让他无法拒绝的魔力。

    孤云、冷月交换了个眼神,径将马车停在茶寥前面……

    拣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孤云迎上去,接过伙计手中的茶壶:“我们自己来。”

    “二哥哥,”连云巧笑倩兮,声音娇柔婉转,使人如沐春风,“你知不知道,毒娘子为什么用毒出神入化?”

    慕之轩一愣,随即淡淡地道:“云儿有何高见?”

    “高见算不上,略知一二而已。”连云风轻云淡地拂拂衣袖,“不止是她,就连她的师父盅颠也是一样,入其门中,便日夜与盅毒为伍,而且不惜以身伺盅。凡是新制盅毒,先在自己身上试用以求切实掌握盅毒的毒性及蔓延过程。久而久之,全身血液便剧毒无比,于任何盅毒都有相当的抵抗力,对敌之时,自身全无后顾之忧,而一呼一吸之间都可能克敌致胜。”

    “原来如此……”慕之轩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薛琅、孤云、冷月却是一头雾水。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是在干什么?毒娘子的事对他们来说不早不是秘密了吗?

    “可惜,可惜……”连云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可惜什么?”

    连云却是怎么也不肯说。

    “传说毒娘子身上盅毒已解,难道‘燕落碧丝’从此再无解药?”慕之轩再次追问。

    连云连忙否认:“哪里哪里。”

    慕之轩眼神愈发怀疑,一把拉住她的手,再三再四地追问。

    连云喟然长叹:“若是他人中了此毒,只怕神仙难救。若是张蓝,七日内倒还有一线生机。可惜我虽有心,不远千里奔永新而来,张蓝却又下落不明……”

    “倘若七日内找不到他,会怎么样?”

    “肌肤化石,五内如焚,目不鉴物,耳不闻声,鼻无嗅,口无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慕之轩大为震惊,顿足长叹:“可惜,可惜,真是天妒英才……”

    “姑娘,求你救救我家主子……”伙计发疯一般冲过来,“呯”地一声轰然跪倒,膝盖着地时,就像一座山倒下的巨响,接着重重地磕头,一下又一下,额上很快见了血迹,沾了尘土,却依然不停。

    连云神色淡然,一眼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把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求求你,姑娘……”伙计额上的血流过眼睑,将他的双眼模糊,一边磕一边沙哑地祈求。就像一柄从不弯曲的刀,在这一刻,用尽了所有的自尊,用尽了所有的骄傲,诚恳而又诚惶诚恐。他一下也不停,似乎把一生所有的响头都磕遍了,坚定不移地相信眼前这个宛若拂风弱柳、宛若凝露纤花的女子。这个女子闲适淡雅,笑语嫣然,似乎娇弱无比,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可他就是相信……

    “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句话自她口中淡淡飘出。

    伙计怔了怔,一抹暗色在眼中闪过,面部肌肉开始颤动,似乎在迟疑、在犹豫、在徘徊,忽然闭了闭眼,猛地昂起头来:“我家主子就是……”

    “岑希!”掌柜猛然高喝,对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二哥哥,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还是走吧……”连云飘然起身。

    “张蓝,我家主子就是张蓝!”岑希蓦地张开双手,拦住她的去路,“姑娘,求你救救他!”

    眼前人影一晃,那掌柜已到跟前,冷嗖嗖的目光利箭一般射过来。

    孤云、冷月立时长剑出鞘,将慕之轩、连云、薛琅三人紧紧护在身后。

    “二哥哥,这茶味道还不错,要不你也尝尝?”连云又款款坐下来,缕缕茶烟轻拢着她秀美的脸庞,让人恍惚以为她便是云中仙子。

    慕之轩一笑,淡淡地敬了薛琅一杯茶,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这出即将剑拔弩张的大戏。

    薛琅武功虽不甚了了,可对于己方实力却是大有信心,当下,也便悠悠然与二人对酌。

    “赵辰,主上他快等不及了……”岑希大为焦急,双手紧紧地攥着,目中是一种绝不回头的韧性。

    “你别傻了!‘燕落碧丝’除了毒娘子的血根本就没有解药!咱们的人已经去找毒娘子了。她说毒娘子身上盅毒已解,她说她能解‘燕落碧丝’,你凭什么相信?他们一进来,便有意引起我们的注意,焉知没有阴谋?而且,主上中的毒到底是不是‘燕落碧丝’,还有疑问……”赵辰气急败坏地道,目光却丝毫不离开面前的五人。

    “如果要打,不妨多叫些人……”连云青丝飘然,宛若一片浮云,声音空灵而悠远,不染一丝尘埃。

    赵辰一愣,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她早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她是有备而来!他一声呼哨,数十人自柜台旁的布帘后鱼贯而出,一个个紧衣劲装,动作非同一般地整齐划一,一色的眼神,一色的凌厉,一看便是久经训练的劲旅。

    孤云下意识地往冷月跟前移了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低交待:“我拦住他们,你保护公子先走……”

    “孤云、冷月,先过来喝杯茶。”连云施施然瞟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

    二人气息一窒,不是吧?却见慕之轩也看过来:“对对对,喝茶……”

    五人举杯共饮。赵辰等人莫名其妙,僵在当场。他们究竟是敌是友……

    犹豫了好一阵,赵辰双手抱成拳高高举在头前,朗声道:“适才多有冒犯,请姑娘出手相救家主……”

    连云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依旧美美地吸着茶香,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绿衣裙裾轻扬,如云般写意舒展,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请姑娘相救家主……”数十人轰然跪下,头伏在地上,没有起来。

    静!茶寥之中静得出奇!便是一片落叶坠地,也铿铿有声!

    连云没有回应,也没有扭头,专注地品着她的茶,似乎这根本不关她的事。

    “姑娘,求求你……”岑希又磕了下去,一边磕一边沙哑地祈求。血顺着他的眼,滑过他的脸,滴落,声音清晰可见!

    “带我去。”连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他们立刻欣喜异常,几欲泣下泪来……

    颖方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拉车的马儿马头高昂,全身血红,虽静静地立着不动,但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一看即知是难求的千里名驹。

    马车旁边,苏雪晴依依不舍地拉着靳倩婉,又是摇又是晃:“婉儿,你真不跟我走啊?”

    “晴儿别闹,”靳倩婉静静地道,“我也很想跟你和公主在一起,可是,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还有我爹……”

    “好了好了知道了……”苏雪晴没好气地捂上耳朵,又不忘叮嘱杨谌,“谌儿乖,记得要想我和姑娘哦!”

    “晴姐姐,你说了很多遍啦……”

    “你也取笑我!”苏雪晴佯怒,“走了……”跳上马车,却又从窗口看出来。这一去,再相见怕就在战场了吧。她苦苦一笑,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

    梅影一跃而起,扬鞭拍马,眨眼之间马车便消失在弯道上……

    “世子,萧王那边……”靳倩婉欲言又止。

    杨谌喟然长叹一声:“婉姐姐,这一次,的确是二哥不好。云姐姐若是有个万一,不仅是晴姐姐,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他。而且,二嫂也很苦,虽然我也气她抢走二哥,可是她温和柔婉,待父皇恭孝有加,待二哥谦顺有礼,王府下人,谁不称颂她的美德?可是,二哥只当她是个花瓶一样的摆设,尤其是知道云姐姐的消息以来,更迁怒于她,二嫂却毫无怨言,还宽容大度地体谅他的心情,也算是难得的了。现在既然有机会让她得以亲近二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有就是,晴姐姐点的穴道,我还没本事解开……”

    靳倩婉一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晴儿的恶作剧会不会太过分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公主是真的伤心了,竟然这么决绝地用了忘情大法,是该让他吃吃苦头了……现在萧王府中,应该很精彩吧。这么绝妙的招数,真不知道晴儿是怎么想出来的。她居然点了萧王各大要穴,令他五日之内一动也不能动,又将公主的画像正挂在他眼前,同时让王妃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旧爱欲得而不能,新欢欲拒而不得,个中滋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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