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世如风  第二十二章 轻雷起无声

章节字数:3134  更新时间:10-12-10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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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之轩眼中亦闪过一缕黯然。无可否认,他不可自拔地陷进去了。那一片浮云,不经意地跌落在他的眼眸、他的掌心,晶莹剔透、煜煜垂晖,让他无时无刻不想为她荡去辗转于红尘之中的缕缕忧伤,无时无刻不想为她抚去纠结于心绪之中的片片落红。然而,她不是普通女子,她是她,独一无二、冠绝当世的她,飘逸如云,蕴秀如诗,淡泊傲气,挥洒自如。情到深处,她全无怨尤地执着。心系天下,她全无怨尤地果绝。红颜一笑渺风云,洒脱从容之后又该是如何的心伤,无奈,惆怅,彷徨?可她却只是这么风轻云淡,只是这么风轻云淡地茕茕伫立于萧琐之中,只是这么风轻云淡地凄凄哽咽于落寞之中,悄然把所有的伤痕留给自己。这样的她,怎不让他爱之怜之,惜之敬之?

    “明日是宁阳一年一度的赛诗节,我们不妨去凑凑热闹。”慕之轩定了定心神,缓缓地道。

    “做诗啊……”苏雪晴眉头皱成一团,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最初的确只是赛诗,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流传,现在花样多得很,诗词歌赋、易算卜卦、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这个好,”苏雪晴笑逐颜开,“姑娘,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连云淡淡一笑:“晴儿说好便好。”

    辰时,慕之轩亲赴军中犒赏三军。薛琅留在军中为受伤将士诊治。

    巳时,一行人迤逦出门,优哉游哉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穿梭。

    苏雪晴很是兴奋,不停地拉着梅影问东问西,一忽儿买个面具,一忽儿看看杂耍,整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连云依然淡淡然的,如一缕清风,一片浮云,轻飘飘的目光缓缓地在街上游走。慕之轩一袭紫衣伴在她身侧,时不时地俯首向她喃喃低诉些许宁阳的风情。

    这赛诗会,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但见大街之上,百货云集,凡珠玉、绫罗、衣服、饮食、古玩、字画、花鸟、虫鱼以及寻常日用之物,星卜、杂技之流,无所不有。夹道支棚,遍地为摊,游人辐凑几乎不能驻步。

    “什么味道?好香啊!过去看看……”

    苏雪晴不由分说地拉上连云就走。慕之轩哭笑不得。

    宁阳城地处昙、涵两国交界地带,龙蛇混杂,多是两国逃犯藏匿之地,后来也是因为赛诗会才声名鹊起,迅速发展起来。这些年也真是越来越不同凡响,甚至各国才子名流、武林乔楚都汲汲前来,正是“为人不赴赛诗节,便做神仙也枉然!”于是,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宁阳弹丸之地,一时竟成了昙、涵两国的必争之地!

    慕之轩即位以来,雷厉风行,果绝狠辣,就连对堪堪俯首称臣了四十年的寒枫王朝也大兴战火,更何况是内忧不断的涵国?况求贤若渴,岂会将这宁阳拱手让人?强力护佑之下,宁阳赛诗会更是八方宾朋云集,风生水起。而因为各国名流云集,赛诗会期间,昙、涵两国都默认不动兵戈,更是保障了这一盛会的经久不衰。

    “烤山鸡啊!好久没吃到了!”苏雪晴咋咋呼呼地吵闹起来,“老板,来一份!”

    腌烤制品正是宁阳一绝。一个大火炉子边上把山鸡、牛、羊等动物不剥皮摆上去,大火熏够时候,拿出来剥开皮,再把肚子里填的香料掏去,那肉味相当的好。

    “得咧!来,来,这是刚烤好的山鸡,您拿好!”那五大三粗的老板满脸灿烂的笑容。

    “这是谁家的公子小姐,真是俊采非凡!”

    “一定也是专程来参加赛诗会的。”

    “可不是?这两天宁阳大街上一抬眼就是才子佳人啊。”

    “听说,天下第一美人嫣然姑娘也来了呢!”

    “天下第一美人?你见过?都是传说罢了,我看这两位姑娘就美得很呢!”

    一时间,周围都低声叽叽喳喳起来,那神色,有激动,有兴奋,有怀疑,有期许,不一而足。

    突然一阵马蹄声狂飙而起,五六匹良驹撒开四蹄,疯癫一般就朝连云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过来,马眼通红,所过之处一片混乱,速度几如闪电,展眼就冲到了连云眼前。

    “快跑……”

    “救命啊……”

    众人顿时一片惊慌,各自连滚带爬地避开。

    连云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声尖锐的马嘶,当头红了眼的宝马人立而起,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

    马蹄前的连云神情淡然,一袭绿衣,卓然而立。

    周围众人一片尖叫,马蹄踏下,这飘渺的美人必然……有的壮硕男子噌地拔出利剑,呼啸着就朝这边冲过来,侠义热血。

    却无人注意连云纤纤手指之上那凝起的一缕剑气,也无人注意连云身旁,慕之轩几人也是毫无动静,置若罔闻,苏雪晴则是安然地美滋滋啃着她的烤山鸡。

    一片惊叫声中,眼看那疯狂的马蹄就要踏上连云,突然一声破空之声,几支利箭呼啸而至,正中马的眉心,箭头直没入柄!强悍的一箭之力,居然连带扑上来的几匹马整个地朝后仰空而倒!

    本来吓呆的众人,震惊过后,当下轰然一片叫好之声。

    连云扫了一眼死在她眼前的几匹马,浅笑吟吟抬眼看去。只见七八丈开外,一株孤松细而脆的树梢末端,斜斜躺着一个衣袂宽大的男子,白色衣襟惬意垂落。明明身材高颀,却又轻若浮光,明明姿态闲淡,却又巍如玉山。树枝悠悠晃动,倏忽那人已了然无踪。

    “公子,”梅影轻道,“下手之人溜得很快,属下无用跟丢了。”一边说一边摊开手掌,上面赫然有几根银针。

    马蹄狂乱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有问题,当即四下查看,却一点杀气也感觉不到,在众人被松枝上的神秘人吸取注意力之时,马头上的银针早就落在了他手里。

    “无妨。”慕之轩道,“一击不成,必有后着。”

    这马发疯是人为的,要针对的就是连云!

    苏雪晴柳眉倒竖,怒火噌地冒了上来,对着梅影就是一番呼喝:“真是没用!连个人都追不到,亏你还有脸杵在这儿!”

    “晴儿!”连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苏雪晴摇着连云手直撒娇:“姑娘,你可别胳膊肘儿往外拐啊!谁让他……”一语未毕,突然把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竟似呆了。人群之中,一抱着几幅卷轴的长衫男子也急匆匆背过身向前挤去……

    梅影在慕之轩耳边咕哝了句什么,慕之轩亦是面色一变……

    连云秀眉一蹙,暗叹了口气道:“是杨毅?”

    慕之轩点点头。孤云、冷月立时紧按长剑,守护在侧,锐利的目光急向周围扫射,并未见可疑人士……

    苏雪晴蓦地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看慕之轩,又看看连云,满目不忍之色。

    慕之轩缓缓地道:“不如请杨公子酒楼一叙。”

    连云唇角扬起一抹略带伤感的笑意:“也好。”

    梅影正欲上前,苏雪晴已抢先一步……

    不多时,几人在临街的一家酒楼拣了个雅间坐定。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谁也不发一言,颇为尴尬。

    杨毅干咳一声,打破沉寂:“云儿,你不是失忆了吗……”

    连云脸上掠过一丝萧琐,慕之轩忙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连云回给他一个微带苦涩的笑容,道:“晴儿的反应异乎寻常,可见跟你颇为熟稔,并认定你绝不该出现在此。而梅影显然亦对你很是熟悉,是以你虽然些微易了易容,还是被他认了出来。这便证明你必是寒枫皇室的人。杨沐在府休养,杨谌不过九岁,你身上又绝无檀香味,必不是嗜好礼佛的杨诺,再加上于琴棋书画精研至此,定是杨毅无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云儿,我先干为敬,就算是替二弟赔罪了。”杨毅哑然失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过,你永远是大哥疼爱的小妹妹……”

    连云神色黯然,眼角不知不觉有些湿润:“前尘如风,我已不想再去深究,公子也不必挂怀。”

    “好。”杨毅拎起酒壶,猛灌一气,“‘大哥’也好,‘杨毅’也好,‘公子’也罢,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既然相逢,那便不醉不归……”

    连云凄然一笑:“素闻公子才情横溢,怎会不知饮酒之道?”

    杨毅一怔:“云儿有何指教?”

    “饮酒之道,在于饮人、饮地、饮时、饮趣。饮人便是:高雅、豪爽、率真、忘机、知己、故交、玉人、可儿;饮地则为:花下、竹林、高阁、画舫、幽馆、曲涧、平畴、荷亭;饮时乃是:春郊、花时、清秋、新绿、雨霁、积雪、新月、晚凉;饮趣即谓:清谈、妙令、联吟、焚香、传花、度曲、反棹、围炉。似公子这般,却是十足的酒虫而已,不仅伤身,而且也辱没了这醇香的美酒。”

    “是极是极。”杨毅朗声一笑,语音之中却是微带呜咽之意,“云儿总是别有见地,这辈子,我怕是仰望不及了。”

    “太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苏雪晴插了一句,她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么伤感的气氛。

    一语既出,梅影、孤云、冷月几双眼睛又已浮上了几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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