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狐语

正文  第三章 梦归

章节字数：1863  更新时间：10-11-2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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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不久，白墨失踪了。

    她自然着急，先是到公司询问他的下落，又向他的朋友打听。

    然而令她更加不安的是，她所有拨的号码都是空号，没有任何人曾经见过白墨。

    她来到公司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那栋再熟悉不过的大楼如今却是一片颓然，倾斜的牌子似乎经历了百年的风霜。她一阵晕眩，连忙扶住满是灰尘的扶手，走向不远处街角的一个书报亭，轻声问道，这楼里的公司，搬去了哪里。小书报亭的老板看了看她，笑道，这栋大楼的老总早就破产了，因为债务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楼也一直闲置，已经很久没有人了。她想了想，似是不甘心，又将白墨的相貌描述了一下，然而书报亭的老板只是摇头，其他的再不知。她是迷惘的。一起生活了七年的丈夫，一夕间人间蒸发，而所有的同事，竟都是她幻想中的人，与丈夫一同消失不见。

    她的视力本就不好，被脚下的杂物绊倒在地上，却没站起来，而是悄悄的哭了起来。

    那时她已经报案，而等来的却是医院的一纸诊断书，说她有妄想症，也许是精神病。她的母亲从北京飞来照顾女儿，那样慈祥的母亲，诚恳的母亲，却在她提起白墨的时候悄然落泪，为女儿日渐严重的妄想症，为她名中的“寻”，叶寻叶寻，当真是一直在寻。

    她惶然而无措的寻找着他的下落，而那个俊秀儒雅的男人，却好似惊鸿一现，从此再不出现。她不明白是否因了她的视力病情而导致白墨离开，却坚定的认为共度的那些年绝非幻觉。她走到暗室中，将冲洗出来的照片挨个晾起，那些原本是两人的合照中，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人在恬静的微笑，那笑容中满是幸福。那衣柜里满满的两人的衣服，如今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卫生间镜前的一对茶具，却只剩一套。

    白墨，你究竟去了哪里……她再也受不了，抱着厚厚的一沓照片，痛哭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有一天当她出门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雪白的小兽，在门旁瑟缩着。雪白雪白的颜色瞬间耀了她的双眼，她蹲下身，颤抖的伸出手去，将它抱起来时，小狐狸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她的面颊。她抱着小兽，蹲在地上，看着它身上两个牙洞的印记，一时默然。数年之后，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她在密林之中，注视着小狐狸蹒跚着走远，泪流满面。

    白墨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自此再无出现。而她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离开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唯独银行的存款却是没有变化。她拒绝了母亲的照料，在视线逐渐模糊的日子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家里的一切。她总觉得他还会回来，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那只雪白的小狐狸，伏在她的膝上，阖着双眸静静的沉睡。

    与三十岁之前的跳脱再不相同，三十岁之前她的生活中满是幸福，他与她曾携手踏遍大好河山，然而三十岁之后，她却只得在这座忙碌的城市度过。

    她的一生是如此简单而干净，父母相继去世的时候她四十五岁，视力基本已经趋近于零，做很多事情只能摸索着来，朋友为她请来的助理在照顾她起居的时候，不止提过一次，狐狸的毛容易引起呼吸道感染，她慢慢的上了年纪，还是不要再养的好，然而都被她婉拒了。

    她一生得奖很多，然而却都并不在意，五十三岁生日那天，助理一早就带着她的几位老朋友来到家中为她过生日，这些年她与过去的朋友们相交甚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朋友们担心，每年的生日，都要一起为她过。然而当推开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躺在躺椅上，面容安详，早已沉眠了过去。她的双眼微阖，眉梢眼角尽是温柔的笑意，早已不能视物的双眸似乎在临终的时候看到了谁，笑意盈盈。清晨的阳光映射在她的身上，五十三岁的女子仍同三十年前一样明丽。小狐狸伏在她的膝上，闭着双眼，眼角是两颗大大的泪滴。

    葬礼很简单，她的亲属并不多，此去了无牵挂，那只陪了她三十多年的狐狸，也没了踪迹，想必是已经托到了某一家。一只小兽竟能伴她三十余年，那样长的岁月，一人一兽，已能用相濡以沫来形容。

    她去世不久，遗产就按照遗嘱全部捐献给了慈善机构，助手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不少几十年前的旧照，那是在密林深处，在草原之上，在海边，在阳光普照之下的照片，照片已经泛黄，明丽的女子倚靠在俊秀的男子身上，笑容朗朗。跟随她多年的助手一时恍惚。

    她的墓碑在陵园的一个山坡上，朝阳，墓碑前满是热爱她作品的人献来的鲜花。她的墓碑前总是清香扑鼻，素雅无比。每个周三，总有一个年轻人，在她墓碑前静立片刻，一句话不说，只是默立着，随后慢慢离开。

    她一生未嫁，虽是得到了不少人的爱慕，却始终单身一人。至亲好友知晓她是为了那个似乎只出现在她梦中过的男子，外人却并不知道。她的一生，素净的绽放，最为华丽的时刻，却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似乎是得到了，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