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重生

正文  第001章

章节字数：1816  更新时间：10-12-04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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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家孩子林悠的心里一直有个梦，要走这片十万大山，光明正大的彻底的，那种能连农村户口一起迁出的离开才算数。像村里其他农家的后生仔那样拎着包袱出门打工的不算，因为林悠知道，那样的他们，都是外面繁华世界的过客，等到不再年轻不再有力气，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青春不再，力气不复，他们终将成为被城市驱逐的倒霉者。

    会有这样的梦，是因为林悠是个孤儿，十岁的时候父亲出外打工，在工地上被砸断了腿，妈妈背着他从遥远的异乡一路乞讨着回家，两人是撑着一口叶落要归根的气才回来的，所以到了家，气没了，人也撑不住了。

    从那时候起，林悠就知道，走出去，一定得光明正大，否则像爸妈那样，即使是活人也会被当成尸体处理，因为妈妈在弥留的时候告诉他，爸爸的腿其实是有治的，可是工头怕花钱，就直接把受伤昏迷的爸爸扔到荒郊野外又把妈妈打了一顿恐吓她不许乱说，所以小小的林悠知道了，这世上打工是没出路的，要出息就得有文化，得堂堂正正的离开，乡里县里镇里打着鼓瞧着锣的离开。

    这样轰轰烈烈的离开，除了学习学出个状元，农家孩子的林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如果有人去问村里的留守老人，他们一定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悠仔啊，苦命的娃啊，老子娘短命噢，留下可怜的娃像根草啦，才十岁就什么都要干，十四岁做农活就顶个壮把式勒。

    那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用在林悠身上真是再确切也没有的了。在旁人家十岁的孩子还缠着妈妈早上多吃一个鸡蛋的时候，林悠已经学会把家里的鸡每天下的蛋攒起来，赶个集日一起卖掉好给自己攒学费了。

    还有家里的两亩责任田，村里人觉得他一个孩子伺弄不了，都叫他租出去，他却一直没听，就凭着从小田间地头看人家做活的那点子眼把式就冒蒙的跟着干，居然也做的八九不离十。

    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但其实世事也不全是这样。虽然村里的老人都劝林悠将地租出去，那也是担心他做不下来，可是现在看林悠这么小居然就有顶起门户的男子汉架势，大家都是乐意帮一把手的，毕竟一个有志气的孩子和一个只会靠自家的不幸博取同情的孩子，人们更倾向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扶一下前者。

    所以种田大户在春耕的时候会顺路开着机器把林悠家的那几亩地也翻一下，秋收的时候大家伙也乐意抽几个小时集中人手帮林悠抢一下，就这么东家一镰刀西家拉趟犁的，一晃眼，居然也过了七年。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在九年制义务教育普及的时代，林悠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在县里的高中录取通知书下达的那一天，林悠做了一个影响了他一生的决定，只是那时候，林悠的眼里只有三年后的高考，他还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他的未来，他的命运，从这一天起，已经全盘脱离开他自己制定的人生轨迹。

    作为县里的中考状元，以及一个独立顶门立户七年的小小男子汉，林悠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尤其在村里的老人眼里看来，能考成状元，那在前朝简直就是举人状元老爷了，所以即使林悠只有十七岁，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七十岁老爷子在他说话的时候也会很认真的听取意见的，所以林悠理所当然的说服了村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八十八岁的林老太爷，坐着村里那辆突突突突的拖拉机，颤颤巍巍的跟他去了一趟砬石县第一高中。

    当然为了让理由更可信一些，林悠还临时顺道拉上了自己的初中班主任，教了他三年的班主任对于这个学习成绩在全校遥遥领先却在每年春秋两季时节都要请上半个月假的孩子是了解的，在一般人家因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夫妻之中甚至会留一个人专门照顾孩子的家庭相比，这个小小年纪就要照顾自己还要为自己的将来打拼的孩子是让人止不住心尖尖上都发疼的，所以对于林悠破釜沉舟式的决定，虽然明知道很荒唐，却没有办法阻止。

    林悠的打算是拉上村里的老太爷和初中三年的班主任，给自己请病假去。

    他给老太爷还有班主任算了一笔账，高中三年的开销，县里去上大学的人每年的学费，林悠都打听得道道的，没有九年制义务教时候的国家补助，这笔钱林悠坦言他现在只有三分之一不到一半，所以他想趁着高一高二的时候出去拼一拼，仗着年轻赚点力气钱，反正高三还有总复习呢，实在不行还能重读一年，想要出人头地也是需要钱的，即使不多，可是谁叫他是水平线以下的那个呢？

    林悠有多聪明心志有多坚定，班主任和林老太爷都是清楚的，所以他们被林悠说动了，所以当两人联袂一晓之以情，一动之以理，将农家孩子林悠七年来自强不息的故事泪水涟涟的讲述一遍之后，第一高中的教导主任毫无悬念的被感动了，在坦言只要林悠每学期大型考试都能过，平时的费用也能按时缴纳的情况下，准许“身体不好”的林悠可以在家里“自学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