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迁都洛阳(二)

章节字数:7316  更新时间:11-01-17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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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宫后院。

    楼阁顶层有人对弈。

    棋局不奇怪。

    奇怪的是下棋的人。

    明明已经去巡城的人又怎会坐在这里下棋?

    孝文帝道:“彭城王,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拓跋勰在棋盘正中落下一子,道:“臣不明白拓跋思誉前来,皇上为何不见?他已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皇上对他一味避让不见,总不是办法。”

    孝文帝被拓跋勰吃掉了一大片棋子。

    孝文帝拈起一枚黑子,道:“朕不是躲着他,更不是怕他。只是此时见他,对朕有害无益。”

    拓跋勰道:“臣不懂。”

    孝文帝道:“拓跋思誉自恃功高,现在来势汹汹,若是硬碰硬,于事无补,反而会逼急他。不如避其锋芒,以退为进,先挫其锐气,日后再与他一较高下。”

    拓跋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皇上这番退让岂不是助长拓跋思誉的气焰?”

    孝文帝摆手道:“狭路相逢,双方都施展不开拳脚,只得拼狠斗勇。若是我身后半步之地便是狭路出口,宽广豁然。我只需后退半步,便能退出狭路大展拳脚,而对方纵然是往前逼近也仍在狭路之中犹如困兽。此时再与之搏斗,岂不稳操胜券?我退半步而力长,彼进半步而力衰,这才是大智慧。”

    狭路相逢退者胜。

    退不是胆怯,是智慧。

    退不是懦弱,是精明。

    孝文帝突然在棋盘边角落下一子,笑道:“你输了!”

    拓跋勰看看棋盘,皇上果然已将自己困于绝境,这才醒悟刚刚孝文帝的那片黑子是故意让自己吃掉的。好为他腾出空间,落下最后杀招。

    孝文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门外拓跋思誉小如蚂蚁的身影,喃喃道:“明日,我们的棋局就开始了!”

    第二天,清晨。大臣廷议迁都之事。

    孝文帝高坐龙椅,懒懒道:“有本便奏,无本退朝。”

    拓跋思誉早憋了一肚子话,率先出班道:“迁都事大,依臣愚见,不宜迁都。”

    孝文帝平心静气道:“你讲讲不能迁都的理由。”

    拓跋思誉振振有词道:“国家北有柔然之患,南有南齐未曾宾服,西有吐谷浑之阻,东有高丽之难。四方未能平定,国家尚待统一。征讨四方,需要大量戎马。洛阳地处中原,无良草马场,倘若无马,如何取胜?”

    孝文帝反驳道:“马常出于北方,牧场设在代郡,何虑无马?平城在恒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正因此缘故,所以要迁都中原。”

    拓跋思誉不服气道:“臣听说黄帝也曾定都于涿鹿。如此说来,古代圣王不必都要定都中原。”

    孝文帝应声答道:“黄帝因天下未定,暂且居于涿鹿;既定之后,不也迁都河南了吗?”

    拓跋思誉接着道:“即便是伊洛之美远胜平城。但自先帝以来,族人久居平城,百姓已安,一旦南迁,势必劳民伤财。”

    穆泰也出列道:“臣初奉恩旨,心中惶惑。但迁都大事,应当讯问卜筮,再做定夺。”

    穆泰给陆叡使了个眼色,让他一起反对迁都。可陆叡却好像没看见似的,一言不发。

    孝文帝道:“周公、召公是古代圣贤,能卜居相宅,往营洛邑。今日没有这样的圣贤,占卜又有什么益处!《左传》上也说‘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黄帝占卜不成,贤哲天老也说是‘吉’,黄帝听从了他的话,终至昌盛吉利。这样说来,德才之人的预计岂不远胜于占卜?身为帝王,便要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怎能长居一地!朕的远祖,世代居于塞外荒凉之地;平文皇帝也曾都于东木根山,昭成皇帝营建盛乐新城,道武皇帝又迁都平城。朕的先祖都曾屡次迁都,朕为什么就不能迁都洛阳?”

    拓跋思誉哑口无言,暗想:“好一个孝文帝,自己若再反对他,就无疑于指责先帝,这一招果真厉害。”遂不做声。其余的守旧派见拓跋思誉碰了这么大一个钉子,也都不敢多言。

    孝文帝笑道:“既然没人反对,迁都一事就这么定了。”

    这时沉默多时的太子拓跋恂却说话了,语速缓慢而沉稳道:“父皇,儿臣有话说。”

    孝文帝意外道:“讲。”

    太子恂道:“当时先祖迁是为振兴朝纲。现在时过境迁,迁都只会给我朝带来动乱!平心而论,论军事、论经济洛阳都远胜于平城。但是论民族团结呢?我鲜卑人世居平城,团结一致。可若是到了洛阳,地处中原,难免要受周围的影响,势必会减弱我们的民族凝聚力。”

    孝文帝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朕的汉化政策经不住悠悠之口了?汉人的文化只会像蛀虫一样,侵蚀我鲜卑族的传统?”

    太子恂丝毫没有注意到孝文帝的不快,继续道:“我不否认汉人的文化广博伟大,源远流长。可那文化就算再怎么光芒万丈也是他们汉人的,不是我鲜卑人的!汉人文化越浑厚,我们就越容易受其影响,乃至被其同化。若长此以往,百年之后,恐怕我整个鲜卑族都将不复存在!”

    孝文帝拍案怒道:“够了!你是说朕的汉化政策是亡国灭族之举吗?”

    太子恂倔强道:“儿臣不敢。只是不管迁都也好,汉化也罢,儿臣以为均属于草率之举!”

    孝文帝勃然大怒道:“放肆!汉化政策倾注了文明太后毕生心血,文明太后在世时改革弊制,发展生产。以汉人之技,强我族之邦!你现在竟然敢公然指责汉化是鼠目寸光之举!朕若不重重罚你,怎对得起文明太后在天之灵!”

    太子恂强硬不曲,还想争辩。拓跋勰忙抢下话头道:“皇上息怒,太子近日来偶然风寒,是以头脑有些昏沉,说话语无伦次,请皇上恕罪!”

    太子恂毫不领情,强道:“我没有……”

    拓跋勰拉住太子恂,高声打断道:“请皇上允许臣带太子去看御医,以免延误病情!”

    孝文帝挥挥手,示意拓跋勰带太子下去。拓跋勰强行拉走太子后,孝文帝仍余怒未消道:“还有谁有话说?”

    穆泰见孝文帝青筋一跳,知道孝文帝已经动了杀机,偷偷看了拓跋思誉一眼,拓跋思誉悄悄地向他摇了摇手,穆泰也只好低头沉默。

    孝文帝道:“既然列为臣工都没有意见,朕宣布,从今天起,我魏朝都城就是洛阳!”

    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孝文帝终于力排众议,迁都洛阳。

    拓跋勰拉着太子恂走到墙角无人之处,斥责道:“太子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太子恂不屑道:“我只是平心而论。”

    拓跋勰苦口婆心道:“汉化从文明太后时期就已经开始。文明太后在世时雷厉风行,凡是反对汉化者不是被贬官就是被流放,一时人人自危。说实话,我当时也对汉化颇有抵触,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来后,我不得不承认,汉化政策确实强国之道啊!”

    太子恂皱眉道:“叔父!你只看到我们口袋里装了多少银子,怎么不看看我鲜卑族的传统还剩下多少?那些失去的东西是能拿钱财来衡量的吗?银子我们可以慢慢积攒,可我鲜卑的血统一旦断了,就是用金山银山也买不回来啊!叔父,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拓跋勰道:“你错了,汉化不等于放弃我们的传统。取之(常哥原把“之”改为“其”,我觉得还是“之”合适些)精华,剔其糟粕,我鲜卑族只会蒸蒸日上,又怎会断了血脉?”

    太子恂道:“汉人文化上千年,其包容力您了解多少?这就是个大泥潭,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深陷,陷进去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拓跋勰叹了口气道:“你小时候,皇叔希望你快快长大,博学多识。哪知道竟成了今天的局面,也罢也罢。”

    太子恂看着风中飘舞的落叶也是叹息不语,在他看来,魏国现如今也和这风中落叶一样,飘摇不定了。

    岁月规规矩矩地在日冕上走着,定都洛阳后,孝文帝下令严禁朝臣擅自离京,拓跋思誉和陆叡、穆泰也还算安分守己,与孝文帝一直相安无事。

    又过了一届春暖花开。小荷初露尖尖角,洛阳的天气也慢慢热起来,鲜卑人常年生活在平城,平城气候寒冷,即便在盛夏也不会太热。太子恂初到洛阳,只觉得整个城池跟蒸笼似的,恨不得一天到晚泡在水里。

    太子恂敞着衣襟,烦躁道:“这地方太热啦!不行,我要回平城去!”

    侍读大臣高道悦赔笑道:“太子,你就忍耐一下吧。再过阵子,天气就凉快了!”

    太子恂断然道:“不行,我实在受不了洛阳的鬼天气,再呆下去,我非被烤熟了不可,我要回平城!”

    高道悦道:“回平城?那路途远着呢!太子,还是忍忍吧。”

    太子恂边往外走边说道:“滚开,少跟我废话!”

    高道悦挡在前面道:“太子,皇上让我陪太子侍读。如果太子就这样走了,臣担当不起。若太子执意要走,不如先请示皇上。”

    太子恂道:“我要是和父皇说了,还走得了吗?你给我滚开!”

    高道悦固执道:“太子若执意返回平城,除非先杀了老臣!”

    太子恂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让不让开?”

    高道悦道:“皇上金口吩咐老臣,一定要看好太子!”

    太子恂登时大怒。高道悦不提孝文帝也罢,一说是父皇让他看管自己,便觉得被监视一样。盛怒之下,一刀劈向高道悦。他原本只想划破高道悦胸前的衣衫,吓吓他。哪知一刀下去却失了分寸。

    高道悦只觉得胸口一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血,鲜红的血。

    门阶的缝隙渗着猩红,烈日灼热的光芒照在刀锋上,闪闪透着寒意。血液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地上,和泥土粘混在一起。

    高道悦人已倒地,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至死都不相信太子恂会真的杀他。

    太子恂的手开始发抖,双腿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动。他只想吓唬吓唬高道悦,没真想杀人。

    秋风萧瑟。

    院门口树叶飘落处,有孝文帝的身影。

    孝文帝知道太子恂不惯洛阳水土,本想来看看他。哪知一进门竟看见太子手提血刀,而高道悦则倒在血泊中。孝文帝一个箭步冲上去探探高道悦的鼻息。

    太子恂声如细蚊道:“是……是我杀了他。”

    孝文帝怒气冲冲地劈手夺过太子恂手里的刀,反手斜向上劈去。刀锋擦着太子恂脸颊削过,一段头发飘然而落。

    孝文帝脸色铁青道:“你好大的本事!”

    太子恂本来还十分畏惧,这下反而倔强起来。他早已对父皇的汉化政策不满。这些年来,他与孝文帝虽为父子,却丝毫感觉不到父爱。他觉得在父皇眼中自己只是个平庸的臣子,逐渐内心深处慢慢生出逆反心理。

    太子恂讽刺道:“当然,虎父无犬子!”

    孝文帝一愣,没想到太子恂竟敢顶撞自己,立时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重重地抡在太子恂脸上,怒斥道:“你还敢顶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巴掌着实不轻,直打的太子恂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也流出一丝血。

    太子恂咬得牙齿吱吱作响,也不回答,高傲看着孝文帝。

    孝文帝气得全身发抖,脸也憋成了酱紫色,颤抖地着指着太子恂,道:“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说吗?”

    太子恂擦掉嘴角的血迹,道:“我要回平城,他硬要拦我,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就这么简单。”

    孝文帝怒道:“朕早下过旨,没有朕的命令,朝中大小官员都不得擅离洛阳!”

    太子恂淡淡道:“朝中官员?朝中官员如恒河沙砾,多如牛毛。我在你眼中,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对吗?”

    孝文帝愣道:“你说什么?”

    太子恂道:“没什么,现在我杀了朝廷命官,罪该如何?皇上!”

    孝文帝听太子恂不喊自己“父皇”,而叫自己“皇上”,分明是没把自己当做父亲,雷霆大怒道:“好!既然如此,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太子!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带下去关起来!”

    应声进门的御前侍卫见了这番情景呆了半晌,直勾勾地看着太子恂没人敢动。

    孝文帝把刀用力戳在脚边,吼道:“还站着干什么?没听见朕的话吗!把他关起来!”

    两名侍卫押着太子正要出门,太子恂突然回头道:“你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孝文帝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摇晃两下,稳昏倒在地。

    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穷尽毕生的精力治理江山,他倾尽所有只为国泰民安。

    百年之后,这耗尽他生命的江山、天下、皇位却都不属于他,甚至连起码的亲情都没有。

    孤家寡人。

    权利金钱之属,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世间情爱才是隽永流长的宝藏。

    孝文帝到底有什么?皇位?嫔妃?天下?

    这不是孝文帝一个人的命运。

    是所有帝王的命运。

    帝王,是世上最富有的穷光蛋。

    既拥有一切,也失去一切。

    孝文帝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皇宫的龙榻上。拓跋勰和几个御医在一旁手忙脚乱,抓药的抓药,把脉的把脉,一个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名御医见孝文帝睁开了眼睛,欣喜道:“皇上醒了!彭城王,皇上醒过来了!”

    拓跋勰抢到床前,俯下身子道:“皇上,你感觉怎么样?”

    孝文帝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朕疲惫得很……”

    御医道:“皇上,您是气火上行,又受了刺激,身体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待臣开几副进补养神的药,皇上不日即可痊愈。”

    拓跋勰轻声道:“皇上保重龙体,太子的事……”

    孝文帝竖起剑眉,厉声道:“现在已经没有太子了!”

    拓跋勰惊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太子他……”

    孝文帝硬生生打断道:“拓跋勰听宣!”

    拓跋勰跪在地下,沉声道:“臣在。”

    孝文帝毅然决然道:“传朕旨意,太子拓跋恂德行不端,性情暴戾。现废去其太子身份,终生软禁于河阳行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房门一步!立皇子拓跋恪为太子储君,众臣不得有异议。凡进谏者,斩!”

    拓跋勰跪在地上,过了良久,才哽咽道:“臣……遵旨。”

    河阳行宫的最深处,似乎是被人遗弃的空间。这里空置许久,平日里莫说住人,连飞燕蟋蟀都不过门户。

    紧闭的大门,不但隔断了空间,也隔断了生命。

    其实河阳行宫虽不及太子寝宫大气辉煌,但也绝不算小。庭院、书房、卧寝加起来也有十丈有余。但把一生的时间都塞进这盒子般的房斋,终究是种生命的枯萎。

    生命慢慢地枯萎,远比见血封喉的毒药可怕得多。

    更悲怆的是,人虽未死,却也和死差不多了。

    想想以后的几十年里,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情,看一样的景像。无论心有多高,来来回回也走不出几步之外,实在是种酷刑。

    对于安于现状碌碌之辈,这或许未见得有多难耐。

    但对太子恂这种不甘平庸,奋奋欲博之人,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好在房中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应有尽有,汗牛充栋。太子恂得以读书度日,否则非把性命交与三尺白绫不可。

    翌日,后宫偏殿。

    孝文帝批阅着几天来全国各地送来的奏折,其中明里暗里都对迁都之举多少有些不满。孝文帝对这些老气横秋的顽臣很是厌烦,一个个才智平平目光短浅,还死守着刻板的遗训不放。

    孝文帝合起奏折对左右道:“去把三省尚书令统统叫到这儿来!唔……让乐陵王也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拓跋思誉和三省尚书已跪倒在孝文帝面前,齐声叩安道:“参见皇上。”

    孝文帝毫不理睬,似是没听到一样。

    拓跋思誉用眼角瞟了孝文帝一眼,孝文帝故意装作没看见,头也不抬地继续批阅凑奏折。拓跋思誉心中恼怒,却也不敢发作。三省尚书见皇上没反应,谁也不敢起身,只能就这么跪着。

    过了许久,孝文帝伸个懒腰,抬起头来,佯装这才看见众臣,故作歉意道:“哎呀,众卿家请起,朕刚才批阅奏折太用心了,没注意到你们,快请起!”

    众臣这才起身,拓跋思誉揉了揉酸麻的小腿。

    孝文帝沉声道:“朕看了两天的奏折,越看心里越慌。朕原本还以为朕是个好皇帝,朕的大臣也都是清廉刚正的忠臣。可是事实呢?”说着突然狠狠地把一沓奏折扔到这些尚书大臣面前,声色俱厉道,“自己看看吧,都看看!贪污结党举不胜数!朕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大臣们见孝文帝动了真怒,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孝文帝铁青着脸道:“如果老百姓做错事,连累的只是他家人。如果你们做错事,坏的就是我魏朝的万里河山!这样下去,我鲜卑族早晚有一天会被逐出关外!在朕看来,心平性正,抑强哀弱,不避贵势,秉笔立言者,方为上等。你们三省尚书简直就是徒有其名!这几年中,你们说过一句真知灼见没有?天天就知道阿谀奉承,趋于权贵!朕决定改革考核制度,京城官员自上而下一律接受考核,反考核不过者,就地免职!”

    众臣缩在地上一声不吭。

    孝文帝斜视了一眼跪在地下的拓跋思誉,道:“乐陵王,你觉得的朕的想法如何?

    拓跋思誉面无表情道:“皇上高瞻远瞩,臣不敢妄议。”

    孝文帝盯着拓跋思誉道:“文明太后摄政的时候曾和朕说过,天下虽是我鲜卑族江山,但汉人仍是占了多数。要想治国平天下,决不可刚愎自用。要信用汉臣,携手治国。”

    拓跋思誉道:“老臣不明圣意。”

    孝文帝笑道:“乐陵王,朕要审查官员,就要一视同仁。否则有了族别之分,还谈什么‘心平性正’?所以朕要消除鲜卑族与汉族的隔阂,大力汉化。汉化,才是立国之本!”

    拓跋思誉绵里藏针道:“这些年来,皇上下令说汉话,穿汉服,现在连都城都迁到了洛阳。或许是臣年迈昏庸,老眼昏花,臣并未看到这些政策带来的益处。”

    孝文帝铿锵有声道:“这正是因为汉化推行的力度还不够!”

    拓跋思誉压抑已久的怒火一个劲地往上窜,不禁攥紧衣袖道:“皇上想把汉化推行的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孝文帝站起来,走到拓跋思誉面前,一字一句道:“改汉姓!”

    群臣无不惊愕,孝文帝环视群臣道:“从今天起,所有鲜卑姓氏均改为汉姓!皇室拓跋姓改为‘元’姓,朕以后就改名‘拓跋宏’为‘元宏’!其余姓氏,诸如贺赖氏,改为贺姓;独孤氏,改为刘姓;步六孤氏,改为陆;丘穆陵氏,改为穆,其他所有复姓均改为汉人的单音汉姓!”

    拓跋思誉怒声道:“不可!”

    孝文帝也站起身道:“有何不可?”

    拓跋思誉忍不住道:“恕臣直言!皇上对汉人文化情有独钟,研习汉学并无不可,但国家大事岂能儿戏?我鲜卑一族或许没有汉人的渊源文化,但也有自己的历史。鲜卑文化虽不算博大精深,但也不必去乞怜他汉人传承!正如文明太后所言,天下万民,汉人占了八成。汉人就像滔滔黄河,而我鲜卑族就像雨露甘霖。皇上此举无疑是将点滴之水汇入江河!最后的结果就是雨滴消弭于无形,而江河却未见增加!皇上,您想法虽好,可此举必将使鲜卑族从此在历史上消失!皇上的做法,臣不敢苟同!”

    孝文帝道:“乐陵王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当年炎黄二帝创立**伟业,率领臣民定居中原。有一支部落为保中原太平,常年驻守西北塞外苦寒之地,并在北疆草原定居下来,过着游牧的生活。这一支部落过了数千年后便衍生出鲜卑人。塞北与中原气候全然不同,千百年里,我们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养成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也有了自己的语言。汉人、鲜卑人五千年前本是一家,为何如今要兵戎相见?早年鲜卑人与汉人交战时,血流成河。可你看看,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他们的血也是红色的,他们也有感情!我们鲜卑人的外貌语言确实和汉人不尽相同,可汉人们自己的外貌语言也不全然一样。汉人分布广泛,居住于大江南北。南方人与北方人生活差异甚大,乃至语言、身材、样貌也不一样。山东人壮硕,江苏人娇小,山东话声如轰雷,江苏话吴侬软语。难道能说山东人是正统,江苏人是外夷?他们只有南北地域之分,却无种族之别。同为**子孙,为何要强划种族之界?我鲜卑族为何不能与汉族和睦相处?北有骏马,南有香稻,汉人南北互相学习,特有的文化不但没有消弭,反而更见繁荣昌盛。‘汉化’无疑是强国之道!若有人敢挡在朕的前面,不管是谁,朕都会用铁血手段将其除去!从今天起,不再讨论‘汉化’的是非,有关‘汉化’论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汉化’!”

    拓跋思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鲜卑族的皇帝竟要改汉姓!

    孝文帝走到拓跋思誉面前,道:“乐陵王,元思誉!朕的话,你听清了吗?”

    拓跋思誉听孝文帝称自己为‘元思誉’,还刻意加重了‘元’的读音,气得直发抖,咬牙切齿道:“臣……臣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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