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章节字数:3601  更新时间:11-05-02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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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先生不是对军队不利,继光……”“大人,老夫现在只是个大夫。”霍大夫爽朗地笑起来,戚继光也不再问什么了。霍大夫知道戚继光心里总还会有一个结。既然霍大夫不愿意说,戚继光就换了个话题。“无勋应该读过不少兵书了吧?”霍无勋笑了笑:“幼时兴趣浓厚,央求着师父讲过。”“让大人见笑了。”霍大夫紧接着霍无勋的话补了一句。“先生又谦虚了。无勋能从八阵图里走出来,先生功不可没。”戚继光说是来这闲聊的,但是霍大夫听着越来越不像是闲谈。“无勋是个悟性很强的孩子,当时同他一起听老夫将八阵图的还有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当时就已经糊涂了,更不用说这么多年后还能记得准确。有时候老夫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的天资确实是不同的。”霍无勋还从来没有听过师父这么夸奖过自己,这次有点受宠若惊。戚继光听了满脸喜色:“无勋应该是继承了皇甫将军对军事的天资……汉朝有个名人大家肯定都知道,就是投笔从戎的班超。不知……时隔千年,无勋是否愿意效仿班超的做法?”这才是戚继光来这的主要目的,既然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放在自己军营里,那视之不见就是一种罪过。

    戚黯以为霍无勋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叔父的请求,但是他没有。自从在八阵图中看到石堆在自己身边移动,感受到那种千军万马奔腾的感觉后,霍无勋潜意识里的某种东西,从他父亲身上遗传下来的某种东西似乎被激发出来了。这种感觉只有小时候在听说书先生将将军冲锋的故事时才会有。从普陀山回来后,霍无勋看军营里的一切似乎都有了不同。看到骑兵在训练场上训练的时候,霍无勋像是能感受到他们执剑迎风的感觉。霍大夫见他犹豫的样子,猜出了他的心事:“无勋,大人在等你回答。”“师父……”霍无勋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的一举一动师父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想到他小时候能因为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三国故事而天黑才回家,想到他毕竟是个将军之后,霍大夫也感到不能因为自己不希望他走这条路而再阻止他,也许他做这件事,走这条路是因为天性使然。“你应该让自己的心拿主意,只要自己决定的路好好走下去。”听到师父这么说,霍无勋感到有些吃惊,因为他一直觉得师父就是希望他能继承师父的事业,悬壶济世作个大夫治病救人。“其实把倭寇从这里赶走,未尝不是救了更多的人。这儿也并没有什么疑难杂症,师父可以应付。”霍大夫的支持让霍无勋下了决心:“无勋愿意效仿千年之前的班超,投笔从戎。”戚继光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叔父,那无勋跟着谁训练?”戚继光肯定地:“我。”

    戚继光走后,霍大夫知道他心里一定还在为自己是谁纳闷。于是让人给戚继光送去自己写的一封信。戚继光接到信,打开一看,信纸上只写着三个字:霍水鉴。戚继光当时就明白了,这个霍大夫难怪他的医术如此精湛,因为他曾经是天下大夫之最。

    在戚继光屯山练阵的这段时间里,浙海一带打击倭寇的重任多靠着胡宗宪在担当。现在戚继光把练阵的大任交到戚黯和陆信的手中,他亲自带着霍无勋在训练场上训练。他听戚黯说过,霍无勋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只是不太懂得运用。戚继光根据霍无勋的这个特点,着力教给他运用的方法。

    深秋时练射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秋季干燥,尘土多,秋风容易把尘土吹起来吹进人的眼睛里。这对射箭很不利。戚继光一身铠甲,霍无勋也换下他的便服穿上一身戎装。穿着便服的霍无勋给人沉静,甚至是腼腆的感觉。但是换上戎装的霍无勋,与先前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两种,俊朗沉着,也许是这一身战袍衬出了大将风范。戚继光指着远处的靶子:“其实一枝箭要真正射得准,不能直线对着靶心。要稍稍向上,因为箭出去的时候除了向远处飞还会向下掉。”一开始练射箭霍无勋的手总还是忍不住抖一抖,于是回到营帐的时候他会端着一盆水站上很久。练剑的时候戚继光让他与自己对练,因为戚继光知道他的内力很好,只是外招不熟练。在对练的过程中他仔细地看着戚继光的一招一式,很快他就把那套用在采药材上的功夫用在剑上了。他的天资加上他的努力,戚继光见到了他见到的进步最神速的兵,这样的成就让他感到骄傲。

    戚黯在训练之余时常躲在一边看叔父对霍无勋的训练,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满足,很踏实。

    鸳鸯阵十一人为一小队,最前一人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倭寇的重箭、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使用短刀的短兵手,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这样的阵型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而且阵形变化灵活。

    陆信在指挥小队变换队形。“变纵队为横队!”陆信的指挥旗一挥,纵队的鸳鸯阵型立即变成了横队。“两才阵!”陆信一声令下,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分成两小队,护卫其进攻。分一阵为两阵,这叫“两才阵”。“三才阵!”陆信在指挥台上看着全军士兵跟着他的口令变换队形的壮观景象,作为一个将领感觉真幸福。所谓的“三才阵”,就是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

    整个秋天,这个山头一点也不安宁,戚继光的军队在这个山头安营扎寨,天天地训练鸳鸯阵。戚黯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用那大阵八阵图,戚继光答道,阵型还要因地而用。这里多是丘陵,适合于鸳鸯阵这样灵活的阵型,而八阵图适合于宽阔平整的平原之地。

    冬天到了,初冬的小雪飘飘洒洒地从天空降落。轻盈的雪花从铁窗中飘进杭州省衙的监牢里,这里乱蓬蓬的稻草堆上坐着一个头发蓬乱的男人。这男人的须发斑白。他的手发抖地支撑地板拖着手上帮着的铁链佝偻地站起来,他看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雪花片,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雪。也将是他在人间看到的最后一个冬天的雪花,因为明天他将离开这个世界。身上的囚服单薄得根本不足以抵御越来越刺骨的寒冷,他的手冰冷得几乎失去直觉。慢慢地,向窗口伸出手,手上绑着的铁链随着他的手抬起发出声音。雪花落到这个囚徒斑白的胡须上,落到他枯草一般的头发上。冰凉的雪让他从未如此冷静地思考过自己的一生。

    一个年轻的男人谨慎地来到他的牢房外,那是他的养子。“父亲……您受苦了。”囚徒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牢房外的男子。“孩儿没用……没能想办法救出父亲……”男子一脸愧疚,眼泪就下来了。看着流泪的男子,囚徒深陷进眼窝的眼珠动了一下。“还能有人……哭?”囚徒声音沙哑,他看着男子,一步一步拖着脚链走过去。“孤星入世,大明臣子。造船经商,富甲一方。野心不死,勾结外夷,祸害国家,大盗汪直。”囚徒悉数自己这一生的经历,老泪纵横。男子看着囚徒:“父亲……”囚徒慢慢地又转身对着窗口:“我汪直一生,不意典刑兹地。”窗外的雪花依旧飘洒,它们从天上来,人间的事情与它们又有什么关联呢。

    第二天,杭州省城的宫港口聚集了大堆的群众,今天要斩首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是中国人,却跑到日本的平户,自立为徽王。他是明朝臣子,却勾结海上倭寇共同欺压同胞。港口冬天的海风很凛冽,没有下雪。行刑台面对着广阔的大海,他收敛财富的地方,也是让他丧生的地方。群众早早挤在行刑台下,北风吹在人们的脸上,却没有往日那么刺骨。狱卒押着犯人从监牢里走出来,向港口,向行刑台走去。犯人看到了杭州的街道,看到了母国的人民。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善良的同胞,他却带着倭寇将他们深深伤害。他出生在中国之地,也将在这片土地上终结自己的生命。街道两边的酒旗,客栈上的对联,站在街道两边满脸笑容的人们,都比这个冬天更冷。这个男人站住脚,抬头看看家国的天空,还是这儿的天空漂亮。

    杭州巡按王本固坐在监斩席上,他的案上放着一张纸。犯人跪在行刑台上,看着碧海蓝天,他曾经在那里多么神气。王本固:“汪直!你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本官这里有一封别人写给你的祭文,恐怕你死后无法得知,现在本官就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将这祭文念给你听。算是这里的百姓给你的送别酒。”王本固拿起案上的纸:

    祭大盗汪直文

    嘉靖汪直,歙县五峰。胡星入怀,遂有此贼。始作贸易,往来东瀛。虽非仁商,亦非乱臣。然贼子野心,实非正当之资能平。利诱倭奴,往来浙海,私通贸易。

    许栋光头被剿,汝仍贼心不死,自立船主。遂起邪谋,招聚亡命。致使我中国海波狂澜。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神人共愤,天地不容!

    身为明臣,却作倭奴。徽州汝之故土不念,平户异族之国家居。无祖无根,如何是家;无谕无诏,哪来徽王!沿海父兄,与汝何仇。家国百姓,孰有此罪。不念故土涌泉之恩,只贪商场丝毫之利。

    父母何罪,有此逆子。祖宗何悲,见此不孝。飞鸟尚恋故巢,虫蚁仍思报恩。汝掠父兄之血,生己身骨肉。纵使万死,难赎汝罪!

    汝之罪行,天地共鉴,死不足惜!然临刑此时,尚有家国隆冬寒风送行,未见倭土寸草寸花泪落一滴。

    汪直,此有民恨为果,众怒作肉,谨此奉上,尚飨!

    汪直跪在行刑台上,面向着国家的大海,泪落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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