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彭东

章节字数:13731  更新时间:07-10-03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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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玉四周扫视一眼,刹那间,诺大的看台一片寂静。她做了个手势,台下几名士兵押着四个身着凤凰军军服的士兵走了上来,正是那几名在酒楼和朗雄闹事的新兵。那几名士兵此刻早已完全酒醒,看她一眼,一个个羞愧地低下头去。

    君玉道:“我们欢迎所有自愿加盟凤凰军者,但是,一旦加盟就是凤凰军的一员,必须完全服从凤凰军的军纪。这些年,凤凰军南征北战,虽有些战绩,但是这些战功决不应该为我们所独享,而是与凤凰城民众的支持息息相关。凤凰城的民众,提供给我们军饷、粮草,最锋利的兵刃、最快捷的战马、最无间的配合,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赤金族陈军边境,虎视眈眈,可是我们的军队却正在蜕化为骄兵悍将,整天滋生事端、欺压百姓,屡屡仗势逞勇扰乱军纪。今天,极少数人又在凤凰城中滋事,大大败坏凤凰军的形象,按照军中纪律,定将严惩不殆……”

    君玉挥了挥手,立刻有军中的督察上台,手执通告,大声念道:“这四名新兵,不守军纪,在酒楼滋事,助纣为虐,在民众中造成恶劣的影响,念其初犯,按照凤凰军规第八条,现每人责50军棍,以儆效尤……”

    台上立刻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四人咬了牙关,也不呻吟。台下诸人中也不乏曾经滋事斗殴者,他们清楚“凤城飞帅”为一干人等留足了面子,现在也是“杀鸡骇猴”。诸豪心惊,五十军棍事小,但在众目睽睽下失了面子却事大。

    责完几人,君玉下令士兵将四人带下好生医治,众人解散各回兵营。

    朱渝在人群里眼也不眨地看着台上指挥若定的少年,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人群已散去,彭东忽然见到朱渝,赶忙客气地和他见礼,朱渝态度冷淡地点了点头。

    君玉看看台下,孙嘉已无踪影,道:“彭将军,劳烦先行一步,我马上就来。”

    彭东带着耿克等人先行回了将军府。

    自上次在扬州和朱渝两番争执,尤其是后一次刺伤他,君玉心里也有些微歉意,现在见他再次出现在这边境之城,想必是因为前方战事吃紧,奉他父亲之命来协助汤震的。

    朱渝盯着她半晌,忽然抛过一本薄薄的书来,君玉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本《木兰辞》,而翻开的那一页正是两行朱笔描出的大字:“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君玉毫无疑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傲然道:“朱渝,你千里迢迢赶到凤凰城就是为了这样疑神疑鬼的么?”

    朱渝心里一寒,他本是故意试探,如果君玉果真是女子,若突然间被揭穿了身份,无论如何也该会有些慌乱之色,可是,现在君玉这样凛然无惧、毫无波澜的目光,哪里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目光。

    他哪里知道,君玉几番见他针刺般的目光时,心里就已有了警惕,而且,男装多年,无论什么大场面大风浪都见过了,哪里会因为一听到别人怀疑自己身份这种小事,就乱了分寸?

    君玉也不再理他,转身大步走了。

    朱渝盯着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前路的尽头,忽然大声道:“君玉,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我一定会和你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

    君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也大声道:“我随时奉陪。”

    今年年初的大战,胡族和赤金族暂时退却,凤凰城方圆500里得保安康,彭东做起了太平将军,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谁想到却生了这起事端,不过每每却是有惊无险,心下的大石落地,立刻邀君玉一起吃晚饭。

    吃过晚饭,君玉召集军中大小将领开会,如何约束各方豪杰让他们彻底融入凤凰军就成了第一等的大事。这些豪杰,用好了对凤凰军的战斗力不言而喻,可一旦走上岔路,带来的灾祸也不可估量。

    对于凤凰军的军纪约束,君玉思量已久,当夜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令军中文书整理成集,印刷成军规,人手一册。

    君玉还有一项重要的部署,就是即刻在军中操练新的战阵以提高凤凰军的集团作战能力。此次蜀中之行,君玉不仅和舒真真一起研习了《洗髓经》,更因为受了拓桑的大半功力,自身的内力和武学修为都有了本质的飞跃。

    凤凰军和胡族、赤金族的大军交手多年,君玉深谙草原民族马上战阵的威力,现在边境告急,汤震大军又有一部分调转枪头前往山东镇压农民暴动,若剩下的守军再次溃退,凤凰城立刻就会成为胡族和赤金族眼中的肥肉。因此,如何将自身的武学和胸中韬略结合起来,创造一种新型高效的战阵,以提高凤凰军的战斗力,就成了君玉思考的头号问题。

    离开蜀中后,君玉连日思索“手挥五弦”的双剑合壁之巨大威力,逐渐领悟了一套新的集团作战和个体有效协防的奥秘,因此,她在回凤凰寨的途中已经着手撰写一部全新的实用性兵法——《凤凰军略》,目前已经完成前面部分,准备投入实践,在部分凤凰军中开始普及演练以察效果。

    君玉从这次军中演习中挑选了几个武功最强者加以训练,又任命耿克和一名新加盟的好手周以达担任正副教头,那些郁闷已久的大汉此番各自有了英雄用武之地,无不欣然领命。只是多翻衡量,还缺乏总教头的人选,君玉暗思,孙嘉在一众人中武艺最为出众,在她的记忆中,孙嘉在千思书院的兵法也学得不错,若他有意倒是很好的人选。

    散会后,已经是黎明十分。各位将领自回军营歇息,君玉独自在军营中走了一圈,来到第七座营房,负责巡逻的两名士兵正笔直地站着。君玉报了号令,两人行礼,君玉发现其中一个脚步微瘸的卫兵竟然是被责了50军棍的四人中之一人。

    今天按照排班应该是他当值,军中同袍念其受伤自愿代劳,但是他兄弟刚失了大面子,坚决不允,要自己当值。

    君玉暗赞这汉子倒有几分骨气,向他点了点头,笑笑离开了。

    远处的军中大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阵阵饼香,为中秋准备的月饼正在连夜出炉。

    东方的朝阳渐渐升起,军中的第一声号角已经吹起。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广场上的一棵大树背后闪出。君玉站住,笑了:“孙嘉,早上好。”

    孙嘉的眼睛从杂乱的毛发里发出炯炯的光来:“君玉,我真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见你。”。

    君玉眼珠一转:“君玉恳请孙嘉助一臂之力,可否?”

    孙嘉傲然道:“换了别人,孙嘉自是不服,可是,只因是君玉,我不服也得服了。”

    两人相视大笑,君玉给孙嘉粗略讲了一下军中的结构以及《凤凰军略》的战阵训练方案,孙嘉越听越心服,立刻答应出任总教头。

    君玉在军中营帐小憩片刻,再次召集各位教官部署相关事宜,定下由孙嘉出任总教头。孙嘉昨日在演武大会上技压群雄,由他出任总教官自也服众。

    《凤凰军略》的第一章基本上是武艺概论,君玉花了半个时辰跟众人讲述了武学理论中的一些比较高深的要点。第一章概论中除了基础的武学概论,还涉及了《洗髓经》这样的正宗内功心法和《手挥五弦》这样高深的剑术绝学,众人第一次听得如此系统地讲解,探讨之下大获裨益。

    千百年来,江湖上武艺出众者虽然大有人在,但是很多原本是赳赳武夫,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罕有文武双全者,又达不到一代宗师的高度,更不要说去深入系统地研究武术的理论普及问题。要知道,武林中各大门派传授武功时,基本上都有种种稀奇古怪的规矩:比如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之类的,再加上师父往往在教授弟子时有所私心或者偏好,喜欢的弟子就多传几招,不喜欢的就少传几招;甚至借口防止心术不正者,对于一些独门绝招更有所保留,秘而不宣,甚至对偷学者施以酷刑或赶尽杀绝……长此以往,导致很多门派的武学日渐衰微。

    投奔凤凰军的这些绿林豪杰原也不是什么顶尖角色,在武学上谈不上有什么修为,尤其是一些人的武功已经到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阶段,又乏人指点再也没有什么进步,现在听了这半个时辰的讲解立刻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众人都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对武学毫无保留之人,而后面的武学和兵法的结合,更是让这些原本自认“老子天下第一”的武人第一次意识到被约束的必要性,而在大的战争面前,个人英雄主义完全应该让位于整体的战略部署。众人眼观《凤凰军略》这本尚未完全完成的煌煌巨著手稿,不禁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如此博学多才的少年完全拜服。

    当夕阳一点一点地往山头而去时,凤凰寨漫山遍野的树木被映衬得金灿若霞。微风轻起,山间道上,香气袭袭,空气甘温,似乎要荡涤尽这方土地上所有的疲乏和不快。

    通往凤凰寨的林间小道两边都是挺拔的白杨,偶尔,一只翠绿的鸟儿倏地飞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而那些微微陡峭的山坡上或乏有草木的山崖上,那些小金菊就显得特别的生机勃勃,蓬蓬开出密密匝匝的花儿,怒放成大片大片的金色绸缎。林间夹杂着野生的月季,繁茂的荆棘间含苞待放的骨朵儿迎风摇曳,而那些已经盛开得大朵大朵的粉红、粉黄的花,则跟对面山崖上的金黄辉映成趣,宛如连绵的花海。

    一个麻衣如雪的俊秀僧人从左边一条山路上走出,他看了看凤凰城的方向,停下,开始了静静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大道上,一个穿蓝色袍子的少年正信步走来。

    僧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那少年翩然行来,沿途那些生动的月季骨朵儿刹那间纷纷开放,他呆了片刻,下意识地摘下身边一朵最好的月季,竟不知此刻自己恍若梦中还是身处林间。

    “你好,拓桑。”

    少年微笑,拓桑觉得西边的晚霞不知怎地突然黯淡了一下,他毫无意识地将手中的花儿递了过去。

    少年愣了一下,一阵风来,拓桑手里一空,花儿跌到地上,四周一片寂静,连花儿坠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拓桑猛然惊醒,神情有些惊惶:“君玉……你好。”

    君玉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觉得心跳加速,面上火烫,她暗吸了口气,平静了下来,微笑道:“拓桑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拓桑似乎清醒了一些,双眼依旧燃烧着热切的光芒:“自蜀中一别,终日思念,所以不请自来,看看故人可还安好。”

    君玉没料到拓桑的神情语态竟然是如此坦坦荡荡、毫无掩饰。她从来不曾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会儿,君玉才勉强笑道:“适逢凤凰寨中秋大庆,可否前去喝一杯清茶?”

    拓桑眼中很快闪过一抹光彩,却摇了摇头:“得见一面,余愿已足。君玉,珍重。”

    言罢,又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大步离开了。

    拓桑在中秋之夜,千里迢迢赶到凤凰城,呆了不过片刻时间又匆匆踏上万里之遥,仅仅是为了道一声“安好、珍重”。

    君玉看了他的背影,心里又是激动又是不安,不由得追了上去,大声道:“拓桑,你也珍重。”

    拓桑原本急速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微笑了一下,一张素白的信笺直飞君玉掌心。君玉接了,抬头看时,拓桑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前方。

    君玉展开信笺,信笺上只有短短几句:

    山远水杳

    惊鸿似凤城年少

    楚泽秦关,渭城朝雨

    共知音广陵一曲

    无缘配合,有份煎熬

    梦几回彩云声断紫鸾箫

    信笺另一面,附着《广陵散》的琴谱。

    秋天的晚风在林间徐徐吹来,拂起了地上那朵鲜艳的月季,很快,风大了起来,花儿瞬即跌入林中,倏地不见了踪影。君玉心里涌起一股全然陌生的奇异的感觉,怔怔地看了拓桑远去的方向,将信笺仔细对折,贴身收好,伫立良久,抬头远望,凤凰寨里已经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凤凰寨里,高高低低的树木上挂了一盏盏大红的灯笼。

    当夜色降临时,“凤凰据”里那片最平整的广场上已经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熊熊的火光将巨大的广场照得明如白昼。

    这片广场是凤凰寨平素练兵的场地,经过多年的扩充,较之千思书院那个巨大的广场更大上两三倍。适逢中秋,凤凰寨里的居民几乎全体汇聚,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

    由于凤凰寨里很多民族杂居,今天的中秋晚会除了汉人传统的赏月大会外,更增加了北方民族特有的骑射比赛和歌舞表演。骑射活动在傍晚就已举行,获胜的小伙子们正在接受人群的欢呼和姑娘们爱慕的眼光。

    在噼里啪啦的篝火声中,那些剽悍的北方男儿纷纷拿起长矛跳起了一种叫做“勇士舞”的军中舞蹈,当一曲沉雄苍凉的曲子完毕后,曲子转为婉转,很快,有姑娘孩子们加入进去,接着,又有老人妇女加入进去,大家拉起手,围着火堆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望着耿克,耿克的脸一下红了,东方炯大笑起来,耿克瞪他一眼,随着女孩子加入到了跳舞的人群中。东方炯和卢凌互相挤了挤眼睛,随着另外两个少女进入了跳舞的人群中。

    林间,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缓缓升向天空,偶尔有淙淙的流水和花开的声音穿透人山人海,旋即淹没在一些欢声笑语里,让人疑似幻觉。

    君玉坐在一张用山间的藤条编制的大椅子上,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多种新鲜的瓜果、月饼以及寨里特制的米酒。

    远远地,赵曼青跑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气急败坏的莫非嫣。

    年长几岁的莫非嫣很少这样失态,君玉笑了:“跑成这样,狼来啦?”

    “对啊,那个越窑八大联盟的盟主慕名来了……”赵曼青眨眨眼睛。

    “人家是因为那笔巨大的交易而来拜访的……”莫非嫣红了脸道。

    赵曼青不依不饶地道:“交易早就结束了,还需要他亲自前来么?他来了为什么不谈什么交易,只指名要见我们的越窑鉴赏专家莫姑娘?哈哈……”

    “公子,你和我去看看嘛……”

    “哈哈,今天我没空招呼他,你自己看着办……”君玉老神在在地,一副坚决不趟浑水的样子。这些年来,她有时带领莫非嫣和赵曼青外出做生意,每每遇到那些对两个姑娘表示好感的男人,这两人总是爱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

    “这小没良心的……”莫非嫣见君玉不肯再做“挡箭牌”,啐了她一口,无可奈何地走了。

    赵曼青的眼珠子十分灵活地转了几转:“公子,你瞧非嫣姐姐那个眼神,还‘小没良心的’。余嵇平是没戏啦……”

    “这小鬼。”君玉失笑,忽然眼尖地发现赵曼青头上一支十分别致的玉钗,似笑非笑地道,“白如晖送的么?眼光还不错。”

    赵曼青立刻红了脸,忽然听得背后有人叫自己,正是白如晖,立刻笑嘻嘻地跑开了。

    君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想起蜀中的舒真真和缈无踪迹的弄影公子,也不知此刻,他们那里的天空是否也是这样的明月当头。自年初大战结束后,弄影公子说是要到西方的火烧山去寻找一种特殊的火器材料,天南海北奔波,已经多时无音讯传来。

    半个月后的一天,君玉正在校场检阅凤凰军的一次战阵操练。

    这是一支由1000人组成的先锋骑兵阵营,正是君玉领悟了《手挥五弦》最后两招的巨大威力,创制的集团战阵。为了纪念母亲,就取名“峨嵋先锋”。“峨嵋先锋”几乎都是由军中的善骑射者组成,由精于骑射的耿克亲自领头,训练起来事半功倍,远可百步穿杨,近可协同白刃互博,机动灵活,威力强大。

    而孙嘉则根据《凤凰军略》,总领3万大军的集团合围操练。尽管操练时间尚短,各分部的配合还不怎么默契,但是因为这支军队已经强化训练了三年,上手很快。孙嘉对排兵布阵很有想法,并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呆子,常常有出奇不意的新招,深得君玉赞赏。

    这天操练完毕,忽接探子汇报,说胡族和赤金族的结盟大军已经越过漠河向白卡鲁山南下,目前已经陈兵雄关。果然,第二天就接到朝廷命令,令凤凰军即刻北上迎敌。

    来传令的是一个陌生的监军,君玉一衡量,正是参照的年初的四路大军部署,不过精简成了三路大军而已。除了彭东这一部,其他两部中祈小文和苏赫察都开赴山东镇压农民暴动,她立刻道:“那两部现在分别为何人统领?”

    监军道:“一部由孟将军统领,另外一部则由朱丞相的二公子亲自统领。”

    君玉大为意外,忙道:“孟将军不是到了东南剿倭寇么?”

    监军又道:“许衡将军已经回防东南前线,而北方战事吃紧,所以孟将军仍旧回复了原职。”

    孟元敬熟悉北方战事,这个安排自然是最好不过,君玉暗忖,想必七王爷出了不小的力气。唯一令君玉意外的是,此次会战,居然没有任命汤震为大统帅,看样子,完全是由三路军自己做主,很可能,朱丞相也有让儿子放手一搏之意。君玉思索了一会儿,以前的四路大军都是各自为阵,互不救援,现在如此安排,虽然不负责不合理之至,但是说不定更有协同作战的可能,至少和孟元敬一部完全能够联合呼应,只好且战且做打算。

    监军离开后,君玉立即召集军中主要将领部署战事安排,战争动员令结束后,大军即刻休整,定于明日五更启程。

    君玉刚回到自己的帐营坐下,卢凌和白如晖、东方迥早已奉命前来。

    此次出兵,君玉盘算军中新加盟的主要将领孙嘉等人都是南方人,并不熟悉北方地形,而原本熟悉北方战事的卢凌和白如晖、东方迥又不得不留守城中,因为几天前君玉已经接到密报,赤金族中的部分鞑靼、哥萨克骑兵正在外大草原上横行。赤金族前可汗被射死后,新任首领真穆帖尔用兵如神,君玉担心的是,如果真穆帖尔雄关陈兵是虚,大军若从外大草原插下直取守备空虚的凤凰城,再和北方的胡族大军一举南北夹击,后果实难预料。从某种意义上讲,守卫凤凰城比北上迎敌更加重要。但是,军令已下,自然不得延迟,她思虑半晌,将“峨嵋先锋”的头领耿克也留了下来,如此,“北方四杰”率领5000精兵守城,加上全民皆兵的凤凰寨中部分精壮力量,估计把握会更大一些。

    卢凌和白如晖刚离开,门口新换的两名卫士忽报有访客。君玉有点意外,如此深夜,能够进入军中的访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刚站起,来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君玉不禁喜上眉梢,来人竟是弄影公子。

    弄影公子一向峨冠博带,飘逸出尘,此刻却满面风霜之色,显然是万里奔波劳顿之故。

    弄影公子的神情更是奇怪,他似乎没有听见君玉招呼自己,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没事就好。”

    君玉奇怪地道:“先生,怎么啦?”

    弄影公子好一会儿才道:“在我刚到达火烧山的那天晚上,做了个十分奇怪的梦,我梦见你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连我大声责备也不答复,忽然就消失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不测……”

    君玉悄悄转过脸去,许多年以来第一次几乎要落下泪来。弄影公子做梦的那天,正是她在寒景园受重伤被舒真真背进密室垂垂等死的那个晚上。

    多年以来,弄影公子于她一直似父似兄,亦师亦友,百般照护,为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居然连那火器材料也顾不得找,立刻又万里迢迢地赶了回来。

    弄影公子见她安然无恙,早已安下心来,取了三幅地图,道:“这是我此次外出描下的,你且看看。”

    弄影公子每次外出游历总会精细地绘下沿途的地形图,较之官方的军用地图详尽何止百倍,即使凤凰寨东方迥的情报地图也远远比不上。

    君玉接过细看之下,不禁大喜过望,这三幅地图,除了西方的火烧山沿途风貌外,其中一幅正是自漠河沿汤旺河一线的精细地形图,其中有好几处不知名的处所是军中的地图上没有标示的。这些地方太荒芜太不为人所知,就是当地人也常常疏忽,却正是有利的布防伏击之处。

    弄影公子道:“明日,你只管放心出征,我替你守凤凰城。”

    君玉点了点头,有弄影公子在,天大的心也立刻放下了,她当即传令,除了卢凌和白如晖、东方迥继续留下协防外,耿克依旧带领“峨嵋先锋”随军出征。

    半月后,“峨嵋先锋”在座虎滩遭遇5000敌军伏击,耿克早有防备,激战半日,击杀2000敌军,随后,赶来的孙嘉一部纵横合击,剩余3000敌军全被拿下。

    “峨嵋先锋”中的大多数江湖中人都是第一次以军人身份参加战争,首战大捷,均十分兴奋。当夜,探子接到消息,说朱渝率领的一部在“老道口”遭遇胡族大军,而孟元敬一部则在松林镇和赤金族的一股骑兵遭遇。第二天早晨,陆续接到消息,说松林镇的敌军小败后,北下,而霍龙门的敌军先锋已被全歼。因为胡军的主力暂时还判断不清楚,君玉下令军队往大黑山进发,一路只遭遇了一些零星的伏击,战斗并不激烈。

    第四天,探子回报,朱渝一部已到了霍龙门,而胡族的主力则是从贝萨向大黑山进发,再加上松林镇佯败的赤金族军,果然呈包围之势,大黑山的决战迫在眉睫。

    君玉早已侦察清楚了大黑山的地形,立时派遣两名密使立刻动身分别去孟元敬和朱渝军中。

    耿克有些担心:“孟将军那里自然没有问题,而朱渝此人却一向骄矜,喜欢自作主张,恐怕不会协同作战。”

    君玉心里对朱渝也没底,当晚三更,派往朱渝一部的密使先返回,带回来一份十分详尽的作战报告。

    耿克看了,忽道:“看不出,朱渝这样的公子哥儿,也能如此深谋远虑。精心部署,最难得的是他居然对我们毫无保留。”

    这时,派往孟元敬一部的密使也已返回,君玉笑了笑,心里十分欣慰。年初的四路大军各自为战,相互之间不通音讯,更谈不上互相支援,以至于损失惨重。这次的会战,情况却完全不同,三人步调一致,早已放开了口袋,只等赤金族和胡族的大军两头进入,三面合围。

    果然,不到十天,约莫八万胡军、三万赤金族军呈两路夹击之势挺进大黑山,当天下午,三路大军和十几万敌军展开决战。

    其中赤金族大军的先头部队“探马赤军”最为骁勇,所向无敌,君玉立刻派出“峨嵋先锋”迎战。这支“探马赤军”在七八月的狼居胥山会战中立下大功,所遇对手无不望风披靡,不曾料想居然迎上这支奇兵,双方刚一交手,立刻杀得天昏地暗。

    “探马赤军”的战斗力自是远超首次大捷的那5000人马,“峨嵋先锋”的人众初遇强敌,无不精神大振,正激战间,忽见原本越战越勇的“峨嵋先锋”有好几人纷纷落马,就连战马上的耿克也身形一晃,被一支长长的法杖扫下马来。

    君玉策马望去,这队“探马赤军”中有好几名十分面熟的骁勇悍将,手执法杖横扫阻军,几乎势无可挡。君玉认出为首一人虽然身穿铠甲,却正是在寒景园里见过的红衣僧之中的那个领头者,而另外的几个则十分面生。

    耿克一个鹞子翻身又站了起来,伤得并不严重。君玉忽然吹了几声号令,“峨嵋先锋”立刻变阵,那红衣僧听得这号令,抬头看到了君玉,忽然大喝一声,正要冲上来,只听得身后一阵马嘶,“峨嵋先锋”已大占上风,他带领的那队“探马赤军”一时间人仰马翻,完全溃散,他顾不得君玉,立刻拍马回援。

    此时,孙嘉的集团军从南方,刚刚赶到的孟元敬一部则汇合朱渝一部从东方发起了攻击,激战两夜,消灭五万敌军,俘获包括敌军三名主将的三万多俘虏,而在“峨嵋先锋”的趁胜追击下,那队“探马赤军”几乎被消灭殆尽。君玉命人清点战场,并无那几名红衣僧的尸首,想是已经逃去。

    君玉也不下令追赶,天空已经下起雪来,她立刻下令鸣金收兵,军队赶赴黑山口驻营。

    在黑山口的驻营,早有孟元敬和朱渝二人赶来汇合,君玉立刻和孙嘉迎了上去。孟元敬和朱渝见到孙嘉都又意外又惊喜,四人离开千思书院后,十年来,第一次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均是百般滋味上心头。君玉笑了,伸出手去,孟元敬和孙嘉立刻也伸出手去,朱渝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四人用力地握了一下,才放开了。

    君玉见一身戎装的朱渝虽然依旧是冷冷的模样,但是这时的他已经完全不似往常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模样,反而有了举重若轻的大将之风。

    三军整合,熊熊的火光下,雪已经越来越大,黑山口虽然背风,天气依旧冷得人似乎连骨头都冰住了。正轮到君玉向集中起来的三路大军布置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孟元敬和朱渝不由自主地向三路大军看去,只见雪花飘飞中,除了凤凰军外,其余两部人马十有八九都在瑟瑟发抖,甚至不乏冷得弯腰驼背,甚至轰然倒地者。而反观凤凰军,虽然也冻得满面通红,却一个个精神抖擞,笔直站立,显然是训练有素。

    孟元敬一向治军严谨,但是所带之兵是祈小文的旧部,也来不及训练,他自忖即使去年自己亲自训练的那支嫡系也未必及得上凤凰军,心里大感佩服。

    尤其是朱渝,他第一次领军打仗,虽然获胜,却发现自己所带之兵和凤凰军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要以这样体能的军队对抗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赤金族和胡族大军,此次获胜简直是靠运气。

    这时,君玉已经下令大军生火做饭就地驻营歇息,凤凰军和各部军医协助救援另外两部一些冻伤者,朱渝看了看自己部下的那些伤兵,暗道了声“惭愧”,向君玉看去,只见她站在一块巨石上,鹅毛般的雪花飘下,却并不停留在她的头上身上。他去年和今年都曾和君玉交手,那时,君玉比自己甚至稍有不如,此刻看来,武功竟然已经远超自己。他心里十分惊异,却不知他身边的孟元敬心里的惊异更甚。

    孟元敬此刻也已经看出君玉的武功大胜从前,他更惊异的是君玉此次出征,甚至没有带上“追飞”。

    他二人在寒景园中见到君玉从密道安然无恙地出来时,只道她为拓桑所救,但是谁也不知道拓桑为救她不仅毁了佛牙更耗费了自己大半的功力,痊愈后,君玉因此功力大增,加上她和舒真真研习《洗髓经》后对各种武学一理通百理融,领悟了《手挥五弦》的真正威力所在,此时,随意折枝成剑,其武学修为几乎已不在当年的兰茜思之下了。

    孟元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蹑景”,虽然为君玉感到高兴,但是心中也有些淡淡的惆怅之意,这时,君玉已经笑着走了过来,站在那堆生得正旺的火堆旁,递给二人一人一本书:“献丑了,这书尚未完成,只有前半部分,二位随便看看。”

    二人接过一看,正是《凤凰军略》。

    朱渝仔细地翻了一遍,抬起头来:“你训练凤凰军就是用的这个?”

    君玉点了点头。

    朱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小时候,我总以为是师娘、弄影先生偏爱你;后来我也以为是你运气太好,名不符实,现在,我才知道你所作的一切,并非是因为运气。”

    君玉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孟元敬也合上书本,大笑道:“君玉,你的那支‘峨嵋先锋’实在太厉害了,而且孙嘉的集团军分纵合围作战更是大有道理。”

    孙嘉朗声道:“我就是在这一点上特别佩服君玉,如果不是对赤金族军和胡军的作战特点了解得特别透彻,怎能布下如此战法。”

    君玉笑得十分开心:“这个可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她取出弄影公子给的那幅地图,朱渝和孟元敬立刻看去,里面用红色标记的正是三路军合围敌军的那个有利位置,而他们的所有军用地图上都没有标示这个地点,不仅如此,沿途还有好几处判断精准的兵家必争之地,他们的地图上不仅没有,甚至听都没听过。

    孟元敬道:“这地图是?”

    君玉笑道:“是弄影先生给我的,他是先生,比我们厉害是应该的,对不对?”

    朱渝从火堆旁望过去,第一次见到君玉的笑脸如此明媚灿烂,令人不可逼视。他突然觉出一种寒到心底的悲凉之意,不由得转过头,背对了火光,坐到了雪花飘飞的寒夜里。

    次日清晨,三军按照昨夜定下的计划分头并进,两天后,君玉一部赶到杏山时,忽遇一小股赤金族骑军偷袭,厮杀半日,全歼敌军。到得晚上,探子回报,有十万赤金族大军从蒙古大草原插下,击溃当地守军,已经从黑城子沿着苏家屯,直奔凤凰城而来。

    随后,又有探子来报,胡王亲自率领数万胡族大军越过高丽边境,从老头沟北下,正遇上了朱渝一部,双方交战十分激烈。

    这情况果然与君玉出征前所料不差,看来,真穆帖尔和胡王果真是要采用南北夹击之势,想一举拿下凤凰城,再将三路大军完全歼灭。

    君玉立即调转马头,天黑前,在江源截住了胡王大军的先遣部队,激战半夜,击溃大半人马,而孟元敬一部按照原定计划也随后赶到,三军合围激战,到第二天傍晚十分,已是血流成河,胡王率领不足八千人退回高丽境内奔逃而去。

    君玉担心凤凰城,弄影公子再神通广大,城中也不过区区五千守兵,按照真穆帖尔的惯例,一旦获胜,凤凰城、凤凰寨的屠城之祸只恐迫在眉睫。孟元敬和朱渝自无异议,三军完全整合,立刻发兵夜驰回援。

    兵出峡谷时,孟元敬道:“大风口是赤金族大军退守必经之地,我们可以在此请君入瓮。”

    孟元敬对那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年初曾在那里大败胡军,这个提议深合众议,而朱渝一部立刻绕道直奔东风口伏击,君玉则带了凤凰军和南寨兵力全速赶回凤凰城。

    距离凤凰城五十里外时,只见得凤凰寨外围群山的西边一座山坳里忽然火光冲天,一声巨大的炮响,似是激战正酣。凤凰军立刻加速,方进得十来里,只听得杀声震天,南方的半空中火箭四射,赤金族的战马背上溅上硫磺火星,无不疯狂腾越冲撞,正是那队极为骁勇的鞑靼骑兵,此刻又见到如此数量的凤凰军出现,几乎溃不成军,立即四散逃窜。而雪花裹胁的寒风里,马蹄声声,杀声震天,正是整齐划一的凤凰军号令,这号令听来竟然是万人齐发,君玉十分吃惊,留守凤凰城的不过5000士兵,此刻那5000士兵明显又分成了几队,这里的显然只是其中之一,怎会凭空多出如许人马?

    此路火器领军者正是白如晖,见了君玉大喜,众人也不及叙话,立刻全速进城,一路上,另外两个方向也是火光四起,杀声震天,激战中,赤金族主力大军又得到报告说凤凰军主力赶到,真穆帖尔立即果断撤军,正是往大风口撤去。

    孙嘉立刻带了主力连夜佯追,到得清晨,雪已经下得蒙住了马的眼睛,孙嘉不再追赶,即刻撤军。

    此时,天刚微明,鹅毛般飘洒的大雪依旧漫天飞舞,凤凰城里冷清清的,守门的驻军开门,大军进城,君玉带了孙嘉和耿克等人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灯火通明,弄影公子正坐在厅堂里看着桌上一幅尚未走完的棋局,旁边只立着两名小兵。

    君玉大喜拜下:“先生这出空城计真是高明。”

    弄影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孙嘉也已经拜倒在地:“见过弄影先生。”

    这是孙嘉离开千思书院后第一次见到弄影公子,较之少时,孙嘉早已相貌大变,此刻也不报上姓名,却听得弄影公子淡淡地道:“起来吧,孙嘉,你很好。”

    孙嘉退到一边,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君玉大笑起来:“孙嘉想考考先生的记忆力,先生没让你失望吧。哈哈。”

    孙嘉也笑了,“有一次,我和秦小楼打赌,说弄影先生肯定除了君玉谁都记不得的。”他又冲弄影公子鞠了一躬:“学生无礼,请先生原谅。”

    弄影公子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君玉笑道:“是你赢了还是秦小楼输了?”

    孙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当然是秦小楼输了。”

    这时,外面卢凌、东方迥和杨大勇已先后收兵进得大厅。

    君玉一看,东方迥的手里竟然拿着一个十分特别的扇行阔口草叶口哨,他对准阔大的扇行一声长啸,忽然发出马蹄声和厮杀声来,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凤凰军号令,听起来,声势十分浩大。

    君玉望下看去,不少人手里都拿着这种玩意儿,可以想象,千八百人同时发出这样的啸声,那声势该是如何的震耳欲聋。

    原来,早在凤凰大军出发后的第三天,弄影公子已经将凤凰城军分成了四支队伍,由于卢凌、白如晖、东方迥、杨大勇四人带入了凤凰山里的崇山峻岭之中,城中真正的守军不过500余人。真穆帖尔得知凤凰军开赴前线,所以大举入侵,谁知一入这片崇山峻岭,就四面遇袭,根本探不清楚虚实。好不容易抓获了当地的一个山民拷问,却不曾想凤凰寨也是全民皆兵,那山民久经异族屠杀之恨,怎肯招供,言语激愤之下,被一刀砍死。

    饶是真穆贴尔一世枭雄,也陷入了空城计,加上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火器战阵,又不确定到底有多少凤凰军在城里,哪里敢贸然进攻,只能在凤凰城三十里外的崇山峻岭僵持,又遭到卢凌等人的游击攻击,如此僵持半月,折损军力小半也不敢即刻对凤凰城大举进攻。

    第三日中午,探子回报,真穆帖尔在大风口遇上拦截的孟元敬一部,两军第一次正面交锋,激战两天,孟元敬一部大捷,真穆帖尔号称的十万大军几经折损,只得4万余人突围而去。随后,朝廷下令,趁此机会,驱赶赤金族大军。按照往常惯例,孟元敬和朱渝奉命带了两支人马继续挺进,在茫茫的蒙古大草原上追击真穆帖尔。

    此次大捷,幸得凤凰城和凤凰寨都因为没有直接受到战争的袭击,警戒解除后,立刻恢复了宁静的气氛。

    除了朝廷抚恤众伤亡将士外,凤凰军又特意为那个宁死不屈的山民立了一块高高的忠义碑,好生安顿了他的妻儿老小。上面是君玉手书的“义士千古”四个大字。

    树碑当天,君玉率领城中大小将领为他致哀。

    弄影公子叹了一声道:“朝廷和胡族多年争战,主和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息过,文武官员崇尚清谈,整天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一个个贪生怕死,反不如一个山民有骨气。”

    君玉也叹息道:“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一旦大难来时,除了可耻的投降和软弱的自杀,他们似乎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孙嘉道:“只可惜,凤凰城只有这么一座。”

    众皆沉默。

    来年二月,忽得消息,当今皇上驾崩,随后七皇子继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下官员各怀鬼胎,军中将领也议论纷纷,尤其是朱丞相嫡系将领无不交传信息互相打探。

    凤凰军并无倚仗派系,彭东几次想问问君玉的想法,但见她一直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多问。

    如此十来天过去,君玉正在较场指挥凤凰军集团操练战阵,只见彭东的一名侍卫快步奔来,面色惶然,老远就大声道:“君公子,不好了,彭将军骑马坠下山崖,现在情况紧急……”

    君玉吃了一惊,立刻赶到彭东帐营,只见彭东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三名军医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显然是不治了。

    君玉上前一探鼻息,彭东早已气绝身亡。原来,彭东率几名士兵打猎,追赶一只麋鹿时,连人带马跌下一片山崖。

    彭东虽然是个庸才,但是这些年来,只管做自己的太平将军,对军中大小事情向无异议。此刻见他盛年之下,遭遇如此不幸,君玉心里十分难过,立刻着手安排他的后事。

    彭东的后事尚未料理完毕,宫里的总管王公公忽然奉旨来到凤凰城,宣召君玉和彭东二人进京面圣。以前彭东在世时,尚可由他独自前去,此时,彭东已殁,君玉哪里推辞得过,只得立刻带了孙嘉、卢凌随王公公进京。

    这一天,君玉随了王公公第一次到朝堂早朝。一上金銮殿,忽见孟元敬和朱渝二人都在,二人见了君玉,更是喜出望外。

    二人在蒙古草原驱逐赤金族大军近千里,前不久才凯旋回朝。众文臣武将都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凤城飞帅”,无不惊诧,只有朱丞相,面沉如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七皇子性格阴沉,自登基以来,文武百官无不胆战心惊地揣摩圣意,今日第一次在朝堂上见他笑逐颜开,心里不禁都松了口气。

    早有大太监赵公公宣读圣旨,孟元敬升任东南总兵,取代告老还乡的将领许衡到东南剿灭倭寇。朱渝封京军统领,总领宿卫京师。

    彭东不幸早逝,追抚他的家眷,而孙嘉则取代原彭东的位置,统兵凤凰城。卢凌等众将领也皆有封赏。

    赵公公那尖细的嗓子继续念道:“……凤凰城君将军多年来率领凤凰军立下赫赫战功,却从不居功,实为国家股肱良臣,如今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北六省的全部兵马,在京城赐帅府一座……”

    众大臣面面相觑,七皇子登基之前自己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职位除了皇族亲信外,只传豪门世勋,如今却封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

    朱丞相使了个眼色,几名武将正要出班劝谏,皇帝挥手阻止了他们,赵公公立刻拿过另一本奏折慢慢地念了起来,却正是君玉近几年来在北方边境的大小几十场战役,无一败绩。其中还包括三次重大的会战,想是皇帝为堵反对之口早做了充分准备。

    君玉抬头,接触到孟元敬的目光,只见孟元敬十分开心地向自己点了点头。君玉也笑笑,心里却暗暗叫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由于福建一带倭寇横行,东南前线战事紧急,孟元敬第二天五更不到就立刻奉旨返回前线,两人只匆匆一面甚至来不及叙话就再次离别。

    当天傍晚,君玉和孙嘉、卢凌第一次走进那座所谓的“兵马大元帅府邸”,老大的一座院子虽佣仆成群,戒备森严,却无一熟悉面孔。

    管家拿出很多帖子,都是京城的王公大臣的拜帖或者请柬,甚至还有好几桩提亲事宜的,君玉看也不看,只选择了其中一些给孙嘉,让孙嘉、卢凌代为应酬。

    如此安排完毕,已是月上梢头,孙嘉、卢凌各去休息,君玉沉思了一会儿,正准备休息,管家忽报汪均来访。七皇子登基后,汪均已经成为御前带刀侍卫。

    君玉迎出去,只见汪均身边是一个轻装简便之人,正是当今皇帝。

    君玉见他微服而来,也不声张,三人堂上坐定,皇帝道:“此次未得君公子同意,先下旨任命,原是怕公子推辞,还望公子理解。”

    君玉一笑,朝堂任命,现在理不理解又能如何?令她意外的倒是七皇子已经登基还肯如此折节下访、礼贤下士,可知不仅是有所图谋而是有重大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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