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之城

琳琅心，催花泪  第48章 那张贺卡

章节字数：3146  更新时间：11-06-05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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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林晨璟之外，市九中没有什么给我添麻烦的。学校里大多是有背景的子弟，不是爹娘在迪定做大官，就是家里钱多得烧都烧不完，总之随便拎出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有了身份地位，从小到大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大多都有种莫名的傲气，看不起我这个小贫民，不怎么搭理我，也不会“屈尊”来欺负我，反正省了我不少麻烦。我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学习，反正除了学习以外，我也想不出我能做什么。

    但是这个学校告诉我很多学习之外的东西，我见过很多开着豪车穿着光鲜的父母到学校里来指手画脚，为自己的儿女争取某些特权，我很不理解，可是他们却执着非常，往往为了一点小事，惊动家里的大神级的人物，我总觉得这些孩子未免太过金贵娇弱，家长也太没有风度，太过纵容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有的人的命运，本来就铺设在康庄大道上，没有崎岖，看不到泪痕，也不会有任何的悲情，这些含着金块出生的孩子，本身就是个童话故事。这个世界如此现实，没有什么同情和可怜可以拯救谁，也没有什么嫉妒和怨恨可以改变什么。有的人从小受不得半点委屈，有的人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出头的人，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是命运，只是不可改变的宿命。

    市九中的学生也跟别的学校一样，有小团体，这些团体并不一定是稳定的，以某个家里背景强大的孩子为中心，聚集一些家里势力较小的孩子，我不知道这些作风是家长教的，还是孩子在家里耳濡目染的，反正就活活是个小型的社会。一旦可靠的后台轰然坍塌，也会有树倒猢孙散的悲剧，这样的行为，在这个小小的学校里，竟然也演绎得如此逼真。我看着那些台前幕后的戏，心都累了。跟沉逸说起的时候，她淡然地笑笑，说：“我早就习惯了，社会就是这样，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以后要生存的世界，整个世界就是这样，你要知道，优胜劣汰，这是大自然的法则，无论是哪个层面上。我不奢求改变世界什么的，我仅仅是想，保存着我自己想要保存的东西，即使整个世界是一个墨盒，我也要让自己黑得不那么彻底一点。”

    不那么彻底一点……人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行走了很久，离出发的地点已经很远很远，却猛地发现最初的位置周围满是幸福。越是习以为常的幸福，越是容易被忽略，丢失之后，越是感到痛彻心扉的疼。在我们都是赤着脚奔走在老街青石板上的小屁孩时，过着平淡、简朴的生活，没有距离，尤其是心灵上的距离。那时候，我和楚良寻都埋怨过自己不幸福的童年，可是那段时间却恰恰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走出了凉城，才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充满了残酷和血腥，人和人之间就像被高楼大厦的水泥墙隔开了，没有通道，不能沟通，不能接近，不能靠在一起，永远有隔阂，没有真朋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在这各自为己的时代里，只剩下了自己的利益。我该说，这是进步的时代，还是落后的时代？

    罗锦南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眼界之内，我几乎不能见到他，一天到晚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问过沉逸，除了每周会接她出去吃一顿饭以外，她也不能见到他。我想起那天电话里的那个女人酥麻地声音，忽然一阵恶寒，心里闪过一丝对罗锦南的怀疑和不解，有时候我也觉得罗锦南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我说不上来怎么不一样了，又或者是心理作用。

    现在的我，一个人呆的时间更多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默默地回忆，不知不觉变成了靠着回忆生存的人。有人说，喜欢回忆的人，是因为现在不够幸福。我承认我现在心里像是堆满了灰尘，扫不出明亮，扫不出光泽，一直一直，被阴霾包围着。我想起楚良寻，想起林歌，想起我们一起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样子。老街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出淡淡的白色，是时光敲打出的印记，承载了我们诸多回忆。残河的河水载着年少时的梦境义无反顾地奔涌向前，脚丫被河水漫过，清凉的感觉散布全身，凉城一中的上空成日飘荡着朗朗书声……

    像是被漫长时光打磨地光滑润泽的石块镌刻着的成长历史，像是被阳光照得温暖了不少的狭长巷道铭记着每个人的脚步，像是小杜家普通而又神秘的弯曲轨迹，不知道是什么，带着我们，快速而迅捷地丢到了世界的另一角落，忽然找不到回头的路。

    一个恍惚，又想起在学校里的生活，想起纪北年，想起俞苏洁，想起林丽思，想起我们笑闹着走过的，单纯的从前。每次想起纪北年的时候，我就会把他在圣诞节送给我的那张贺卡拿出来看，那是他唯一送给我的礼物，也是除了楚良寻以外我唯一收到的礼物。那是我带到迪定的少数东西之一，一直放在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不会变皱，也不会丢失。看着它，我就想起纪北年，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认真思考的模样，他皱起眉头的形象，一一浮现在眼前。

    我一直觉得，我是喜欢纪北年的。他温和有礼，谦虚好学，彬彬有礼，不像一般的男孩子那么粗鲁和粗心，我喜欢他的绅士，偶尔坏笑，也会显得很可爱，很有趣。他如此优秀，我为什么不喜欢？我想知道他喜欢谁，我不希望他喜欢的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俞苏洁，我害怕自己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也在他说“我不怕你误会”的时候心跳漏了半拍。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对他的那份有点特殊，有点懵懂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

    可是现在，这份一直在我心里保存着最美好的姿态的感情，成了我无比怀念的对象。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抱着三分赌气七分执着离开凉城，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楚良寻就不会冲动出走？那林歌就不必去向不明，而罗锦南也不必回到那个囚笼般的家，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那我就可以依旧行走在老街和凉城一中的大道上，背着书包欢快地哼着小曲，日子即使不美也不会不好到悲伤。还有楚良寻陪我数窗外的霓虹灯一分钟闪多少下，还有林歌给我讲他四处游荡的故事，还有纪北年可以让我八卦。我凝视着手里的贺卡，无奈地嘲笑自己，到底没有后悔药可吃，到底没有如果可以选择。

    就在我感慨和胡思乱想之中，日子如流水般飞逝，冬天终于过去，春天姗姗来迟，冰消雪融，一场春雨之后，大地回暖，厚厚的棉袄终于可以脱了下来。可是我心里，一点轻松感也没有。罗锦南那边，除了差韩淡衣送过一些东西来，大多就是课本、文具，我还是很少见到他。倒是沉逸，在某此她妈妈和后爸吵架之后，她就执意从家里搬了出来，跟我住在一起，这时我才庆幸没有住校。两个人住在一起了，也就近了许多，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亲密了不少，我对她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后来虽然有了后爸，比没有还惨。所以她从小就比普通孩子懂事，也养成了执拗的个性，对待自己重视的东西比如爱情，有着我所不能理解的执着。这一点，我可比她不开窍多了。沉逸是个美女，她也给我看过她母亲的照片，赫然也是个美人，这令我不得不相信了遗传的力量。

    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白沉逸这样巧夺天工的完美作品，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场悲剧。这一点，现在的我，还没有明白。生活从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偶尔停歇，只是为了之后更猛烈的攻击，它面目狰狞地看着我们，冷冷地笑。

    在这样稍显安逸的生活里，转眼之间，一个学期就要过去半截，我也习惯了迪定的生活，略显麻木的生活，可是混着混着，就这样过去了。林晨璟还是坚持跟我“偶遇”，我从最初的不屑，到了后来的麻木不仁，完全习惯了，哪天不遇上他，还会觉得不习惯。从最初的冷言冷语，到后来跟他拌嘴，最后竟然也会简单说上几句话。这之间，林晨璟没有再威胁我，也没有再提沉逸的事，就只是单纯地跟我偶遇。我之前对他的极度厌恶，不知不觉也淡了不少。

    我一直以为罗锦南是在敷衍我，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有一次跟林晨璟说起，他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电话吗？那是因为我查不到，你的电话，还有地址。当然，这是罗锦南干的。”

    我愕然地看着他：“还有你查不到的东西？”

    “当然了，因为这是罗锦南想藏起来的东西。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他不愿意让你住校吧。”林晨璟笑着说：“老实说，他还真是挺疼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再继续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