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碧澈

章节字数:5712  更新时间:11-05-02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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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真的吗?”我再次确认到。

    “是,是真的。”碧澈回道。

    “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

    四个月以前……我推算着,颛福去世前的一段时间确实召幸过碧澈。这么说,这个孩子是颛福的遗腹子?

    “那么你之前怎么不告诉哀家?”我有些激动地问。

    碧澈犹豫着说:“奴婢……不敢。听说太后娘娘和新帝的关系处得还算和睦……”

    碧澈没有深说下去,我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权禹王怎么会让颛福的孩子出生威胁自己的地位呢?碧澈这是怕我知道了会去和他告密啊。如果不是今天的行动叫人生疑了,恐怕她打算一直瞒下去的。

    我走下去拉碧澈起来,语气歉意着说:“你这是多虑了,孝宗才是哀家的儿子啊。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碧澈摇了摇头,“奴婢怎么敢呢,一直拼死隐瞒着。”

    “那就好,此事一定不可泄露给任何人,就是哀家身边的人都不可以。如果你被发现了,哀家恐怕都很难保你,即便明着能保你,也难不保会被人暗中所害。”

    碧澈有些害怕了,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沉思着嘱咐道:“你今天照常回去,若是有人问起今天之事,你就说哀家责备你舞技退步,哀家还会叫人扣你半年的俸禄。之后的事哀家会另行给你安排的。”

    “打听清楚了吗?”我见善善进来,屏退四周急切地问。

    “老奴暗中问遍了碧澈周围的人,她和宁山王似乎没有任何个人来往。”

    我听后稍稍放心,就是怕碧澈再出现朱妘那样的事来。这么说碧澈肚里的孩子真的是颛福的?想到这我不禁流下泪来。

    “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拭去泪水,摇了摇头有些感伤地说:“现在想来,颛福那孩子对我一直是那样的孝顺。即便心中不情愿也从未忤逆过我的意思,在世时也每日对我嘘寒问暖的,总是问我母后身体可安好,心情可好……即便现在也是那样顾怜着我。也许他在天上不忍我现在的处境,所以才在冥冥中安排了孩子出现在我身边……”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善,我现在心情就像是明明看到所有门都关闭了却又看见一扇窗,明明是枯死多年的树木却又突然冒出新芽一般啊。”

    善善点了点头,“奴婢能明白小小姐的心情,说起孝宗皇帝,现在还有不少人惦念着他的仁爱。现在碧澈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个我刚才一直在想……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碧澈送出宫去,宫中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危险的地方。等她在外面安全生出孩子再做打算。”

    “嗯”,善善犹豫地问,“小小姐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孩子会是男是女呢?”

    我理解善善的担忧,但我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是儿子。福儿既然安排了这个孩子,当然是能延续血脉的皇子。”

    善善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对于这件事,小小姐您打算怎么对……皇上?”

    我愣了一下,我的心只处于对颛福还有遗腹子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考虑到权禹王。我是多么想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啊,即便我知道此事对他造成的是致命的威胁。

    当初权禹王光明正大即位的条件是因为颛福无子,如果让世人知道孝宗在世上还遗留一子,那么根据大胤帝位子承的律法,权禹王需要让位给正统皇嗣,至少也该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子,那么实际他只当一届的皇帝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如果我保护了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变相的是站在了权禹王的对立面去威胁他的帝位。即便我没有那样的心思,如果被反对他的人得知了,大可利用这件事逼他退位,甚至发动政变。

    他刚刚将凤玺归还给我……现在偏偏又创造了一个这样的机会。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使自己的意志坚定起来,“善,我管不了他了,颛福的孩子我不可能不管,我现在只想想着怎么让碧澈出宫。你上次不是说出宫还算顺利吗,那么你这几天来回出宫频繁些,就说到宫外为我置办东西,身边带着几个人时不时调换一下,这些都是为了日后能将碧澈更好地带出宫去。”

    “碧澈出了宫以后我们该怎么安置她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南宫氏族的人。然而我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南宫府上人多眼杂,这么重大的事情一点疏漏也不能出的。说起我完全可以放心交与的人……那人也只有元遥了。

    可正因为我知道此事的重大,我也明白此事一旦被揭穿所发生的危险。我不忍心看元遥身处危险,可碧澈的事情是如此重要,我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

    我犹豫着对善善说:“你找到元遥,把这件事说给他,说我想请他在宫外帮我暂时照顾碧澈母子。不过这只是个请求……”

    第二天善善带来的回话是:“元大人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果然是这样……可正因为如此我更觉得对他愧疚万分。

    那几日面对权禹王我也觉得格外难熬,夜晚对他微笑着,而白天却在策划如何顺利隐瞒他将碧澈送出宫去,这便是所谓的同床异梦吧。

    也许是因为太过空闲,也许是因为我业已变老,不知何时我开始不断地反思我以前做过的种种,我从不为那些事情后悔,因为是我,即便再重新来过也依旧是同样的结局。

    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经营最终还落到这般田地?那么多的男人,仔细回想,身边那么多的男人,无论是端豫王、元遥、穆宗、权禹王还是颛福,我辜负了他们每一个人,我没有给身边任何一个男人带来幸福,可是如果说我自私为了我自己,为什么现在我依旧在苦海里挣扎?而且我现在将要再次地去伤害这个陪伴在我身旁的男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在纠缠着我,还要备受良心上的折磨。

    终于到了安排碧澈出宫的那一天,因为星象说今日有雨,这样可以为碧澈出宫做好掩饰,果然到了下午雨便开始细密地下了起来。

    此前善善已经来回宫外六七次了,据说与守门的侍卫已经很是熟稔,也无先前般警惕了。这么多次也未见权禹王那边有何异动,我祈祷今日也会一如往常。

    我亲手为碧澈披上斗篷,戴上蓑笠,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将会怎样。

    我拉起碧澈的手,无比诚恳地说:“碧澈,请你看在哀家一向优待你的份上,请你看在过世的孝宗的份上,一定要好好地守护住这个孩子。现在若是说哀家还有什么指望的话,不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吗?”

    碧澈有些局促,“太后您不必这样的,奴婢一定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点了点头,然后不忘叮嘱她说:“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元大人提,不要委屈自己,他是信得过的人。”

    善善此时提醒说:“小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我再次对善善小声确认道:“你跟元遥说了一定不要让他亲自来接吧。”

    善善点了点头,“不过奴婢不太猜得懂小小姐的意思。”

    我没有回答,也许善善依旧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此事的危险性,可是我不想说明免得增加她的紧张,她们的心态越是放松顺利出宫的机率就越大。

    “太后奴婢走了……”碧澈最后向我道别。

    我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心中默默地祈祷一定不能被发现,一定一定要顺利……福儿如果你现在在天上看着的话,请好好保佑你的孩子。

    心神不宁……连临摹的字也显得如此凌乱,我叹了口气,撂下了笔。

    我推开窗户,天色阴沉,不知何时雨下得这样大了,到处是哗哗的声音。

    算起来是善善该回来的时候了,再过一个时辰宫中就要落匙封门了。

    她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是宫内还是宫外?出了宫门了吗?也许她现在正在返回尔玉宫的路上,是大雨阻碍了她的行程……

    我胡乱猜想着各式各样会发生的结局。

    偏偏这时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报声。

    我心中一惊,心想他怎么偏偏这时来。我告诫自己说一定要像往常一样,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权禹王走了进来,令我吃惊的是他似乎淋到了雨,衣服湿了大半,有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下来。

    我从架子上拿下一条长巾来,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淋着了雨了,王全都没为你撑伞吗?”

    他没有接过我递给他的长巾,环视了屋子一周,突然问:“太后没感到今天尔玉宫比以往冷清吗?”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掩饰着说:“啊,没有啊,许是下雨的原因,大家都躲雨去了吧。”

    “哦,善善怎么不在?”

    这时我的心揪紧了,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只是随意一问?到底是哪一种?我没有说话。

    他冷哼了一声,骤然站了起来,有雨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到了地上。

    “太后恐怕不知道吧,你们宫的善善妄想协助孝宗时御寝出宫,与中书侍郎元遥私通!”

    如同晴天霹雳,我的身体僵住了,这么说事情败露了是吗?善善她们被发现了!

    权禹王这么说就表示他只以为碧澈出宫是为了想与元遥私通,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该装作与我无关吗?可是即便是私通,碧澈和元遥都很难活命,因为碧澈是孝宗的女人,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宫的女人。

    我该怎么去保护她们?无论承认私通还是说出事实都将是三条人命。

    还未待我回答,权禹王就冷冷地说道:“来人啊,将那个私通的贱婢带上来!”

    开门的声音,我看见有两名侍卫架着碧澈走了进来,不,碧澈根本已经走不了路了,是被拖着然后被抛在地上。

    她浑身湿透了,头发散乱地粘在脸上,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她的身下全是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血!她被杖打了!我意识到了什么,再也不顾什么扑到她的身边。

    碧澈的脸一片惨白,连唇色都是青白的,她的脸上雨水混着泪水,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疼痛而不住的地颤抖,她是带着哭腔小声地说:“太后,孩子,孩子没了……”

    那时我的心仿佛被人射中一箭,快的还反应不上疼痛,我回头看向权禹王,迎上的是湿漉漉的他和那同样阴寒的眼神。

    不!我刹间明白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只是在出宫时被人查出不应该会牵扯到元遥,这也是我不让元遥亲自来接的原因。如果他真的以为只是私通,不会这么快的自行处理,他知道所以他杖打了碧澈,迫不及待打掉了对他的帝位有所威胁的颛福的孩子!

    我攥紧了拳头,充满着愤怒地说:“你好卑鄙!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

    他直挺挺站在那里,没有一丝的愧疚,脸色铁青地说:“如果你不先背叛我,如果这件事没有发生,所谓的监视就永远没有用武之地,就不会存在。”

    这时碧澈喷出了一口血,我恨恨地说:“你根本没有权力处死孝宗的孩子!哀家要昭告天下,你害死了孝宗的孩子!”

    “孝宗的孩子?”权禹王冷笑了一声,对外说,“杨京盛你进来。”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竟是太医院的杨太医。

    “杨京盛,你把事情跟太后说一遍。”

    我吃惊地看向杨京盛,不明白此时权禹王特意找杨京盛要说什么。

    “是”,杨京盛低头回道,然后看向碧澈说:“她怀的不可能是孝宗皇帝的孩子。”

    “什么?”

    “御寝怀的不可能是孝宗皇帝的孩子,其他妃子也不可能怀上孝宗皇帝的孩子。”杨京盛声音大了些,重复说到。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孝宗皇帝他并不能生育……”

    “大胆!你一个小小太医凭什么妄出此言!”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愤怒地质问。

    杨京盛有些害怕了,声音又变得低了些,但还是说:“下臣不敢胡说,这是要掉脑袋的啊。生前孝宗皇帝曾找下臣诊断过他的身体……”

    “笑话?这怎么可能!哀家怎么没听说过。再者,孝宗最贴身的太医的是苗太医,他从来没有对哀家说过孝宗的身体有何不妥,你不过是负责后宫妃嫔的太医,怎么可能知道孝宗的情况!”

    “是。下臣并非孝宗皇帝贴身太医,可正是因为如此孝宗皇帝才找下臣的呀。孝宗皇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孝宗皇帝更不想让您忧心……圣上说如果下臣走漏了风声就要臣一家人的脑袋……下臣怎么敢说呢。”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颛福不能生育?我感到一阵眩晕。

    权禹王一把扶住我,沉声回答:“他说的是真的,不过他知会了朕……”

    我推开权禹王,跄跄踉踉地来到碧澈面前,我还不放弃最后一个希望。

    我掰过碧澈的脸看我,急切地问:“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碧澈没有回答却哭了。

    “你回答啊!”我捏着她紧了些,对她喊道。

    “对不起……奴婢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奴婢以前,在乐班早和表哥定了终身,可是您要我,传旨的太监说奴婢若不从命就要杀掉整个乐班的人……奴婢不是自己想留在宫里……后来先皇后怀孕表哥又进了一次宫,我们就……奴婢骗太后实在是不得已……”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颛福不能生育?朱妘和碧澈,我殷切对待的两名妃子其实都背叛了他?她们也欺骗了我,就像我是傻瓜一样欺骗了我。

    天啊,那孩子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

    以往的事情一件件回映在我眼前……我一直在对颛福说子嗣的事情,我一直在强迫他……而他是以何种心情在听着我的话的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的,但是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我一直对生不出孩子的玳君冷嘲热讽,可这正是因为她忠贞!而朱妘呢,我是怎么善待她的,我多少次告诫颛福多体贴她们母子,颛福是怀着什么心情看着这个背叛她的女人在宫中风光地走来走去?而他什么也没敢说,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独自承担这份苦楚。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的,是我让他承担这样的痛苦。

    如果当时不是我逆天篡改遗诏,颛福只做一个闲散亲王,他可以每日弹奏他喜爱的曲子,他可以娶他喜爱的女人,即便不能生育也不会有太大的要紧……不,如果不是我逆天,这罪就不会惩罚到福儿的头上,他也不会忍受这样的耻辱。

    竟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杨京盛退下了,碧澈也被拉了出去,权禹王从地上将我撑了起来。

    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眼泪流个不停,虚弱地反复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权禹王抱紧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朕不愿意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朕知道你会像现在这样,会受伤会自责会否认自己,而你一向是高傲的。”

    我摇了摇头,我再也没有高傲和自负的权力……我连我自己的孩子都对不起。

    当初我做的就是错了,当初我篡了位让颛福登基就是错的。

    “奴兮……碧澈怀孕的事你没有对朕透露一点,你在防着朕算计朕,你知不知道那时朕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权禹王凝视着我说。

    “朕多么希望根本不用监视你?但是奴兮你说朕这么做错了吗,如果不,以后死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就是朕?颛福这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你都把他当成亲人,那么朕呢,这么长时间的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朕对你的真心付出,难道就换不回一点你的真心?”权禹王语气沉痛地质问我。

    我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这么做我的心也不好受……我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去伤害你……”

    权禹王带着一些哀伤说:“奴兮,其实你并不知道,每夜与你睡在一起,有时候朕突然会在想,明日朕是不是就不会醒来,你会把朕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捧起我的脸深情地说:“奴兮,朕是喜欢你的,很早以前我们就许诺在一起。现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朕不会辜负你,你不要第二次背叛朕好么?朕多么想在你身边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我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

    “你答应我吗?”他再次确认道。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背叛你……”

    他再次抱紧我,我的衣服也已经湿湿的,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我流着泪,整个世界都浸着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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