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章节字数:3596  更新时间:11-04-29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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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片寂静,听不见烈风擦墙而过的哀嚎声,却看得清窗外的参天高树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在掌心,揉搓着来回摇晃。

    吴清渐渐睁开眼睛,迷糊中,感觉眼前被蒙了层纱,又或者是屋子里到处弥散着烟雾。眉头紧皱的他,张大了嘴却发现自己喑哑无声。蓦然间,他便觉到如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昏暗中惊醒却又无处藏身的恐惧。距自己几步之遥的房门紧闭,仿佛只是一扇门便将两个世界隔开——门外骤风狂飙,门内寂如死渊。他看着门,整个眼睛被这扇门给占据着,却觉得浑身乏力。躺在床上,便要被这操控着死寂的迷雾,一层层地漫上身来,只觉得快要窒息。满身冷汗密密渗出,又立马被身上的衣物吸干,最后连衣服也沉甸甸的压在身上,这种感觉好比一条白绫起初极其轻柔地缠在脖颈,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勒紧。整个身体都被湿漉漉的衣物捆绑着钉在床板上,一动也不能动。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紧紧地盯着门,嘴唇翕动,红胀的面额上,肌肉痛苦的抽搐着,神情绝望。这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门去,爹娘还有妹妹离这儿并不算远。如果屋内的一切都是虚幻,那么门外的一定是真实的,所以,他一定要冲出去,打破缠绕在身边的迷雾。

    其实,要做一件事,并不需要多少理由,所谓的理由,也不外乎两种:顺命而为,或者逆天而行。所以,他选择要冲出去,只是因为,他宁愿在狂风豪雨中撕心裂肺地化为灰烬,也不愿在恍惚迷离中沉陷不醒。

    他开始挪动身体,却始终无法站立,只有匍匐而行。空气中烟雾浓重,他仿佛陷入了一滩泥浆,每一个动作都艰难缓慢的进行着。气若游丝的他惟有坚持,却不知是否能坚持到最后:不是每一次决定都会有预想的结果,不是每一次行动都能在现实里掀起波澜,但逝者如斯。

    不知熬过多久,他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张载着他的木床,距离门口愈近,木床便离他俞远,只要看着那扇门,其它的一切便围绕在它周围,不言而喻。终于,他狠狠地,狠狠地举起全身所剩无几的气力,下了最后的赌注,不顾一切地用头撞向木门。那火光电石的一瞬被他心中闪过的念头拉成了无边的漫长。“这扇门是向内开的……”只有头部猛烈的震荡让他知道,一切都还在继续。

    “吱……”的一声清脆细微的错木声,打破了屋内沉溺着的死寂。他惊愕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会这样。

    就在他眼前,门开了,是向外,开出一条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紧接着,狂风强盗般“咣!”地一声,一把掀开了木门,跟任何其他强盗一样,呼啸着粗鲁地夺门而入。转眼间,将屋内的烟雾洗劫一空。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被汗水黏在一起的鬓发在风口中沉沉地一起一伏,方才满室浓稠的寂静终于如梦幻般烟消云散。他颤巍巍地用力扶着门框,站了起来,目视着眼前的一切,伫足在那里竟不知所措,满眼的惊愕打消了刚刚从迷雾中逃脱带来的欣喜。

    一扇门框框住了世界的一角,框内昏天黑地,豪风夹雪,远处的山上,四处歪歪斜斜地躺着被积雪压断的树枝,屋檐下悬挂着尖锐的冰凌,厚厚的雪扑在路面上,不时被飓风旋起一阵阵雪暴。

    他苦笑一声,抬脚踏入雪中。肆虐的狂风嗅到了他的味道,裹着冰雪汹涌而来。针刺般的痛觉迅速笼罩在暴露于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他犹如大病初愈,步履蹒跚,暴风的每一次侵袭都让他显得摇摇欲坠。雪地上的脚印由一对增至两对、三对……断断续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白茫茫的暴风雪中。他没有停,而是一直在走。远离的房舍消失在雪幕中,横竖错乱的足迹让他分辨不清自己来时的方向,现在,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空白,一片空白的虚无,突然间,他双膝跪倒在雪中,高举臂腕怀抱天空,狼一般撕心裂肺地朝着高高在上的一片虚无嘶嚎起来,骤风从他身边疾驰掠过,带走他的声音、还有他的体温……

    不,时间未止,一切尚未结束,他悠悠转醒,迷蒙中,以为刚刚恍惚变幻的一切不过是场梦。那当下又是什么?一阵烈风扫起的雪浪扑在他余温尚存的身体上,冷冷的一个激灵,他醒了,以为又回到了无休止的梦里,却不知道为什么。

    暴雪骤停,唯有风声猎猎,日耀炎炎。他从掩身的冰雪中吃力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被冻的如同木版一样硬的衣物,环顾四周。每一次的惊奇与疑问似乎都没有答案,他始终在陌生的地方做着顺理成章的事情,犹如一个登台的戏子,是自己,却又不完全是自己,知道自己会这么做,有时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在变化无常中,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日头开始让人焦躁不安,整个世界被它含在口中,一只巨大而干热的舌头舔舐着这片雪地。“喀嚓!”一声断裂的脆响,撩拨起他紧绷的心弦。一声过后又平静如初,而在那充满不安与疑惑的心中,仅由一颗石子荡起的涟漪迟迟不能消退。紧接着,“喀嚓!”声接连响起,在四周、在远处、在近处、在脚下。他看到,雪地下的冰层开始断裂,裂缝如闪电一般迅速漫延,而冰层下来回荡动的,竟然是滚滚的流水。突然间,只觉脚下冰层猛的一颤,便于其它冰面割裂开来,磨盘大小的冰层载着他在湍涌的水流中与众多大小不一的浮冰推推攘攘地随波而去。

    惊魂未定中,他猛然瞥见,不远处有排整齐的房舍,屋檐下正伫立着爹娘还有妹妹三人。然而,未等他雀跃呼喊,一颗心又冷了下来。只见三人如山石一般僵在那里,面无表情。唯有身上的衣物在风中猎猎作响,场景甚是可怖。他绝望的扑到在浮冰上。“噼啪!”声忽忽大作,房舍中火光烛天,映得周围一片血红。没多久,他眼看着自己的三个亲人消失在簌簌下落的瓦片中,屋檐坍塌,尘土飞扬。

    他的眼神中翻涌起无尽的悲怆,张大了嘴,憋得整张脸像要烧起火来,他是唯一亲眼目睹了这一连串怪事发生的人,却始终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想要闭上眼睛让这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以及不断地在撕心裂肺中反复着的冲击都在这眨眼之间化作一场旧梦,哪怕会永远留下什么痕迹,这痕迹也会自己慢慢迷失在偌大的记忆中,不知所踪。可是,他没有,或者说,不能。冥冥之中,他只能改变自己的剧本,当别人在他的剧本中出现时,就意味着他也在别人的剧本中担当着一个或轻或重的角色,当所有人的剧本错综复杂的联系在一起时,他已经无法改变这些环环相扣的情节,稍稍的一个举动都会引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果。毕竟,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完全操纵的人,又怎能将整个天下的生杀予夺操控与股掌之间。他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笑,终有一天会垂垂老去的人。眼前的是一种宿命,意外的是一种机缘。当宿命来临时,他痛彻心扉的绝望,但一切还未结束,有人走近有人离开,故事还在继续。他要活下去,不是因为看透了宿命,而是一种机缘让这看似一目了然的宿命充满无限可能,他,就是要去寻找这种机缘,一种无限可能。

    断裂的冰层继续漂移,渺远无垠。他在广阔的白色背景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无法力挽这泱泱大流。他缩起身子,双臂挽膝,热气从打架的牙缝间一股一股地冒出。冰层正一点点的吸取他的温度,蚕食他的生命,好似一个永远填不满喂不饱的无底洞。

    他的体温随着时间一点点溜走,越是困在其中,蚀骨的冷就越是变本加厉地往心头里钻。他既不能掘断这冰冷的根源,也无法装作无恙般的自在,被夹在中间的心智受尽煎熬。“隆!隆!”的响声从远处掠过飘荡的浮冰扩散开来。他听得见这响声,空气中浮现出的任何不安分都逃不过他千疮百孔却依旧敏锐的心,这是现下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不管这根稻草将会带他去何处,这一刻,他必须抓住它。

    放眼望去,浮冰接天连日,然而,响声却愈发洪亮清楚。他浑身战栗着,双眼死死地抓住前方,“咚咚!”的心跳声逐渐被这越发汹涌浩瀚的水势湮没。身下的浮冰不断地被撞击冲刷,变小变薄,眼看着便要碎成一块块的冰碴儿。他的双眼依然死死的抓住前方,丝毫不在意冰层的变化。突然,干涩的眼神中放出光来,他看到了,就在与天相接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冰层犹如万马齐跃,忽忽的奔腾而下,激起的水汽打着卷冉冉铺散开来。快要碎裂的冰层载着他一股冲进这水雾中,“隆!隆!”的声音仿佛从脚下的幽冥深渊传出,被这水雾包裹着在周身回旋不消。蓦然间,水雾被抛在身后,眼前一片明亮,脚下,一道深不见底的瀑布载着所有碎冰直冲进水雾中,宛若一条巨大的冰身游龙在雾中穿梭隐现。脚下的冰瞬间被其它抛起的冰层击碎,身体就这样兀然空置,只是一顿足的功夫,便随激流骤驰急下,堕向那茫茫不可知的水雾中……

    “嘭!”的一声巨响,吴清在迷糊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身躺在床榻一侧的地上,满身的冷汗。“哥!”吴珊珊夺门冲入,见眼前一幕,道:“还以为屋里有贼。没想到是你落到了地上。”

    “我也没想到是你这位天上掉下来的珊女侠砸了我的清梦。”吴清笑道,故作悠闲地双手插于脑后,依旧躺在地上。

    “喔?”吴珊珊嬉笑着,步态轻盈地走到吴清身旁,“是什么美梦能让你从床上滚落到地上,还惊出一身冷汗?”

    吴清见自己被妹妹一语道破,又苦于无辞狡辩,甚是尴尬的咳了几声,道:“唉!做美梦笑的是自己,做噩梦笑的却是别人。”

    吴珊珊一听,顿觉有趣,“快说说,是什么噩梦。”

    “咳咳!”吴清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却一脸迷惑的呆在那里,自言自语,“咦?做的什么梦,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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