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章节字数:3160  更新时间:11-05-23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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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快乐着快乐,最大的悲哀就是悲哀着悲哀。从低潮离开,或者,让快乐走进。

    在玉松坡的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喷着黑汁的恶兽与盘旋不去的血眼鸟儿一波接一波,从松林深处,从渺远天边无穷无尽的滋生出来,踏着同类累起的尸骨,踩着逐溪脉人被撕咬得七零八落的残骸,将残存剩余者围堵追逼至逐溪旁,令其退无可退。

    逐溪脉弟子背水一战,拼尽全力,使尽平生所学来抵挡无名恶兽没完没了的凶狠侵袭。

    冰锥漫天,碎冰散落一地,其中夹杂着恶怪的尸首,或开膛破肚,或断肢断翅,或奄奄一息,垂死挣扎。浓稠的鲜血与散发恶臭的黑汁从恶怪堆积的尸首中缓缓流出,在一层层碎冰上宛若爬山虎般向四处缓缓蔓延,诡异的图案,令人作呕的气息,斩不完杀不尽的恶兽,渺渺无期的希望。

    眼看恶怪一批接一批地倒下,再来时气势汹汹,更是变本加厉,即便是堆尸成山也熟视无睹。恶怪昏了头脑一般无所顾忌,只是一次次地踩着同类的尸体冲过来,血眼鸟儿更是收拢了翅膀不要命地从高空一头猛扎下来。

    眼看大势已去,玄武已然回天乏术,却依然气势磅礴,凛然而立,一身暗黑重甲在尽是一袭白衣的逐溪脉弟子中显得独立出众。只见他双手捻诀,缓缓张开臂膀,与天地一线相齐,霎时间,面色黯淡下来,似撒了一薄层黑灰的脸上又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天地忽然黯淡下来,犹如黑云压境令一切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然而,无论是飞是走,所有恶怪都对这隐隐透着绝命危险的变化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连环似的侵袭、侵袭再侵袭,将无休无止、势在必得的凶残霸气暴露无遗。

    时间在厮杀声中变得扭曲,或绵长的遥遥无期,或短暂的眨眼毙命。

    玄武还在继续,捻诀的双手似乎有些不堪负荷的颤抖着。与此同时,逐溪脉的弟子都能感觉得出,周身的空气、脚下的土地也开始逐渐颤抖起来,并且愈发剧烈。就在某一刹那,众人只听得一声巨喝,身后传来哗啦的散水音不绝于耳,仿佛下雨一般,大颗水珠从逐溪被抛向天空又洒回地面,噼里啪啦地砸在众人身上。嗷的一声吼叫从抛起的水帘中传出,逐溪的水流不再顺渠而行,而是在玄武身后聚了起来,渐渐地拔高,直到整条逐溪将近干涸,一条似龟非龟的冰水巨兽在逐溪水流的簇拥之下显出形来,巨大的前足一下子踏在溪边,似地动山摇一般,引得众人站立不稳。

    玄武足下一点,向后一跃,刚好那巨兽俯下身来,用头接住了他。巨兽上岸,四足将巨盖似的龟甲撑起,在众人头顶遮天蔽日,巨甲的纹路间流动着白光,映得周围一片惨白。盘旋不断地血眼鸟儿直冲向巨兽,数十只、上百只,无休无止。却只见,一只只黑色血眼鸟儿扎进巨兽身体,宛若扎进水中,一阵细微的涟漪过后便陷入巨兽身体中不再挣扎。巨兽下的逐溪脉弟子抬首仰视,但看,一只只血眼鸟儿从巨兽如水般透亮的龟甲中滑出来,径直跌落在众人身旁各处,当当声不绝于耳。众人细看,这血眼鸟儿个个麻木僵直,周身覆盖了一层薄薄冰霜,砸在地上宛若一块块石头蛋子般当啷一声,椭圆的身体便开始随地乱滚。

    逐溪脉弟子见状皆欢呼不已,认为扭转乾坤之时已至,个个精神倍增,站在巨盖底下,随其移动,手中还在不停捻诀,崔发出各类法术在恶怪群中暴起,或冰箭、或刀棱雪暴、或一堵堵水幕……吴清虽然修行低微,亦是随众人而行,眼看着脚下踏过的碎冰里掩埋着恶怪或是人的尸首,心里说不出的惆怅——一般动物是为了食物而捕杀,只要填饱肚子亦不会滥捕滥杀,那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杀戮,仇恨、贪婪、无处发泄的力量……?他想不明白,大概是因为有些人他无法明白,亦如,有些人无法明白他一样。

    虽然,吴清知道结局,知道这一切垂死挣扎都将于事无补,逐溪脉终究摆脱不了走向覆灭的命运。但他的记忆还是被这迈向希望的激情动摇了,或许,逐溪脉能够起死回生,他这样想着,或许历史也可以改变。在众人高亢的反击中,吴清在矛盾中挣扎着变得更加疑惑。

    玄武脚下的巨兽不时发出吼叫,震颤的土地透过脚跟,撼动着砰砰跳跃的心脏。逐溪脉的反扑在玄武召唤巨兽之后势如破竹,恶怪虽然依旧源源不断的从松林深处涌现,但在巨兽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于是节节败退,眼看逐溪脉胜利在望。

    历史的魅力不在于一马平川,它不同于所谓生活,平凡中的不平凡属于生活,而跌宕起伏、际遇无常才是历史百观不厌的原因,它的出人意料总会让人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并且,这样的出人意料时常令回顾者禁不住去假设,如果某件事情没有发生,那过去会是怎样,现在又会是怎样,这也让人禁不住感叹,历史是在脆弱与不可抗拒中融为一体,一步步走来的。

    当所有人都一厢情愿地以为穿越黑暗便可走向光明时,却没有注意到仓促的脚步正引领自己走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边。

    突然,随着玄武脚下巨兽的一声足以撼动天地的咆哮,曾经如蝼蚁般层层包围、源源不断的恶怪突然间被一扫而空,再不见踪影。玉松坡忽然变得一片死寂,逐溪脉中弟子粗重的呼吸中夹杂着惊诧与不安,所有人手持兵刃,双目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空洞,变得更加警惕。吴清此时也明显感觉到了无声胜有声的压迫感,他虽然不知会发生什么,但预感告诉他,一旦发生,那肯定会是灭顶之灾。

    吴清心中感到一阵恐慌,一如当初在天清山顶的腊梅丛中般,却比那时更加严重。

    嘎的一声长叫由天空掠起,一道巨大的阴影贴着地面从玄武身上滑过,任是玄武修行高超也禁不住一声惊叹。众人不晓得出了什么事,纷纷拔足想要走出巨兽擎天巨盖的庇护。却不想,地面剧烈颤抖,让人如在浪中左右摇摆,站立不稳。吴清猛地想起什么,这样的事情,他曾经经历过,并且此生不忘。

    “用御空术,快离开地面!快!”吴清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忘了自己还不会御空术。

    有些人见是一毛头小子在发号施令,便我行我素,偏偏不使御空术,依旧双足踏地。有些人则看吴清喊得情急,猜想其中必有一时说不清的原由,既然他能在这时与逐溪脉共生死,所说必定对众人有益无害,当下便抛出兵刃一跃而上,飞出了擎天巨盖。

    吴清此时亦是急于逃出,步伐慌乱,跌跌撞撞的踩了不少绊脚石。“喀嚓!”一声轰然巨响,吴清身后原本立足之地裂开了一道口,紧接着,这道裂口迅速四处蔓延,并且越来越大,几名未使御空术的逐溪脉弟子霎时间跌进了深不见底的裂缝,漫长的呼喊过后便是一声声惨叫,而后,一阵狂笑从裂缝中传来。

    吴清听到笑声,愣在那里,“是他,十五年前是他,十五年后还是他。跟他拼了,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哪怕是被五彩幻尘操控躯体,也绝不能让他在十五年后跑到天清山作乱,苏青寰或许也不会死。”

    吴清停下逃生的脚步,站定在那里,转身,眉头锁起,眼神中透着一股煞气,森白的牙齿从唇间露出,散发着野性的凶残。

    “孩子!我的孩子……”急促而哀伤的呼喊声掠过其它惊慌的嘶喊,极具穿透力地一声声刺入吴清的耳朵。

    吴清顽强的挣扎着,硬是在五彩幻尘就要占据的意识中强留了一隅给自己,那一隅便是爱。凶煞与爱,看似两种极为矛盾的东西此时此刻就在同一个身体中同时存在着,为爱而杀戮,或者为爱而清醒。

    在吴清周围原本散发的黑色雾气逐渐变成若隐若现的五彩色,于周身流转不停,一脸的杀气亦是收敛许多。他转向,朝着方才呼救的地方奔去,眨眼一瞬便至跟前。只见一身着白衣的妇人倒在血泊之中,已无力站起,眼神迷狂似的直望向天空,口中还在不停念叨,仿佛那已是她生命的全部,身受重创依然活着的原因,白色衣裙早已被凝固的鲜血浸成了绛红,夺目却凄美。

    就这么打眼向高处一观,吴清看到数十只黑色巨型鸟儿在天上盘旋不止,跟方才的血眼鸟儿不同,这些巨鸟大了不止十倍,浑身毛茸茸的,再细瞧,竟然还有人跨在其修长的脖颈上。这数十只被驾驭的巨鸟与凌空在上的逐溪脉弟子周旋不已,而几名逐溪脉弟子才刚刚靠近巨鸟,便如喝了迷魂汤一般,立马左摇右晃,失了法术,从高处跌落。只见跌落者不喊不叫,如醉汉一般口中哼哼唧唧着便哐当落地,摔得脏腑碎裂,一股殷红鲜血从嘴角流出,而且面色焦黄,仿佛大病一场。

    哇哇的哭声从混乱的天空传来,一只巨鸟的双爪中竟攥着两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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