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章节字数:4945  更新时间:12-10-24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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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

    游子流落异乡为异客,最起码还有一个家国让自己思念眺望,而那些国破家亡的迁客,如何才能缅怀自己的内心,让心灵有一个宁静的归宿?

    大新591年,乾宇10年,这个具有近六百年璀璨历史的王朝,终于在一片浩天烈火中慢慢地走进汗青史册。六百年披荆斩棘的路途,三千里锦绣不绝的江山,转瞬间便被蛮族铁骑踏破。

    是年6月22日夏至夜,流光飞舞,飞星逐月,灵动的莲心湖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似乎已经做好准备来迎接今年的花灯胜夜。然而,昔日玉壶光转,鱼龙乱舞的场面已成为后世传说,此时眼力所及的画面,无不是破败的屋瓦以及干焦的土地,往来行人步履匆忙,都在为今后的生计打算着,谁还在乎一个覆灭王朝奢侈腐败的欢宴?

    波光粼粼的湖边,新皇光穆单于负手而立,语气可惜地感叹道:“真想不到,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这里竟会变成这般场景。我以前跟随父汗来过这儿,这里从前可是日日笙歌,夜夜沉醉,我还清楚地记得哪里放着雕花的烛台,哪里悬着火红的绸带。”他伸出手臂,朝着远方比划起来,“父汗当时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夺下大新王朝,将这宝马雕车尽收于手!不想大新皇帝竟然阴狠异常,一场大火烧得整座普陵城面目全非,父汗也在火中丧命!”

    “大汗,那大新皇帝此时就在我们手上,何不杀之为先皇报仇?”随行的将军一脸的义愤填膺,妄图杀之而后快。

    相对的,光穆单于却颇为冷静,“不可,大新建国近六百年,这里的百姓思想怕是早已被同化,我们留着大新皇帝,他们还不会掀起什么大浪来,若是杀了他,怕是要引起举国暴动。”

    “大汗,属下不明白。杀了乾宇,叫他们群龙无首,我们统治起来不是更方便些?”

    “呼延,你不是中原人,对他们了解还太少。”光穆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嘲讽地说道:“中原人,个个都是狼,表面上看起来迂腐颓唐,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有反骨。此时有大新皇帝镇着,他们还顾及脸面不敢嚣张,一旦大新皇帝死掉,到时他们黄袍加身人人称王,我们更加不好对付。”

    “原来如此。”呼延恍然大悟,向后欠了欠身,“是属下考虑不周,可是,也不能放任乾宇不管,我听说他还有一万八千名铁甲军,此时就在洛离酹手里,洛丘的儿子本就不好对付,再加上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士,我们不得不防啊!”

    “洛离酹?他和洛离醇是什么关系?”

    “是他弟弟。”呼延起身回道:“我在堇城见过他,他长得和洛离醇一摸一样,当时吓我一跳,还以为洛离醇起死回生了。”

    “人死岂能复生?”光穆单于喃喃自语,似乎夹杂着一丝怨天尤人的情绪,“洛离酹,他的将才如何?”

    “是个人物。他将那一万八千名兵士分成六部,每部设有统帅各司其职,相互合作又互不干扰,坚守在普罗平原,我们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既是这样那就不要硬来。”光穆负手和呼延信步游于湖岸,“普罗那边的地形怎样?他们的后援供给如何?百姓都是什么态度?”

    “普罗那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是个打对攻的好地方,只是现在正是汛期,河流湍急不说,单是河道就加宽两丈,有此天堑实在是易守难攻。至于态度,这可奇了怪了,那里的百姓都对洛离酹尊敬爱戴,反倒是他麾下的将士个个嚣张跋扈,不将他放在眼里,有几次还差点闹出了内乱,虽然都被洛离酹给制住了,但能看出他们军心不稳。”

    “哦?咄咄怪事。”光穆微微挑下眉头,“那些铁甲兵都是从皇城调走的,按理说亲眼目睹山河易主应该会更加激进才对,怎么上下不是一条心?”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呼延也是一脸迷茫,“只听说那些兵士大骂洛离酹通敌叛国,说即使死也不会听从他的调遣。”

    “通敌叛国?这倒有意思,和他哥哥犯下同一条罪了。”

    “大汗,您的意思是……”呼延试探性地比划一个手势。

    “嗯。”光穆点了点头,“我也在普陵城听到些许传闻,不管是真是假,对我们都大大有利,普罗离皇城较远,可能还没有听到这里的消息,你赶快挑几个人手过去,把从这里听到的都添砖加瓦地大肆宣扬一番,我倒要看看洛离酹要怎么过?”

    “是,我这就去办。”呼延弯腰告辞,恭敬地转身离去。

    浮光静影的湖边,光穆临湖而立,望向水天相接的另一边,“这就是你最喜爱的花灯节么?我现在就站在莲心湖边,却没有看见流光溢彩的花灯,还有那飞得同月亮一般高的焰火……”

    犹记那年中州盛日,自己与父汗乔装打扮混在人海之中,当时父汗就很笃定地对自己说:“大新百姓,六百年只经历过两个阶段:一个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阶段,另一个是坐稳了奴隶的阶段。光穆,你告诉你,就算我们的铁骑踏破这万里河山,届时江山易主,天下大乱,他们在乎的也只是逃亡时自己的金钱应该埋向何处。”

    光穆听闻不禁莞尔,仰头望向自己的父汗,“那您一定要将这天下打下来,让我好好见识一下这些大新子民的蠢样!”

    “哼!荒蛮野族,鄙夷鼠辈!竟敢妄图破我大新河山,真是痴心妄想!倘若你们真敢来,我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身后一道清朗而坚定的声音传进耳中,就这样生生打断了光穆关于未来的幻想。

    “谁?”光穆心里一惊,猛然回身条件反射地就去摸腰间佩刀,却见灯火阑珊之中,一位翩翩公子正凭栏而立,英姿勃发,风流倜傥,令人见之忘俗。

    光穆见此忽然来了兴致,他微笑上前,带着四分嘲讽,却暗含六分调情,“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大新国昏君无道,连带着百姓也跟着不思进取,每日不被花迷,便被酒困,饱来觅睡,睡起逢场作戏。像今日这样的花灯盛火,能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大新国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快要完了!”

    一语道出,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升平和乐的年岁里,谁会无端地说起灾难与覆灭?仿佛逃避现实一般,方才还接踵而行的人群此时都匆匆散去,偌大的街市上只剩下那位逞一时英雄的少年。

    “果然是一群行尸走肉的奴隶。”光穆轻蔑地看着那些避而远之的行人,“就凭这些‘死尸’,你还想杀得我片甲不留?真叫人笑掉大牙!”

    “那我告诉你!你的牙不是笑掉的,而是被人打掉的!”语音刚落,那少年便冲身向前,右手握拳冲着光穆的面门便挥了过去。

    光穆淬不及防,被动地抬手去挡,阴错阳差的竟也稳稳接住了那迎来的拳头,刚想松口气,却觉手腕一阵疼痛,紧接着眼前的画面便跟着乾坤倒转,等再回过神儿来,自己已是重重地摔倒在地。

    “哼!酒囊饭袋,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从哪来的滚回哪去吧!”

    听到这话,光穆顿时恼羞成怒,翻身一脚直攻那少年下盘,那少年躲闪不及一下失了重心,身形一晃竟是稳稳当当地压在光穆身上,弄得光穆刚刚撑起的身子,又一下跌了回去。

    僵持间,只听‘嘭’的一声,一记绚烂的焰霞在夜空中绽放出奇异的花朵,紧接着便是成片成片的焰火于空中同时绽放,方才还黯淡无光的星辰霎时变得流光溢彩,无数星火散落在莲心湖上,将两张年少气盛的面孔映的通红……

    “离醇!”远处两个公子打扮的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我的洛大公子呀,那边乐宴已经摆上了,唱曲儿的姑娘也是个顶个的红牌,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跟别人打架?快走,别叫他们都等你一个!”说完便拉起少年,不待他有所反应便驾着他的胳膊朝莲心湖方向走远了。

    “洛离醇?”光穆撑起身,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光穆,我们该回去了。”大汗在身后冷冷开口,听得出心情并不是很好。

    “父汗,这个洛离醇和洛丘是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想要知道,自己到战场上去问!”

    “哈哈!父汗,我也正有此打算呢。”光穆别有深意地笑出了声,“我和他一定还会再见,届时我定要与他一决雌雄!”

    大新575年,宣威22年,匈奴兵分两路,大举进犯西北要塞,繁关、堇城告急。洛离醇奉皇命拜少将军印,领精兵5万挂帅出征。却不知此时,在北风卷地,百草相折的胡天八月,有一个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绵延的普罗河上波光粼粼,仿若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披着华彩的衣衫缓缓而行,凌波微步,婉转多情。

    呼延一身甲衣站立在岸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普罗河的汛期已过,我们终于可以渡河了。”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转身大踏步走回营寨。

    “传我将令,中军即刻拔营起寨,连夜渡河,趁洛军没有防范在明日日出之前拿下洛军大营!”

    “将军且慢!”参军萧秦拱手起身,“此时刚过六月,桃花汛没有这么早就过的,此事定有蹊跷。况且河岸两边多是洼地泥沼,十分艰涩难行。若我们冒然行军,必会引起敌军察觉,届时两军对峙,后果不堪设想。古往今来,渡河作战乃是自绝后路,我们兵多粮足,犯不着用‘背水一战’这种冒险的打法,还望将军三思。”

    “萧秦此言差矣。”呼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普罗平原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是天然的古战场,若是能在这里打上对攻,凭我们的兵力定能一战成名。等攻下普罗城,你就等着加官进爵吧。”

    “将军!”萧秦还欲再言,却被呼延抬手止住,“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赶紧收拾行装准备渡河!”说完便负手离去。

    是夜,江河沉默,暗月敛辉,呼延率领三军将士换上轻装,弃下重载,悄无声息地朝普罗河迈了进去……

    远处长河日落,大漠孤烟,眼力所及之处均是漫天黄沙,尖刻的沙粒借着强劲的旋风,将自己的军队围个水泄不通,光穆眯着眼睛伏在马背上,只觉得有千万把刀子在自己身上割划,疼痛难忍真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洛离醇!……我……中你之计了……”光穆艰难地张开口,话还没等说完,却吃进去一嘴的黄沙。

    “哼哼!”堇城之上,洛离醇轻蔑地朝下望去,“为将者,不通天文,不时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乃庸才也。王子殿下,您久居大漠,竟不知道今日申时堇城附近会有旋风吗?”

    “洛离醇……”光穆还欲再骂,突然觉得身下的汗血宝马变得躁动不安,驮着自己开始横冲直撞,待知道冲不出去之后,竟是高高地扬起马蹄,一声啸鸣,转身使个巧劲儿,将自己重重地甩了出去。

    光穆不明所以,被摔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勉强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的爱马以及跟随而来的三千兵士均哀啸着被卷进昏天暗地的旋风之中,转瞬之间便消于天际。

    “……洛、离、醇!”身陷黄沙之中,光穆紧咬牙关将泪水连同血水一齐咽下,“我定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

    “……洛……离……醇……”午夜梦回,光穆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这个名字,连眼泪滑过眼角都浑然不知。

    “大汗……大汗!”身侧的皇后起身轻轻地推了他几下,“大汗,醒一醒,您又做梦了么?”

    “嗯?”光穆翻了个身,眼睛在睁开的同时便瞬间清明,“外面出了什么事?”

    “大汗,萧秦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刚刚送到。”皇后毕恭毕敬地回道。

    “宣。”光穆起身披件衣服便朝外走去,从始至终都没看皇后一眼。望着大汗离去的身影,她只能哀怨地独自叹息,身为皇后,她的言行举止都得体的无可挑剔,但是她知道,不管她做得有多完美,光穆都不可能正眼看她,试问一个根本没办法从一个执着的生命里走出去的人,又怎么能走进另一个生命?“大汗,你十五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可曾有一刻把你放在心上?为何我总觉得,在他的头颅被高高地悬挂在堇城城墙的那一刻,你的心也跟着死了?”

    圣德宫里,光穆面无表情地合上奏章,“惨败?笑话!我军兵精粮足连大新皇城都能踏破,竟然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普罗平原,一马平川的平原,凭洛离酹有天大的本事又怎能守得住?”

    “大汗!那洛离酹当真阴险狡猾!他事先派人到普罗河上游阻截了河水流量,造成了汛期已过的假象,呼延将军不知是计,于深夜率领三军渡河妄图杀洛军一个措手不及,不想刚踏进水中,洛离酹便捣毁了河堤,积攒了近一个月的水量顷刻间便冲了下来,水势之大虽乘骥御风不已其急,我军始料未及,伤亡惨重,幸而萧将军率救兵赶到,不然只怕会全军覆没……”

    “混账!”光穆拍案而起,气得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呼延无能!盲目自大!去之前我是怎么跟他说的?攻心为上,攻心为上,他怎么就是不听?他人呢?怎么不亲自来见我?”

    “大汗,呼延将军他……”使者深深地垂下头,似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情感。

    “他怎么了?说!”

    “将军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一个人驾马奔去上游想要修复河堤,不想正遇上洛军埋伏,交战中被洛离酹一剑刺中心口,已经……阵亡了……”

    “这不可能!”光穆下意识便要否定,仿若晴天霹雳一般,脑间一片空白。朦胧间,似乎又看见洛离醇,一身银装甲衣,身披鲜红鹤氅,转身轻蔑地讽刺道:

    “你永远是洛家的手下败将,昔日你从未胜我,今日你也赢不过我弟弟!”

    “既是这样,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谁是最后真正的赢家!”光穆突然自言自语,仿佛被什么东西激起了斗志,“传令三军,御驾亲征普罗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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