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都-芳菲

卷五  第五十九章 渊龙（中）

章节字数：2091  更新时间：11-08-12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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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顿三十二年，济、泊、泫三国联军犯境。我与靖海分兵两路，上下夹击，虽然敌众我寡，我军却斗争昂扬。手下弟兄，均是平民、奴隶出身，对我的发迹无不敬佩崇拜，战至紧要处，我自作主张，宣布但凡奴隶，只需上阵杀敌，有无军功都能获自由之身。于是众奴隶以一当十，誓死效力。那次我军大获全胜，我居首功。受降仪式上，虽然我官阶较低，但气势反在靖海之上。此情此景，自然被国中第一权臣曼瑟看在眼里。

    曼瑟侯爵早年便忌惮靖海将军的人望，后来因为菲蕾亚夫人一事终于与靖海势成水火。他虽在国中权势熏天，但手中只掌握御林禁卫，并无海外军权。如今他注意到我的迅速上位，便有心拉拢我以为己用，并就近牵制靖海。在他的举荐下，我被升任为都领，仅在将军之下。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距最后的胜利只是一步之遥。

    狄讲述那些陈年往事时语调平静从容。那么多年的血雨腥风，在他口中弹指一挥间地流过，如同轻风拂面，了然无痕。

    莫顿三十三年，也就是我二十四岁那年，新年伊始便天降异象：新年三天后彗星袭月，随后暴雪成灾，除京城以外，全国各地粮食及御寒储备均告不足，冻饿致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受灾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入宫廷。

    灾情紧急，莫顿三世虽昏聩无能，却也知民情汹汹，急遣要员赴灾区赈灾。不想这些贵族平日搜刮百姓都是行家里手，然而论及救助灾民则各个束手无策。更有甚者，被派遣赈灾的官员贪得无厌，竟然挪用善款、倒卖赈灾物资以供个人享乐，导致民怨沸腾，几处灾区爆发了抢粮事件。当局慌忙出动官兵镇压，不料未能平乱，反而激发了民变，局势更加危急。

    也许是天灭嘉兰，就在这个当口，年过半百的国君莫顿三世听闻灾民暴动一事，一时急火攻心，暴卒于殿上。太子年才十一岁，体弱多病，年幼无知，茜妃鉴于国内形势动荡，恐此时幼主根基不稳，难以服众，故而隐瞒莫顿死讯，秘不发丧，与弟曼瑟侯爵暂任摄政，并急诏四海将军归国平乱。

    当我得知国内暴乱的消息，就立刻明白，我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虽然茜妃隐匿了国君的死讯，但我于朝中耳目甚多，自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于是我放出风声说太子并非莫顿亲生，乃是茜妃、曼瑟姐弟乱伦之结果；被国君知晓后，二贼先发制人，弑君篡位。如今奸贼倒行逆施，乃至天怒人怨，靖海将军将即刻领军回京讨逆。

    虽然我对太子身世的传言不过是空穴来风，然而国人笃信狄奥尔一世的双剑诅咒之说，王室子息艰难已是不争之事实。莫顿三世与萩后多年婚姻无子，而茜妃受宠不久就怀孕生子，再加上太子并无嘉兰氏血统特有的烟晶色眼睛，更加重了人们对太子身份的怀疑。

    我在传言中刻意提到靖海将军，因为他是王长女菲蕾亚公主之夫，按嘉兰律，在男性第一继承人身世非法的情况下，公主配偶有权通过妻子的关系继承王位。这一点至关重要，也是令茜妃姐弟最为忌惮之处。

    就这样，靖海将军被置于风口浪尖，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茜妃惊恐之下，竟然派人劫持将军全家，意图以菲蕾亚夫人为人质逼迫将军放弃兵权，从此听命于自己。

    情急之下，靖海将军一面修书茜妃及曼瑟，假意答应与其合作，一面秘令我引奇兵潜入国中，救出公主。

    然而他却不知道，于此同时曼瑟侯爵也以密信致我，令我率部回京平叛。此计一在借兵为己用，二可趁机削弱靖海，可谓一箭双雕。

    ***

    听着狄的诉说，我连连摇头：“原来你一边要服从将军的命令，一边要暗中为曼瑟做事，而且还要让双方都相信你忠实于自己……周旋于其中……真的好复杂。”

    “所以我一直希望你远离政治，远离阴谋，自由自在过好自己的生活。”狄语调深沉地说，“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能被用来为百姓谋福利，而落入在少数人手中，则会成为摧心化骨之毒，腐蚀其心智、消磨其意志，让他们在权力的漩涡随波逐流，迷失了自我。”

    “那么你……你迷失了么？”

    “我么？”狄侧过脸来，略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只是爱着菲蕾亚而已。我已经说过，为了得到她，我不惜一切代价：如果权力能助我实现愿望，我为何要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那就意味着你必然会违背誓言了。而你是发了毒誓的，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么？”我的心渐渐地抽紧了。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狄轻合上眼，摇头道，“那时候，我不怕。因为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就是失败了也没有损失什么，而如果成功，我则会得到一切。这个诱惑对我来说未免太大了。”

    “而现在……你怕了吗？”

    狄没有回答我。沉默了许久，他才说：“如果我知道今日的结局，真不知当时会作何选择……”

    只是，我还能有所选择吗？

    当时国君昏庸，妃嫔乱政，外戚专权，国中早已危机四伏。星象、暴雪、饥民起事，君臣离心离德。曼瑟与靖海螳螂捕蝉，却不知我黄雀在后，如今两方皆借重于我，更是天赐良机。

    自古天下强者居之，如今天命向我，择旧布新、改朝换代的时机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