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初始之澜 (1)

章节字数:3252  更新时间:11-07-01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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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后——

    街道两旁的花树正当季,茂盛的青叶下开始结出星星点点的花骨朵。风一吹过好像就能够闻到天空的香味,纯净的,略带咸味。也许,是海的味道。

    阳光略微倾斜,街道上的人都有些繁忙,滨城的人在近几年都变得更加富有了,街上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名轿车驶过。当然也有光着膀子拖板车的,黝黑的皮肤与苍白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时候,上午九点钟,像海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是正在学校里上第一节课,初二年级。然而,她却坐在家里,透过落地窗微微悉着眼看着地下来往的人群。

    上个礼拜她采用漠不理睬的方式终于气走了给她家教了八个月的年轻女老师,所以今天她很闲。

    她开着风扇是怕热,紧闭门窗是怕外面的汽油味蔓延到她家来。

    她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有多种什么名字她都记不住的先天性病,却也不太致命,不然她也活不过这十五年了。她也不是没有上过学校,只是她性子有些不合众,难以和别人相处,父亲对她也没太大指望,只希望她一生平安,于是干脆就不送学校请家教。

    上小学时,父亲兜着一大堆的医院证明资料与清单去学校找班主任和校长,以及医务室的医师千叮咛万嘱咐。于是她成了重点迁就对象,不想上课可以回寝室,上课想睡觉不会挨骂反而会被询问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云云。

    没有人会把她当真正的学生,或者同学。她透过玻璃望着楼下,不经意间又看见了玻璃上映着的薄薄的影子,那个藏在玻璃面上的女孩正静静盯着自己看,嘴角没有一丝笑容,她的目光陌生,但她庆幸的是,映在玻璃上的那个陌生女孩并没有用怜悯或小心翼翼的眼光望着自己。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最真实的麻醉。

    咚咚——

    她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不合时宜的声音,难道是那个女家教又忍辱负重地被父亲劝回来了?已经是第几次了?第五次吧。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次数,踮起脚尖透过猫眼看到了少年静默的脸庞,清秀白皙,带着一丝微微的笑。她的心像是瞬间有羽毛划过,轻柔地颤动了一下。

    打开门,对方喊道:“海音。”她呐呐地回应了一声,才说:“小言哥你怎么来了。”

    他手上捏着一支明亮色泽的向日葵,将花递给海音后晃了晃手中装书的袋子说:“纪同学,苏老师是来给你补功课的。”

    她愣了,没有想到这一次父亲会找小言哥来给她补习功课。他熟谙她家地理位置,脱去鞋子,穿上拖鞋后,拉起她的手就往书房走去,边走边说道:“你的事情我都听纪叔叔说了,女孩子总是要学点东西的啊,这样总把老师气走怎么行呢。”

    纪海音望着他,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凉,“唔”了一声就听见他微笑地望着她说:“不过这次你应该没辙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被你气走的。”

    ——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气走啊。

    她抿了抿嘴,望着苏斯言一本本地拿出课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言哥,你为什么不要去上课呢?”

    对方像是僵了一下,接着又从袋子里搜出了钢笔,然后才风淡云轻地说道:“我没有上高中啊。”

    纪海音刚刚才坐下,一下又错愕到站起身来,她问:“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去上高中。”惊愕之下细细一想,然后又试探性问道:“是因为对爸爸的承诺吗?说什么‘没考上助学金就绝不上市重点’,这种只是作为自我鼓励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八年前的一场海难让苏斯言父母双亡,据说他爸爸是个警察,是为了救三个小孩子才死掉的。她不能否认他爸爸的敬业,然而,他的爸爸也许是个好警察,却注定不是称职的父亲。他抛下了那时不满九岁的儿子,让孩子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存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

    除了父母,没有一个人可以被自己毫不犹豫地去依赖与相信。除了至亲血缘,在世界上我们踽踽独行,每一次判断真假善恶都要足够谨慎用心。

    苏斯言摇摇头,轻笑道:“不想读了,所以就不读了。”然后看了看海音有些凝重的脸色,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小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给你补课啊。”

    她认真地点点头:“恩,我想你去上课,不想你来补课。”

    苏斯言揉她头发的手顿住,然后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他说:“我不想读,我有别的想做的事情,读书对我来说,并不是实现理想的意义。”

    他并不期待她能够听懂,却还是问道:“你懂吗。”

    纪海音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我不懂,可是,我理解你。那么,你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目前是给你补课。”他开玩笑地说道,掐断了海音继续问下去的趋势:“有草稿纸吗,数学和英语,你今天先选一门。”

    “英语。”纪海音偷偷地瞥了一眼苏斯言,他的表情温暖得无懈可击,然而他的眼底却隐隐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光。只是在刚刚的谈话中一闪而过。

    她觉得她刚刚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某种底线。她这样想到。尔后的讲课她听得认真而出神,是难以描述的状态。

    而后来在她捻着苏斯言送给她的那朵向日葵细细打量的时候,忍不住把花靠在脸上感触,同时,她闻见了一点细细的,几不可闻的另类香味。

    她眼底的光一点一点凝结,成了一根绣花针头。

    -

    晚上。

    咚咚——

    她敲响隔壁邻居家的门。女主人打开门,亲热的喊道:“哟,音音啊,怎么有空来阿姨家坐坐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不是,爸爸又不在家,我在家有点害怕所以来这边呆呆。”

    程阿姨有些叹息的摸了摸海音的头说道:“这老纪也真是的,女儿还这么小,就把你一股脑儿丢在家就是的。以后多来阿姨家坐坐,反正两个院子临着,就这么十几步路,阿姨家也没什么人,女儿上了大学啊这家也差不多空了。”海音点点头,说了句“阿姨打扰了”就进了别墅,脱了鞋,将倒鞋放在鞋柜上,走进家门。

    她坐在沙发上,不经意地摸了摸肚子,微微垂下睫毛。远处正挑台的程阿姨望见了,忙问道:“音音啊,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她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家里煤气没了。”

    阿姨又念叨了一下她父亲的不称职就说给她下碗面去。

    纪海音抚抚肚子,好像真的饿了一样。在听见阿姨在厨房里弄面的细碎声响后,站起身来,轻轻绕过客厅,推开了程姐姐房间的门。程姐姐上大学去了,可房间还是被她母亲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好像预备她随时会回来一样。

    这才是家的气息。

    她稍稍愣了一下后,摸索着打开了梳妆台前的一瓶玻璃瓶,闻了闻香水的味道。一年前她曾不小心打碎程姐姐最喜欢的香水,她一直记得这个味道。很明显是一款很受欢迎的女性香水。

    果然是。她眼眸缓缓地垂了下来。盖好盖子,放回原处。推门离开前,还忍不住再看了一眼。

    程阿姨断了面出来,看见海音正坐在沙发上,一看见自己的面条眼中就闪出了欣喜的光。怕是饿惨了。带着怜惜地说:“以后觉得孤单了,就来阿姨家坐坐,你呀,和我女儿一样,总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不知道小宁在大学过得怎么样,已经半个月没打电话回来了,这孩子……”

    海音忽然就不饿了,胃里仿佛翻江覆海般倒腾。她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看程阿姨此刻的表情,心下一紧。连忙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完面后落荒而逃。

    她以为她会哭。但她的眼里一片干涸。

    她生活在单亲家庭,从一出生妈妈就病逝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去面对这个世界,但有意无意地,善意恶意的,她统统都能听成讽刺,耻笑。

    ——“诶,海音你不能和我们跳皮筋,你身体不好老师说的。”

    ——“这孩子上课怎么老打瞌睡,明天要你父亲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身体吧。唉……”

    ——“妈妈妈妈,这是我同学纪海音,她爸爸出差这几天住在我家好吗,她身体不好,你要帮她洗衣服啊。还有,菜里不能放辣椒,也不能太酸。”

    ——“海音,远足你还是不要去了吧,肯定会晕倒的。你还是去参加游泳比赛吧……这个,游泳好像会压迫肺部诶……”

    她静静地靠着墙壁下滑。蹲在角落里细细的,慢慢地回想。但那些记忆仿佛都长了刺,变成生命力顽强的藤蔓将她缠绕,扎得她生疼,但她疼上了瘾。

    学校聚会的时候她也吃了火锅,集体活动时她也参加了远足,虽然有些眩晕但并没有休克。甚至于因为同学的一句话她整个暑假都在游泳馆里苦练游泳,最后还在县里得了奖。

    她那么努力地证明,竟然推翻不了薄薄的几张医院证明单。她的眼里明明那么倔强,也能被人看成寂寞忧伤。

    一旦有先入为主的认定,无论她怎么做,都再难后天更改。那些努力,那些倔强,全都成了不省心,成了让人捏把汗的任性。

    抬起头,她又看到了那支向日葵,在月光下散发着太阳一样的璀璨,而更柔美些。在馥郁的花的香甜里,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其他的气味。

    她轻轻抿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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