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澥桑田卷一马牛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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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校庆与手术刀

章节字数:6651  更新时间:11-07-19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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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离正午还有一个刻度的距离,沪川的茶楼饭馆已开始热闹起来。街面上,人力车与老爷车竞相赛跑,在人流横织中竟也难分个高低前后。

    和逛窑子的道理一样,哪里最红,人流就往哪里涌。

    当下最红的,就要数马徐维邦导演的电影《夜半歌声》了。那偌大的海报四仰八叉的抓在外墙上,主人公宋丹萍的脸面被街尘染成了灰色。

    “听说这里头也隐藏了一些关于革命的豪情”,偶然路过的人想起里头的一句台词,是这么说的,“我宋丹萍的身体,不只属于晓霞,还是你们大家的啊!”

    这世界果然是在激进中求变的,那偶然路过的人这么想。

    路过那海报,龙少阳的老爷车是开往集味坊的,那里的小笼包最好吃。

    车子慢悠悠的在大街上一步一停着,不时的有些小报童前来叨扰。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沪川新报》被捅进车窗,外带着报童念经似的广告语------前夜星雨朦胧,委员生死关头,谁是凶手?

    新报头版四个大字----“沸反盈天”!

    龙少阳莫名的来了点精神,从报童手中抽走了一份中段发皱的黄面纸。

    “沸反盈天!未名人雨夜枪拔委员府,一死两伤!是组织?是仇杀?”

    死的人不是那个被下了定的政治委员,龙少阳觉得“沸反盈天”这个词用的有些过了。他将报纸丢在一边,想起了前日车灯夜雨中那个举枪的人。

    当环境与氛围都模糊不清的时候,人的本能可以让自己将某些事物的特质分析的更加清楚。

    龙少阳敢保证自己是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的,但他却认得那人,好像大脑自动的做出了辨认反应一样。

    他再次的,莫名的来了点精神。

    车子开到上岛花市的时候被一辆二轮马车挡住了去路。

    花市这段的马路修的极窄,车子过一辆有余,两辆就有些困难了,更何况那马车的大小着实可观,龙少阳的老爷车试了几次都无法突围。

    司机阿伦有十分的不耐烦,口里嚷嚷着要看看是谁家不懂规矩的,用散发着马屎味道的绿皮车挡住了龙家大少的去路。

    这般叫嚣着,却终究没能付诸于行动。

    苦等无益。

    于是龙少阳径直下了车,进了花市。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似有印象的人。

    年轻人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褂子,衬的那张面孔愈加的干净了。四月的天气早晚温度还有些落差,那人在脖间挂了一块青灰色的尼子围巾,和上回看见的差了不多。

    龙少阳一眼便瞧见了他手里抱着的一盆文竹-----修剪得当的盆栽,但绝不是什么高价货。想起陈秋英那个关于“船长”的描述,他的心尖有端得挤出了一丝酸。

    “林老师。”他先打的招呼,“你好。”

    伸出手去表示友好,却半晌不见那人的反应。

    “对不住,空不出手来。”那人双手抱着文竹,面上很是抱歉的模样,“不过,您是……”

    龙少阳心尖上快喷出酸液来了。

    “我是陈秋英的朋友。”

    那姓林的转了转眼珠子,忽然便如同醍醐灌顶似得“哦”了一声,笑容都透出些文人的纯真来:“你姓龙对不对,上次和秋英打招呼她喊你龙什么来着,哦对,龙大少,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大少,老‘大’徒伤悲,‘少’壮不努力。”

    龙少阳怔怔。

    “龙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啊。”那人眼睛里透出些艳羡来。

    “不及林老师为人师表。”龙少阳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回礼。

    林老师偏着头真诚的笑着,似乎对“为人师表”这个四字词相当受用。

    龙少阳却发现了新大陆:“咦?林老师受伤了?”

    说的是林业平额头到眼下帖着的一大块纱布。

    那人摇摇头,一脸自嘲,“可不是,骑车骑的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似乎想起来那日的悲惨情形,原本还烂漫的脸色突然就难看了起来,“祸不单行,还把腿给折了。”

    他原地走了几步以示诚恳,一瘸一拐的。

    龙少阳扬起眉毛:“那还真是可怜了。”

    “不可怜不可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那姓林的老师这么说。

    “可惜福祸双至。”

    “从来祸从口出。”

    龙少阳此时也有些迷茫起来,怎么听这位林老师的话语都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不知是何道理。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陈秋英。

    第二个想到的是陈秋英。

    第三个想到的依然是陈秋英。

    “秋英她……”他这么开头。

    “是个好学生。”林老师做了结尾。

    龙少阳点点头,不知又该说些什么。

    “下午还有课,告辞了。”

    这是林老师在上岛花市说的最后第二句话,说到“告辞”二字的时候人已擦身而过,单留一个“告”字在龙少阳耳边回荡。

    龙少阳转过身,看着那人瘸着腿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皮子做的挺好看,可惜假了。”他想。

    另一头,林业平抱着文竹摇摇晃晃的淡离龙少阳的视线,走开后才“嗤”的笑了一声,露出些不以为意的神色来。

    “靠洋人吃饭的,能算是中国人么。”他想。

    又走了几步,忽听身后那洋鬼子商人的声音又飘将过来。

    “林老师腿脚不便,我用车送你啊,就在前边。”

    林业平看了眼离自己不远的老爷车,弯起了嘴角。

    “多谢。”他转过头去,笑的甚是甜腻,“不过能走是福,为免四肢不勤。”

    说罢便晃晃身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瘸腿而去。

    龙少阳的最后一耙还是打在了棉花上,心头顿时憋闷的不行,哪还有半点吃小笼包的兴致。

    匆匆返回“坐骑”,那二轮马车却还在原地,骂不得打不得--------

    怎一个“气闷”了得。

    “遇人不淑”。龙少阳这样下定论。

    林业平这几日挺忙,全因着南岭大学半百年岁的华诞活动。

    “要别开生面。”校长这样说。

    林业平作为学校盖了章的文化部指导老师,自然少不了忙前顾后嘴皮子上下翻飞的工作了。

    刚刚才将散着油墨气味的校庆册籍整理完毕,宣传部又来了人。

    来的人林业平挺熟悉,是平日里总喜欢赶在上课前去阶梯教室听自己插科打诨的一群大老小子们。下巴上才刚刚长出些软绵绵胡须的黄毛小子,总是对类似十月革命这般的题材特别着眼,听着眸子里也能亮出光来。

    “有变更的心是好。”林业平常常这样讲,“但变更并不代表着一腔热血。”

    毕竟是乳臭未干,急于求成在所难免。林业平被缠着问着,慢慢的竟也和这些小子们打成了一片,成了亦师亦友的伙伴关系。

    而今日,小子们来找林业平是因为队伍里少了一个干苦力的。人数不够,校庆的演讲台子就这么斜了一个角,在晚风中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林业平被一群小子们架着拖着来到了现场,所幸,情况比想象中好了许多。

    “明个校办要来检查的,”小伙子们搓着手,这么说道,“林老师,咱可得带劲了。”

    可怜林业平的瘸腿这会还没好一个透实,被这群小伙子恳切的目光从上到下扫射几番,终究还是软了心肠,随手拉过一把小板凳,坐着开始往桩子上敲椽子。

    “你们这群在剥削阶级光芒照耀下茁壮成长的菜苗。”林业平恨恨的说着,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连根拔起,一棵不留。”

    “林老师你挤青春痘儿哪,还一颗不留。”男学生丢了一块板子过来,“这个按台子下面,拉横幅的时候可以当抓地虎用。”

    林业平遵命。

    手抓着板子往里伸去,一抓一把灰。

    “你们这群臭小子搭桩的时候也不晓得抹几两下,瞧着脏的。”林业平喝到。

    好容易才把板子敲在了舞台的底下,收回手来拍拍灰,却意外的闻到了一股绝非尘土的味道。

    林业平摊开手掌,掌心里匍匐着些许粉白色的小颗粒。

    “来来,”林业平招呼过来一个学生,把手掌往人家鼻子底下送去,“闻闻,什么味啊这是。”

    “挺苦的,硫磺?”那学生答道。

    边上又过来一位,“傻帽,硫磺能是这个色儿么。”

    林业平转过头去,“来,要不要尝尝看。”

    说人傻帽的男学生做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林老师,我看错你了,原来你竟然是如此一个,如此一个……”

    “什么?”

    “爱护学生的好老师啊!”

    “虚伪!”林业平抓了一把枯草往人面上抛去,师生一群很快闹成一团。

    气氛是和乐的,但他的眼神却跑到了另一边,那个操场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背影如此熟悉,熟悉的叫人不禁心头起寒。

    他来干什么?

    林业平握紧拳头。

    百思无解,手心的白色粉末很快便融了,化出一层灼烧的热度。

    校庆在三天后举行。

    作为沪川市规模最大的一所大学院,南岭大学的这次半百华诞庆典可算是热闹非凡了。

    从下九流到顶端上坐着观云卷云舒的,什么人都来参合了一把,鱼龙同作一锅端。

    校办算有些面子,请到了不少颇有来头的人物,之前被人暗杀不成的政治委员也幸成为其中一员,多有些为了安抚社会稳定的意味。

    无独有偶,龙少阳也收到了请帖,这才确定自己的确也曾为该校莘莘学子之一的事实。

    十二年过去了,什么人事都该淡了。

    龙少阳唯一记得的是,那胡子一把抓的数学老师听闻自己将子承父业后的那种失望的表情。

    “少阳,让自己少些铜臭味,老师我也就教得其所了。”那老头子这么说。

    龙少阳举起袖子闻了闻,是利姐早上刚薰的樟木香。

    得让那老头子嗅一嗅,龙少阳这么想着。

    老爷车开到了校园的外墙边,这位洋鬼子商人突然有些清醒起来。

    “阿伦,我来干什么?”他这么问道。

    司机有些莫名,“这个得问少爷你自己。”

    “先停着罢。”

    围墙里头,校委代表已经开始豪情万丈起来,本就洪亮的嗓音在麦克风的辅助下拖着长长的回声,箭一般在校园上空东跑西撞。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完好,林业平心里却有些难以安定。

    清早出门前几番思量,还是决定绑了一把毛瑟式在手肘内侧,以备不需。

    “也不知他看到那暗号没有。”林业平心里打着鼓。

    校委的讲话终于结束,穿着学生裙的女同学又带着一群手执彩缎的人物上台。

    接下来,将是历届毕业的成功典范们的讲话。

    学生们一个劲的拍着手,眼睛里透出些向往的神色来。

    政治委员也站在了台上。

    眼面前一个黑影闪过。

    无比熟悉。

    林业平心里咯噔一下,弦断了。

    三两步冲到舞台前,脚腕又开始刺痛起来。

    “快让他下来。”他嚷嚷着,却已然晚了一步。

    有火光从一边迎来,是燃了的煤油瓶。学生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那胀满了热气的瓶子便“轰”的一声,炸开了一团火花。

    有女学生忍不住尖叫起来。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人们只看见一只接着一只的煤油瓶在舞台上炸开了花,升腾起浓浓的烟尘。

    有硝烟的味道,人心的反应就变得更为可怖了一些。

    官员商贾学生推搡成一团,校委极力想要维持秩序,依旧无计可施。

    舞台的边缘开始燃烧。

    热浪迎面扑来,林业平揪了身边学生的手,干干的往外跑去。

    这才开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爆破的巨响。

    舞台整个的坍塌了,火焰窜起一丈高,扭曲着因爆炸而四散的木板竹片。

    他终于明白两天前自己手心的白色粉末是因何而来。

    “真该死。”他有些咬牙切齿。

    重要人物已经在混乱中撤场。烟火弥漫中,只有一杆学生们仍无力的挣扎着。

    林业平身边的一个女学生在方才的爆炸中受了伤,雪白的长袜子被染上了一片腥红。

    “老师,帮帮我……”那女学生抬起头,下巴上也破了一道口子。

    “好。”林业平扶起女学生,支着自己痛断了筋骨的双腿,朝外边挪去。

    接着便是几声枪响。

    刚刚才平静一些的学生又开始慌不择路起来。

    林业平怀中的女学生方才已经受了惊吓,此时更是一脸惨白,双手捂着耳朵摇着头,眼睛整个的红了。

    “别怕。”林业平拍着她的肩头,眼睛却盯着方才枪声响起的地方。

    制造混乱的人已经暴露,他那时常穿在身上的黄色皮衣上被溅上了几点鲜红,在林业平的眼中分外清晰。

    但因着场面的混沌,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那人正提着枪,在人群中四下张望。

    林业平把女学生送到了学生队伍中,从一边悄悄摸去,退到了离那人较近的暗角下。

    警哨声由远及进,警察胶底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就在耳边,那人却左右徘徊,似仍有行动。

    林业平从暗角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

    那人显然着慌了一记,回手便是一记肘子。

    “周,是我。”林业平架住他。

    周广仁扭着手臂,满脸不耐:“你别拦我。”

    “你疯了!。”

    有大批的警察涌进了校园。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林业平揪住他的领子,“跟我来。”

    两人顺着墙角的暗影拐进了通往护城河的万竹园中。

    “你太荒唐了。”暂时逃脱了警察的视线,林业平怒火中烧,再难控制情绪,“这里可都是学生,受伤的也都是学生!我有暗号让你不要来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人扭着头。

    “你能管什么!”林业平摇着头,“这不是一股意气啊!”

    “我的意气就是一班兄弟!”

    “我有义务和权力保护我的学生!”

    “你只记得关照你的学生,是你的学生!!”那人硬着脖子,脸孔通红,“那我们的人呢!小栓,阿月,王成!你忘记了!”

    “我记得。”林业平低头。

    “那个畜生非死不可,他不死,沪川就玩了!”

    林业平笑了笑:“他死了大烟就流不进来了?他死了小栓阿月王成就能活过来了?”

    “这是任务!”

    “任务不是叫你进来来伤害一班学生的!”林业平道:“幸好那天叫我看见了你。”

    周广仁面色一暗:“我在想今天的警察怎么来的那么快,原来是你……”

    “我必须尽我一个教师的职责。”

    “好,你好。”周广仁抬起手来,枪口微微颤动,“没想到今天我这枪是为了自己兄弟而准备的。”

    “论枪法,你不及我。”林业平这么说着,袖中的毛瑟式已经滑到了掌心,“但是我不会对自己人拔枪。”

    “林业平,你这个孬种。”

    周广仁说着,扣下了扳机。

    林业平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人的枪弹就这么直挺挺的朝自己飞来了。直到“噗”的一声响,知道手臂上冒出了一朵血花,他还在怔怔中难以回神。

    枪声回荡的空晌,周广仁已跑出了老远。

    身后警察的哨声愈近,林业平又想起了自己手中的枪支。

    乱世混沌人人自危,难保有个莫须有的罪名突然就从天而降,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莫须有”。

    “趁着还没人见到自己,”手臂痛的不行,林业平几乎龇牙咧嘴,“千万不能让人见到。”

    校园里乱成一团的时候,龙少阳还在车内踟蹰不定。

    这不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敬了许多年的老先生,这一步是走是留着实让人心里难安。

    龙少阳将自己埋在车后座的阴影中,面上依旧是石像似的表情。

    “少爷,里面好像挺热闹的。”阿伦这样问。

    “你要进去看看么。”

    “可我没在这里念……”

    “砰!”

    枪声适时传来,阿伦讲了一半的话顿时又咽回了腹中,一脸干菜相,“好像有点不太平啊,还是别去了,呵呵呵。”

    这几日的确不是那么太平,撞枪的事儿一出接着一出,也不知是何缘故。

    “少爷,我看咱们还是回吧。”司机阿伦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胆小,事儿还没到眼前,人已先缩了八分,“大白天也挺寒碜的……”

    “来不及了。”龙少阳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青褂子,瘸着腿,拿着毛瑟的右手正抓着左手臂。

    那人一眼看到了龙少阳的老爷车,径直走来。

    阿伦缩起了肩,喉咙口一个少爷的“少”字卡在当下,那人已经自顾着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坐错车了?”龙少阳问。

    “专门挑的你的车。”那人回答。

    “我看起来像耶稣?”龙少阳又问。

    “你看着不像多管闲事的人。”那人扯下自己的围巾,在手臂上绕了一圈。

    “闲事的范畴包含着让你上车么。”

    “现在让我下车,你就是共犯。”

    “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但是相见恨晚。”

    “车把手上有血吧,”龙少阳不着边际的来了句,“阿伦,去擦了。”

    阿伦极不情愿的扯了块布子下了车,绕到了车的另一边。

    车把手上果然有一块血迹。

    闻枪声追来的警察已经查到了院墙根下,见龙少阳的老爷车便上来询问。

    阿伦的身量挺高,将林业平挡了一个大半。

    “谁的车?”

    “龙家的?”

    “可是那个龙少阳?”

    “是的。”

    小队长想了想,招呼了一下后面人,“走,到别处去。”

    阿伦回到车上的时候,林业平已经扯下了一截袖子。

    枪支离的不近,子弹并没有穿透手臂,被子弹旋转绞开的皮肉向外翻起着,鲜血汩汩而出。

    阿伦只撇了一眼便“唔”的一声向一边倒去。

    林业平的额上渗出冷汗来,一张清白的脸此时已成了灰白。

    “借个刀。”他回头对龙少阳说。

    龙少阳从表袋里摸出一把军刀,丢了过去。

    “你要是敢滴一滴血在我的车上,我就去告发你。”他这么说。

    林业平向后撇了一眼,便不再多言。

    接下去的一刻钟,阿伦觉得自己简直上天下地了无数回。

    那场面太过可怖。

    林业平折了自己的围巾咬在嘴里,手起刀落,一下便扎进了肉里。

    军刀在皮肤上划了一个十字,林业平的牙咬在围巾上发出咕咕的响声。

    阿伦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子弹不大,卡在肉里不容易挑出,林业平试了几次仍不得力,只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努力的举着手臂。

    冷汗落进了脖子里,冰凉冰凉的。

    “其实我可以载你回去找医生。”

    林业平不吱声。

    “大雨夜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林业平依旧不吱声。

    “瘸腿好些了么。”

    “唔!”但听的前边一声闷哼,一粒小弹丸突的一声落到了车座上。

    林业平微闭着眼睛,没了半点力气。

    “比生孩子还累啊。”龙少阳调侃着,从脖子上扯下领带来,“拿去扎上。”

    林业平抓过领带,小心的将伤口缠了一个透实。

    依旧有血渗将出来。

    龙少阳看了看阿伦。

    阿伦乖乖的将领带奉上。

    “你,你还是去找个医生什么的,这样不行,”司机有点结巴,“要不我们载你去个医院什么的。”

    “不必了。”林业平回头,“多谢。”

    说罢便推了一把车门,几欲离去。

    “等一等。”

    林业平有些莫名。

    龙少阳笑了笑,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挡一阵子先。”

    林业平皱了皱眉头,接了外套便转身离去。

    阿伦长舒了一口气,“少爷……”

    龙少阳松着身子,坐回原本的姿势。

    “阿伦,”他问,“我们车上今天来了什么人。”

    司机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来人?有人么?不一直就我和少爷么?”

    龙少阳点点头。

    “不过少爷,”阿伦又说,“滴下来了不止一滴血。”

    “谁的?”

    “我,我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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