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章节字数:4971  更新时间:12-10-20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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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山上的两人静静悄悄,没有惊动他人。

    少昊坐下来小歇,而书繁悄悄的去了墨白的院子,那孩子前些日子的突然离家,原由多少是为了他,他自然还记得。

    不过好在墨白是个十分容易安抚的孩子,只消陪他嬉笑玩闹,听他抱怨唠叨,许多不高兴的事情,他便都放在脑后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交心下来,这些脾性与习惯,他是早已了解。他喜欢墨白不温不火的好脾气,喜欢他有时犹如小鹿一般的温顺与乖巧。

    虽然也有偶尔,墨白会转了性子的发急发跳、待人粗暴,然而看见他的时候却还是会收敛了态度,变得安静而富有礼貌。

    所谓一物降一物,也算是种缘分。

    照书成说来,这大概是前世宿怨、今生孽缘。

    书成说这话的时候墨白对着书繁挤眉弄眼,嘴里却反驳着书成奇怪的选用字眼。

    那时的书繁已由梦境对前世略有所知,前尘忆梦,尚且懵懵懂懂。可如今对于少昊此番所言轮回几世的故事,他却干脆无甚印象。

    世人多不知己身命运,也无从得之。如他也不过是一个意外。

    他自己虽信少昊所言大多不虚,却始终也无法感同身受,况且少昊瞒他诸多,令他心有顾忌。

    实在是觉着过去的便是过去了,他毕竟不全然是那个“迁暮”,也没有他的记忆。若是少昊所盼,仅是他昔时故人的归来,而不是要重新结交他这个朋友,他却恐是要令他失望了。

    无论怎般,他都还是他自己。书繁便是书繁,而迁暮也仅是少昊记忆中的迁暮,他不可能迁就着他所希望的模样去改变自己的行为、态度,甚至为他所控制。他并不想为他而改变,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甚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来说,他觉得他的思念与执着,已经带有一丝说不出的病态。纵使他对他,确实千般万般,殷勤到无可挑剔。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所思念的故人,而不是为了他。如此这般,对于这身份,他始终心存芥蒂,不想认同……

    然而他们之中终将会有一个人学会妥协。而后,这场长达千年的追寻也才终将会告一段落。

    书繁心里不乏有思绪万千,而脑中是少昊所言所语犹如走马灯一般去来纷扰。

    少昊不让他告诉他人,他便只能闷在心里。可那人却又不愿细说了为他解惑,于是心中便有纠结萦绕。

    他心中其实亦为少昊感慨,却又没有恰当的立场去言语,他的身份尴尬,难以责怪、亦难以赞同。

    他知道这个男人实则寂寞,却又比他们都要甘愿忍受。这样的一种心情,他并不能够完全理解,却也不得不钦佩于他的坚持。

    或许他是真的偏执,然而他的偏执却是出于他的用情至深。这样的人,稍稍有些令他感到害怕。

    他虽不能完全明白少昊对那个“迁暮”究竟怀抱有怎样的一种感情——自然少昊也并未点明——却仍旧能够瞧出他的用心与在意。

    这也同样令他感到在意。他摸不清如今的少昊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想要他做什么,只不过因着他不会加害自己,便抱持着听之任之的态度。

    而对于少昊各方面的示好,他也坦然受之,顾念书成所言,少昊所为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这一世,他至少给了他一个好兄长,他该感谢他。

    书繁长吁了一口气,拍拍宽大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而迈出了少昊的院子。

    少昊的屋外种了许多的花与药草,萱草、白芷、芍药……据他自己说还有几株昙花深藏着,却也没人存心去扒拉过、瞧它真有没有。

    他给书繁介绍自个儿院子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抱怨,说想要拔光那些个萱草,就因为嫌弃它的名字难听。

    丹若给自己改的名字就叫做萱草,取其别名“忘居”、“疗愁”之意,然后竟真再也不回来了。于是少昊看着自己院子里的一窝萱草就开始闷闷不乐了。丹若改名之前是不觉得有些什么,然而这么一来,却觉得万分膈应。

    书繁那时听他说起讨厌、却不明白这其中关窍,后又听他继续絮絮叨叨的介绍这点草药,便也没放在心上。

    小龙牙他在图谱上见过,能够治蛇咬也能消肿;定风草更是常见,或者通俗一点叫做天麻,而他却喜欢它另两个名字,独摇、合离,都十分的有味道。

    少昊虽不擅炼制丹药,岐黄之术却也稍稍有些懂得,对草药的认识更是算得广博,倒也合他胃口。

    何况他同他本来就有话可说,不然也不能老腻歪在一块儿。虽然比起腻歪,少昊自认及不上墨白一成,他还是比较克制的。

    与少昊的院子不同,墨白的则布置得稍显风雅。他院子里本来种下的花颜色便素,又说是无竹令人俗,还特地引了活水进来养了一片紫竹,使得整个院子都显得别致起来。而他屋内,床与桌椅,全都是龙血树的料子,就算已经制成器具好多年,仍旧散着极其清淡的幽香。

    可以说,墨白能挑中这件屋子,倒也算是有眼光。

    书繁进去的时候,有眼光的墨白正举着少昊家的白虎宝宝捏着它背上柔软的毛皮,结果被他一个推门、惊吓之余失了手,小虎崽落下,顺着下落的姿势抓了他一把,挠得他肝肠寸断。

    抬起头来,确确实实的是书繁定定立在他的面前,神色里看不出半点的惊动与波澜,却惟独只有他茫茫然地慌然失措,心里头波澜万千。

    面前的这个人,他总怕他远走越远,怕他的心思被别人牵走、移开……怕随着他的长大、他遇见的人越来越多,而他心里自己的位置愈渐减少……

    这样的心情,就好比从小守着一朵花的开放,看着它愈渐的出色美丽,却阻止不了别人将它摘下……伴随着他的守望、他的转身,如同鸟儿一般张开洁白空澈的翅膀,从他的视野中消失飞去。

    认识到这一点令他感到非常的急躁。他还只是个孩子,他并不成熟,也无法良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做不到像寒攸那般冷漠淡然,也不能如同少昊一般温润谦和,将自己的心思隐藏。于是他失落,烦躁,一切可见于表。

    他逐渐开始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而后来书繁喜欢寒攸的事让他知道,更无疑是让他的烦躁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顶点。他知道寒攸是唯二与他一同照顾书繁从小到大的知情人,也同时是最有资本与他抢人的威胁。虽然凭心而论,寒攸一直一来都对他的意见很尊重,当他孩子般容忍他、让着他。可他心中仍是忌惮,仍是害怕,怕他们相好了丢下自己。

    而他的害怕,反映在黑龙身上便成为了怨恨。黑龙接受了他的负面情感,并将其加诸于他人。简而言之称为迁怒。

    你看,很多时候,我们虽然知道一些怨恨与责怪并没有多少道理,却仍会将它们投到他人头上去撒气。

    少昊私下对他此番的行为作了评价,评价保持中立的观望态度。他说,小墨白年纪甚幼,尚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愤怒。然而,作为一个成熟而稳重的成年人,则应该适当的利用自己的愤怒与冲动,去达成一些平日没有勇气与决心与做的事件。

    当然啦,如果能不愤怒自然请不要愤怒,因为它会使人失去理智。

    他还大言不惭的与书繁说了,假使他与墨白换个位子,他会首先想到利用书繁与寒攸两人的愧疚感占去优势并进行适当的要挟……说完后被书繁与墨白鄙视了好久……

    此等神人不能解释,还是说回墨白。

    墨白炸毛确实是炸了一段时日,并且其火爆程度从自己到别人炸了个轰轰烈烈。

    然而怒气消去之后,他也整理了自己的头绪。然而想了多少天,他心里便有了多少难以描述的心情,与道不尽的话语…

    只可惜……原本该有的,这一肚子的委屈,却在见到书繁之后,瞬间云开雾散。

    于是墨白微微抿嘴,对自己的没骨气感到有些微的沉郁。

    他的一声不响被书繁当作仍在纠结,摇摇头轻笑,却将他牵过上药。留下睁着大眼的小老虎,眼瞧见他俩走进里屋,便脚底抹油的跑了。

    少昊瞥一眼它溜走的姿势,心底好笑。

    墨白被书繁拉着自是乖巧由他,心情却不可谓不好。

    这理由么,见到他,自然是高兴的……

    ……可该说些什么呢?

    是说前些日子犯了痴罔,与寒攸闹了冲突,还是直接拉着他恶心他、说他在想他?

    书繁越来越像个大人,沉稳、冷静,唯有他、虽好不容易终于长了角却仍似个孩子,整天为着些琐琐碎碎的小事左思右想、浮躁的不得安宁……虽然不可否认的是,坦率直白也是他的一项基本优点。

    书繁低垂着眼帘为他仔细上药,而墨白安静的瞧着他的动作,眼神里却有着点点星光,他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伤口,带着清凉的药膏微微打着旋,心里却思索着书繁与人皆同的温柔。

    就好比少昊待人一般带些春风化雨,安然之感暖人心扉。

    然而,就算是少昊,也会有着明显的偏心不是么。

    那么,对书繁来说,他是不同的么?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这个不同的分量究竟如何,却是他所在意的。

    是否能优先于他人,是否能为他改变决定……在他人看来或许这些心思自私狭隘,无理取闹,却没有人能够否定他的真诚。

    他是真的希望,无论别人怎么说他的不是,他都愿意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身旁……在他心里,他始终是独一无二的,他独将他一人视作自己的亲人,纵然对方并非如此。

    想来也许是书繁这一世好命,不如上一世的落魄……有父母兄长疼爱,又有自己与寒攸从小照顾,甚至连少昊都待他事事上心……而他,也不过是这些围绕着他的人们的其中之一。

    这般单方面的依赖,亲密之余又让他感到分外不安。

    然而书繁真的来问他的时候,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生硬的沉默着,希望那人能够理解。

    书繁看着他低头的模样,心里仍在思考。虽然他知道,有些时候,什么都不说,一些事情也会这么过去,睡一觉,明天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但这无论如何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至少他不想。

    墨白被他软言细语安慰一阵,语调里多了一份支支吾吾。他偶尔开口任性,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书繁闻言,起初一愣、而后点头。答应他以他的意见为先,他所不期,他必不为。

    墨白抿着嘴点点头,似是满意,却又是歉意。

    书繁微笑摇头,示意无他。却坐在他一旁,轻声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道,“墨白,我不说我在意你,并不代表我不看重你……何况,你其实不止有我。”他顿了顿继续道,“寒攸待你怎般,你其实知道,迁怒于他实在有些不应该。这回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告诉你。”这些日子以来,那么多的人事,他自己也很心乱,很多地方便都疏忽了。因着怕墨白不高兴而不曾说开的话语,一直拖着,反倒是令他更加的不快。

    “……你没有错,我只是觉得难过。”墨白低着头不看他,“我真的不想你老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想着他?”

    书繁眉头微蹙,却岔开话题道,“寒攸诅咒解除之后我也要随少昊一同修行了,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说不准三年五载的就把他给忘了,你就不要再乱操心了。”

    “见不着?”墨白疑惑的问他,“那我呢?我能来看你么?”

    书繁倒是笑了,“当然,你想来的时候便来呗,少昊又不会挡着你。至于寒攸么,他这么忙,又怕你闹,才不会来看我呢。”他摸摸墨白的脑袋,“不过呢,如果你真没时间来看我也不要紧,这修炼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能与你们相处的日子更久一些。”

    “嗯……”墨白应声,“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两人稍稍休息一番,便一起出房用膳。

    主座上,少昊笑意尽现,却不开眼的趁机欺负墨白,八卦如他,一早便知道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小墨白情路堪忧,叫他怎的不好生欢喜。

    不过也就是说说罢了,八卦过了还是得说些人话。

    刚才书繁陪去墨白开导,留下他一人还不是得空虚无聊,倒也心情微妙。

    而心情微妙的少昊向来是众人所不能容忍的,同样不能容忍的是他突然间拍手、施施然的说,大家收拾收拾明天上路吧,惊得满座人几乎要掉下筷子。

    闲了许久的大家纷纷表示不适应他的状况了,就差脑子不清楚的问他上哪儿,唯独墨白还在那里拉着书繁呜啊呜啊。

    少昊仿佛调戏之意意犹未尽一般瞧他一眼,趁着晚饭结束、书繁收拾的档儿跑去欺负他。

    啧啧,让他咬死书繁会答应他的无理取闹,真真该再虐虐。

    结果没想到墨白居然还一反常态的搭理他。被书繁哄了许久,他心情其实不赖。

    少昊笑嘻嘻问他,书繁就算喜欢了寒攸,你激动点啥?

    墨白瞥他一眼,难过呗。

    那边厢少昊见他难过高兴的不行,过了会儿又觉得自个儿瞎高兴没劲,突然间想通了一般开导他。

    “哎,你这样可不行~好朋友呢~有了意中人的时候,你该祝福他,没有你的认可,他也不会高兴,是不是?所以呢,你不能因为你不高兴,就不让他高兴,反过来应该因为他高兴,所以你不能不高兴……”

    墨白被他绕的努努嘴,又鄙视他一遍,“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缓不过劲儿来呗。我守他几十年了,突然就对别人投怀送抱了,我能不急吗?”他鄙视的瞧了他一眼,“反正现在我已经要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不想这事儿了。”

    少昊听闻,居然完全没自觉的笑了。被墨白随手捡块腰间的玉佩猛敲。

    墨白不知他与书繁渊源,料不到别人是五十步笑百步,少昊却是自己百步了笑他五十步。

    两人打闹了有一会儿,才听到屋外真有人敲门的声音。

    书繁一脸郁色的推门进来,淡淡看少昊一眼,“这么晚了,你在他房间里坐什么?”又看着打人打到眼神有些迷离的墨白道,“早点睡,明天还不是要出发么?”

    少昊一脸无辜的模样摊手耸肩,瞅瞅书繁又瞅瞅墨白,然后莫名其妙的开溜了。

    书繁也半点不含糊,把他往外一赶,然后房门一关,与墨白和衣而睡。

    墨白左右滚了两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躺下了,倒是一夜好眠。

    所谓安心,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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