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搜神  第一章 沾衣不落(一)

章节字数:1740  更新时间:12-07-05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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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桓凌泉这一年十九岁,他从小就生活在海盐县。

    海盐临海,中有一镇名澉浦,南北湖坐落左近。水面十分广阔,湖光山色相宜,更有一面临海,四季都有好景致。

    凌泉家就在南北湖边。

    那是一处小院子,开了院门,遥遥地便可见到南北湖。那院子看起来很简陋,四面围了矮泥墙,地面儿上浇了水泥,因潮湿,角落里都生着青苔。只角上一块留着泥地,栽了一株樱桃。树下拴着一条小黄狗儿。而桓家的房子是一层的小平房,里头装饰也是极简的。

    因为桓家并不宽裕。

    凌泉自幼便学会承担家务,后来长些了,也出去打一点零工补贴家用。后来,凌泉长成沉默的少年。他习惯于把所有的心事都掩藏起来,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他的心智较同龄人成熟许多。但与此同时,少年的自尊心也是极强的。从心底里,他还是担心着自己会被人看低。所以,在外时他尽量与人保持距离——安全距离。即便在家里,他也是寡言的。

    若说有什么时候,少年能够真正的吐露自己的心声,那便是与妹妹桓小夏单独一起时。

    小夏比凌泉小两岁,是个纤细温柔的女孩子。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很羞赧的,说话也细声细气。在学校里,若有男孩子与她说话,她必会低下头,脸直红到耳根。

    但与哥哥一起时,小夏要活泼许多。

    这一年,凌泉刚好结束高考,成绩不好不坏,报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考试结束后的假期很漫长,少年又如往常一样找了一份零时工。那是一处小面店,平日来吃面的食客不少,凌泉清晨六点钟到店里,要忙到晚上十点钟。因店主人还算实在,一周给他放一天假,这让凌泉有时间陪妹妹。

    小夏对凌泉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因母亲早年病逝,父亲要出去卖力气讨生活,早出晚归的,于是小夏从小便是凌泉来看护的。小丫头拖着鼻涕跟在哥哥身后到处走,后来渐渐长大,对哥哥的依赖也没有减少半分。不过这对凌泉并不会造成困扰。

    小夏身体不好,一年前生了一场重病。但在医生宣布小夏已经没有生命体征时,她忽然又醒了过来。

    眼圈熬得通红的凌泉大喜,自此对妹妹更好。

    天气晴好时,凌泉便会骑着自己的旧自行车,载着妹妹绕着南北湖行驶。

    即便始终在这里生活,小夏也从来看不厌南北湖的景色。她真是爱杀了这个地方。晴天时,天光云影在澄澈的湖水中徘徊。阴天时,远处的山影迷迷蒙蒙的,好似幻境。若小夏愿意,凌泉还会带着她到南北湖的另一端。

    在那里,湖水以一个落差倾泻入海中,激起白色浪花。凌泉便把车停在一边,笑着看妹妹脱下鞋子,踩在细碎的礁石上踏浪。小夏很细心,她弯下腰,以如同被风压低了的花枝一般的姿态,翻捡着小块的礁石。有时会找到小小的螃蟹,有时则会捡到漂亮的贝壳。

    几年前,她曾捡到一枚极好看的鸡心蛤。那鸡心蛤径约一寸,形状犹如鸡心,呈近乎通透的白色。寻常的鸡心蛤,底色上头只是有褐色的小斑,而小夏拾到的那枚,正中处却有一大块艳丽的红斑,形状好似一枚更小些的心脏。那“心脏”色泽异常美丽,衬着整块贝壳,犹如带着上等沁色的羊脂白玉。

    捡到那枚贝壳,小夏非常开心。回家后,她把它洗干净,磨去表面些微的瑕疵,再穿上一个孔,用红线结起来,送给凌泉。

    凌泉欣然接受,将那贝壳贴着身体戴在脖子上。

    说起来还有些怪,一年前小夏病重时,绝望的凌泉含泪将贝壳摘下来,放在小夏手中。他的泪水滴落在贝壳中心艳丽的红斑上,小夏竟然就醒了过来。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是一枚幸运的贝壳。

    2。

    这一天,凌泉照例去面馆子帮工。

    和许多低成本小店儿一样,这家店铺也是狭窄昏暗的。不过做的面条味道倒是不错。有一样海鲜面,是先烧辣了锅子,再下橄榄油,虾皮,蒜末炒得喷香;然后加水,待到水面冒出珍珠也似的小泡泡时,便将面条放下去。将熟了,又下碎虾仁与紫菜,盐,葱,盛出来后,里头若是再卧一只蛋或一只肉丸子,真真馋死人。

    在凌泉帮工的店铺里,这海鲜面是卖得最好的。

    “两碗海鲜面,加蛋!”食客们此起彼伏地声音让凌泉忙得团团转。夏天天气热,凌泉鼻尖上起了一层汗珠子。而他身上的灰T恤,也被汗水沁出了一大片深色的印子。

    “凌泉,小碗的海鲜面。”凌泉刚刚收拾了一张桌子,端着一摞空碗走过角落时,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张一面靠窗的桌子,仅能容一人坐。此刻,正坐着一个有着小麦色肌肤的短发少女。她穿着白的T恤与旧牛仔短裤,脚下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她看向凌泉,浅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少年口中应着,并不偏头看她,但他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她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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