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之《胭脂》  四、牧平关

章节字数:4021  更新时间:07-08-21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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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原

    “相公,今日宫里急着催你去到底有何事?”江薏接过涉明炀手中的官帽,掸去他身上的尘土。在她的记忆中继承父位,成为西原大将军的丈夫,从未如此匆忙地被召进宫,对于一个武将这种情形基本上只意味着一种可能,所以她试探地问,希望结果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没什么大事。”涉明炀从妻子手里拿过毛掸子,“我自己来吧。”

    江薏皱起细长的弯眉,端上刚冲泡好的茶水:“相公。”江薏紧盯着涉明炀,眼神哀怨。

    涉明炀在心里暗叹,为何自己有这么个软肋,真是前世欠她的。“我可能要出去几日。”

    “哪里?干什么去?”江薏紧接着问。

    “如意。”涉明炀接过茶碗,置于几案上,扶妻子坐到一边,“朝廷来了旨意,让西原增援北部边关军抗击翟人南侵,三日后我会随殿下去赭默,这次西原出兵只是象征性的,你想,我们西原只有多少人,朝廷会缺这几个人吗?他们只是希望西原尽些封国的义务罢了,我们不必担负战斗胜负的责任,所以,放心,不会有事的。”

    “是吗?”江薏的语调充满疑问。

    是啊,这种解释或许连江薏都欺瞒不了,正廷这次做得真是露骨,它无疑是对新任西原王,更甚者,是对各封国再一次宣战的信号。

    “正廷用心良苦。”这句话很讽刺,也是西原多年来的心刺。

    “相公,我知道……”江薏垂下眼睑,“你是一个将军,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的职责,你还要记得,我和霞儿也是你的责任,好好地回来!”

    涉明炀看着妻子眼里隐隐的泪光,轻抚她的肩膀:“如意,我可是个优秀的军人!只不过近几年战事少,你忘了我的长处。”

    “我宁可你没有这种长处!”

    涉明炀无语,这种长处可是家学呀,是先辈对紫氏家族的职责。

    “我会好好地回来的!”涉知道,其实征战前的承诺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最要命的东西,为国、为家、为某个人,一个承诺便是一场生死,生死过后是承诺无法兑现的恨怒哀怨,那为何还要承诺?为国、为家、为那个人。

    此次出兵赭默西原属军悉数出动。首辅朴严认为不应该按照旨意全员尽发,被正廷牵着鼻子走,西原也需要拱卫。昱则说既然正廷的目的如此明显,那就更不能落下任何把柄在正廷手中,而且昱相信就算正廷有意让西原去垫刀头,胜负也不是必然的。事后,朴严说某人年少轻狂,首次披甲应该更谨慎才是。

    涉明炀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封王正跃跃欲试,推开朝廷的阴谋,十七岁的少年只是单纯地想证明自己的力量。望着前方白马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背影,涉明炀觉得只有年少的人才敢于背负那番炽热灼身的轻狂,或许奇迹就会在他们身上发生,再说,昱好歹也是个封王,他有自己的尊严,面对想要剥去这份尊严的人,他更不允许自己失败,只是首次试练、交锋险恶了些,这个少年不知有没有检视轻狂结果的机会,从而慢慢变得像某人那般“老成”。

    西原部队连续行进四日,终于抵达了位于赭默荒漠之南的牧平关。牧平关是西北地区抵御翟人的第一道屏障,现有守军三千余人,统军的是骠骑将军邵向衡,副将是同为骠骑将军的元正尊,他一月前刚调往牧平关,以接替心绞痛突发的原副将卢禀。元正尊这次是主动请缨,刚到任不久,翟人便开始侵扰边关,运气优劣一目了然。此次西原军队划归元正尊麾下,到达牧平关当日,邵向衡只是象征性的露了个脸,说了三句话:“有劳西原王殿下助战。牧平关乃军事重镇,治军森严。在允许范围内可悉听殿下尊便。”便扬长而去。

    涉明炀正欲发作诘问,这是何朝廷礼数?只见一白袍大将笑脸迎上,俯身恭谦叩拜:“在下牧平关副将元正尊,西原王殿下风尘仆仆而来共靖国难,请受在下一拜。”这是昱至今仅有的几次接受中央官员跪拜的经历。

    原来他就是元正尊!涉明炀认真端详着这位从三品的骠骑将军,身长八尺,体格健硕,脸廓方正,星目浓眉,不留须髯的元正尊与自己年龄相当,却已经是紫凌宵著名的武将了。

    “哪里,元将军过谦了。”昱认真注视着元正尊,微笑着回应。

    元正尊站起,又向涉明炀拱手而拜:“想必这位就是西原赫赫有名的涉大将军!”

    “岂敢!”涉明炀抱拳回礼。元家世代簪缨,元正尊却丢却父荫,参加武举,成为了那一年的武状元,而自己基于某些原因没有参加那次武举,与元正尊失之交臂,否则状元头衔的争夺定是一场好戏。

    “此人非等闲之辈!”昱盘腿坐在军帐矮榻上,“涉将军以为呢?”

    “您说元正尊将军?”

    “按照元正尊的品秩,实质上与本王的权力相差无几,他能对我们如此重礼着实难得。元正尊将是这次所谓西原助战的关键人物,一个既是敌又是友的存在。”昱说得波澜不惊。

    “殿下,恕臣斗胆,仅以此判别,岂非显得殿下过于自卑了。”

    “呵呵……”昱低声笑,未置可否,只说,“元将军眉宇间有股英雄之气,和涉将军一样的英雄气,邵将军则没有。”

    涉明炀一惊。其他十七岁少年的双眼会寻觅些什么呢?功名?少女?锦衣玉食?桃红柳绿?花花世界?!而他面前的这个少年竟已经历练出或者说迫切地想拥有一份识人的敏感,去达成那个沉重的目标。涉明炀慨然:“殿下慧眼!”

……

    “殿下,关于翟人此次行动,您怎么看?”涉明炀除了西原大将军这个头衔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昱的武艺以及兵学老师。

    “频频小规模骚扰,可能是想诱敌深入,而薄州守军却不莽进,是故现在双方僵持。”昱仔细察看营中悬挂的地图,“但翟人不会再等多久,时节即将入冬,翟人的补给皆为右贤王庭过冬的储备粮食,右贤王庭资源不及左贤王庭,对此战应未做长久的打算,只是见好就收罢了,因为战事拖得愈长,对他愈不利,反而会加重右贤王庭的负担。”昱转身:“涉将军,可是如此?”

    涉明炀点头,昱是个极有天赋的人,这点继承于父辈:“那么,殿下,关于适才元将军分析的情况您又以为如何?”

    昱绕到几案后坐下:“若是那样,应不难对付,涉将军以为呢?”

    “既想获得土地,又不能损失过多,伤了元气,但又是和一个大国打仗,右贤王其实受到很大牵制,有些地方甚至矛盾,除非他能用奇计攻下射姑以北。”涉明炀的目光飘向地图的另一边,“不过,臣下隐约觉得在草原深处的左贤王翊稀邪绝不会如此安静。”

    昱无语,陷入沉默。

    是夜。时值子时,夜盗的最佳时刻。

    涉明炀转了个身,今晚他似乎很难入眠,这场奇怪战争的走向何时才能清晰呢?邵向衡和元正尊的表现也都暧昧不明,朝廷的指示又是什么样子的?

    周遭寂静无声,这里是特辟的西原军驻扎处,与牧平关军队一东一西,可谓泾渭分明。现在已经入冬,天干物燥,这塞北之地更是结起了薄薄的冰霜。欲睡未睡之际,涉明炀迷迷糊糊地觉得窗外有飘忽的亮光,是冰面的反光吗?不对!!涉明炀猛得翻身而起。光芒是橙黄色的,是与冰截然相反的物质放肆招摇的色彩!!光芒来自士兵的营房。

    冲至门口,涉明炀发现昱已然握着弯刀走出房门。

    “殿下、涉将军,不知何故营房失火!”一千夫长跑来报告。

    所幸察觉地早,火灾未造成太大损失。涉明炀拭去头上的汗,身旁的昱因为救火,前襟被水濡湿了一大片,刚赶到不久的元正尊正在指挥所属士兵清理善后。

    “此次火灾应属人为!”在营房内,元正尊说,“有多处火源,都是由火烛从外点燃营房所致。”

    涉明炀与昱互看一眼。

    “邵将军不是说‘牧平关乃军事重镇,治军森严’嘛?何故竟是如此容易攻破?!  西原助战,好歹也是封国诸侯勤王之师,王师险遭不测,邵将军竟连人影都不见!!又是何道理?!”涉明炀的语气不善。

    “牧平关军营防务由在下负责,使西原王殿下受惊是元某的过失,元某定会彻查失职者。不过西原驻军的防务是由西原方面自己承担的,关于这点,事先双方均已认同。”元正尊陈述另—个事实,“当然,事件毕竟发生在元某治下,让敌军入关放火的确是严重失职!”  

    “元将军认为是何人所为?”涉明炀问。

    “应该是翟人。”元正尊望着涉明炀。

    “依元将军的话,您已认定纵火之人乃关外翟军?”昱缓缓说,“那么再请问将军,火烧西原营房乃有意还是随意为之?”

    “牧平关终年有士卒驻扎,所以对翟人来说营地一些基本情况他们还是知晓的,他们必然清楚何处是西原驻军。若说因为西原初来乍到,兵员数又少,于是理所当然成为了纵火的目标,那么殿下、涉将军一定会反问元某,牧平的驻军更具破坏价值,既然已经进得关内为何不火烧之?这就是你我都困惑的一点。”元正尊微微扬起嘴角,“或许殿下、涉将军并不困惑。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此次西原助战定是心存芥蒂,到了牧平后更是步步为营。若元某说我分析的结果是,翟人亦深知这点,故而设计,籍此挑拨西原与朝廷的关系,殿下和涉将军会不会认为事实正好相反,是元某放的火,然后嫁祸给翟军?”

    “果真如此吗?”涉明炀微笑着注视元正尊,眼中却没丝毫笑意。

    “沙场之畔,同室操戈,如同自断手足!元某自认多年来并非浪得虚名,孰轻孰重自是拿捏得谨慎!关于此事元某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殿下和将军明日便要赴前线,请回营休息吧。”

    “涉将军,你说元正尊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回营途中昱问。

    涉明炀捋须:“元正尊为人磊落,可称得大丈夫,若是邵向衡……就算朝廷有相关旨意,凡有些脑筋的人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殿下可否注意今晚的风向?今晚刮的是西风,若火势一经蔓延,就会烧到元正尊那里,他们定会露出马脚,所以卑职认为此火应不是元正尊他们差人所纵。只是觉得奇怪,若真是翟人所为,他们的目的仅仅是挑拨关系吗?如此明火执仗也会使牧平关加强防务,难道这次翟人真的只是想拿下射姑以北而已?翟人竟能轻易潜入关内!邵大将军也真会虚张声势。”

    昱停下脚步:“为人凡事须慎察,兵者尤是,察天时,察地况,察人为。此次助战,昱将从将军这里学到更多的东西,应是不枉此行吧。”

    涉明炀从惊讶中回过神,会心而笑,他相信经过若干年的磨练,昱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王者,只是这些磨练会否过于严苛,以至超出一个少年所能承受的极限!它们所做的已经不是砥砺坚韧、锻造智慧而是处心积虑剿灭希望!!所以他将一路护航,直到眼前这个少年不再需要他的力量。涉明炀觉得,对于昱的彻底效忠已经不是属于对父辈遗愿的继承了,而是为了自己守望着的一个奇迹。

    “殿下,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生!”望着昱,涉明炀由衷地说,“将来也会是一位……”

    昱示意阻止了下面的话语,带着飘渺的笑意说:“繁星浩瀚,万籁俱静,还是不要吵到他们吧。毕竟我们也不喜欢被人扰断清梦。”

    但,梦终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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