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章节字数:10180  更新时间:07-09-09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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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就在蓉蓉被拖出去的当天,雍正发出一道诏书:果贝勒认真思过,不仅无罪,还被加封果郡王。陆陆续续有些封赏,对那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只字未提。

    一个月后,内务府按照雍正的旨意给允礼拨几个贱奴。允礼接到十三哥的消息,说是蓉蓉在里面,皇上已经把她打入贱籍了,身体似乎不太好,要他好好照顾。允礼低头无语,他以为会是掌管内务府的八哥给他消息,而且当初,他总觉得,八哥会在宫内照顾一下蓉蓉。现在看来,蓉蓉的情况不容乐观。“十三哥,蓉蓉、蓉蓉没事吧?”

    允祥苦笑了一下,他也没见过,但是见过的都摇头。不过,至少皇上没有把她留在后宫,就这一点,已经是最大的侥幸了。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至少这个代价不小。摇摇头说道:“我也没见过。听说武功被废了。”

    废了?

    允礼想起素素的样子,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我能见见她么?就一会儿!”

    允祥遗憾的摇摇头,“我也见不到她。这是内务府的事情。”

    其实,只要允祥想见,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知道,皇上一直盯着那里……

    允礼看了一会儿允祥,直到允祥终于挺不住,微微挪开一点,允礼才说:“如此,多谢十三哥的消息。允礼先替蓉蓉谢谢您了!”

    暮色四合,天边的垂云黑压压的酝酿着一场雷雨。沉闷的空气压的蝉鸣都那么嘶哑。

    允礼焦急的等在后门边,看着总管领着新分来的仆役分成男女两队慢慢的从他面前走过。总管看见允礼,略微有些惊讶,想着见礼,却被不耐烦的打发到一边去,只好站在允礼的身边,小心的记录。

    允礼伸长了脖子,仔细端详每一张面孔,生怕错过。然而一张张蜡黄干焦的脸让他越来越担心,偶有两三个端庄些的面孔,却不是梦寐以求的。

    终于,在队伍的最后,一个青衣女子慢慢的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略带蹒跚的脚步,凌乱的发丝,稍稍有些佝偻的身影。这是最后一个了,完全不是那个明媚多姿的女人。可是,就在她走入视野的一刹那,允礼的眼泪无可阻挡的流了下来,那是蓉蓉,化成灰都认得的蓉蓉!

    脚下似有千金重,泪水很快被闷干,涩涩的扒在脸上,连心也跟着紧缩起来。

    看着蓉蓉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允礼张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宝贝,就这样被人糟蹋了!他应该找那个人理论,他应该带着她离开,他应该紧紧的把她护在羽翼下,可是――哪一样他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给那个人下跪,谢那个人如此的折磨蓉蓉,等着恩赐,“领回”伤痕累累的蓉蓉,然后惶恐的猜度着那一天那人会再把她带走!

    总管识趣的带走其他人,留下二人。突然,起风了。胡天胡地的狂风,撼动每一棵树木,飞沙走石的搅动着天地万物。

    允礼眯起眼睛,他记得蓉蓉的两颊白嫩透着粉色,上面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还记得蓉蓉颈部连到浑圆的肩上有一条优美的弧线。乌黑的发丝顺着那道弧线一直垂下,会落在一抹丰润的殷红上……,那是他的领地,是他和蓉蓉的乐园。他的蓉蓉是招摇在风中带露的芙蓉,妩媚而妖娆。

    可是,看着眼前苍黄的脸色,刀削般的两腮,干裂的嘴唇泛着一层皴裂的白皮;单薄的青衣,敞开的领口,露出深深的锁骨坑……,这是刚刚逃脱无常追杀的幽魂,深陷的大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深深的刺透了他的心!

    无边的自责,几乎透支了允礼全部的心力――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让他死了?!

    蓉蓉不自觉地摸摸脸。看了三天了,她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允礼已经长大,杏黄的团福暗银线袍子衬得他玉树临风,腰间的黄带子已经去掉,八宝配玉蓝带子不松不紧的配在那里,下面挂着荷包美玉,紫带丝结。皂色的白底的圆头布鞋登在脚下,纤尘不染。

    想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蓉蓉自惭形秽。先前的执著和希望霎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力气也仿佛随着消散了。一路颠簸奔走的疲劳,让本就重伤的身体更加不支,摇摇欲坠。

    值吗?

    可是――值吗?

    再问一遍自己,蓉蓉挺直了腰。

    已经走到现在,还要问这种傻问题吗?

    洛蓉,以前不靠男人,今后也不会靠男人!

    喜欢了就喜欢了,大不了再不喜欢就是;何必让自己不开心!

    抬起头,直视允礼,蓉蓉尽量扯出一个笑容:“没见过比这更丑的女人了吧?那就不要见了。把妞妞交给我带,其他的随便你。”

    允礼还在发愣,蓉蓉深吸一口气,忽视心中碎裂一般的疼痛。举步从他身边缓缓走过……

    手腕一紧,背部一阵揪心的疼痛,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急促的呼吸在头顶上响起,耳边是他心脏急剧跳动的声音,怦怦怦怦……

    一阵压抑的“呵呵”声在耳边响起,仿佛人之将死,仿佛苟延残喘,仿佛濒临死亡的挣扎……蓉蓉吃力的抬起头,只看见允礼上下剧烈滚动的喉结,细薄的咽部皮肤仿佛已经不堪重负,就要被撕裂一般。

    卡啦,天边一道闪电照亮允礼高高抬起的头,拌着轰隆隆的雷声。蓉蓉听见一阵困兽般痛楚的喊声从允礼的躯体迸裂出去,“啊――-”

    允礼箍紧的双臂把她牢牢地困在怀里。背部仿佛要被折断一般,濒临麻木。允礼的怒号声声打在蓉蓉的耳膜上,混着天上的雷声,合着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打在蓉蓉的身上,心上――

    他的痛苦触手可及。蓉蓉的心奇迹般的平复下来,至少有人和她一起痛着、念着、绝望着、愤怒着。

    忍了许久的眼泪混进雨水里,落入允礼的怀中。蓉蓉喃喃的说:“我不甘心……”

    背上的刺痛传来,人已经昏迷过去!

    太阳高高的升起。新总管邱成和允礼的贴身小太监伺候高卧不起的主子。十七爷自从封赏后,三天两头闹病。今天本该上朝的,可是主子又病了。太医院的鲁太医已经来过,说是心神劳损,需要休养。可是看屋里的情况,似乎休养的不是主子。

    那个被小格格唤作额娘的奴婢打从来了那天起,就住进了十七爷堂屋的西暖阁里。而爷们儿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三天三夜,直到她醒过来。

    邱总管闭上眼。他是新来的,大致知道里面的故事。但是没想到十七爷竟会如此重视那个女人,重视到分不清主子奴婢的地步。那个女人醒来的那天,十七爷哭得不成样子,借那个女人的话说,就是象死了人似的。的1b

    里屋传来说话的声音,邱总管收敛了心神。

    “蓉蓉,只要这些就够了吗?”允礼皱眉看着药单。

    蓉蓉躺在床上,惺忪的睡眼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先这些,慢慢来!我一定要站起来!”

    允礼跪在床边,抓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着,说道:“是,我们一定要站起来。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

    同一天,养心殿里。

    一根翠绿的碧玉板悄悄的捻灭烛火,晨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伏案浅眠之人身上。玄色的团龙云锦袍子有些凌乱的披在身上,肘下是翻开待批的折子。朱红的墨笔已经被悄悄的收在一边,砚台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炕角是黄色的金龙靴,静静的等着它的主人开始新的一天。

    “皇上——”苏公公的声音轻柔适中,但还是把伏案之人惊醒:“嗯?怎么!朕又睡着了吗?”

    宫女们鱼贯而入,雍正拿起面巾擦了擦脸,乔引娣伺候他更衣。

    屋角的狻猊炉中冒出缕缕轻烟,龙犀香的味道弥漫在养心殿的西暖阁里。随着悉悉簌簌的声音,新的一天正是揭开帷幕。

    雍正看了眼替小十七请假的老十三,没有说话。眼神掠过窗外,他知道老十三能够康复是受了小十七的大恩。其实他很高兴看见这种兄弟互助的情况,甚至希望有一天会有一个兄弟站出来为自己做些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老十三一个人曾经这样做过。雍正默默的听着,没有吭声,算是默许了。其他的事情,老十三会打点好,他知道这个弟弟是关怕了的,分寸掌握的极好,所以很放心。

    但是,他有些失落。深深的藏着,偶尔翻出来,就会叹气。

    其实,老十三的腿是那个女人治好的。有时候,雍正会想是怎样治好的?那白皙柔软的手是怎样一点点撇净脓水,涂抹膏药?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想着想着,他就会想起自己还是雍亲王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日子,或者时辰。然后,他就会憋的很难受,宣个妃子或者宫女,解决问题。之后,便是失落――都不是!

    深深的,超越了他的想象的失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牵挂一个女子?或者这样憎恶一个女子――恨不得她死,却舍不得她真的去死?

    “皇上,该用午膳了。”苏公公的声音再次提醒他。几个王大臣们已经退了下去,雍正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不用了,朕要出去走走。”

    皇城在阳光下显得异样的庄严,雍正看向坤宁宫的方向。小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从那里出生的,和太子哥哥一样有着高贵的血统。因为,抚养他的佟娘娘是宫内的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是后来御口亲封的皇后!所以他总是开心的和太子一起玩耍,与其他阿哥们保持着距离。

    但是,就在他刚刚把尊贵卑贱的区别种进自己的血脉,一个打击让他猝不及防――他不是佟娘娘的儿子,不是坤宁宫的儿子!他的母亲和其他的阿哥一样,都是……

    “贱种!”他想起太子私下里对别的兄弟的称呼。

    不,我不是贱种!

    他无力抗拒宫里的安排,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陌生的连四妃之首都算不上的女人。他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佟娘娘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上天要为自己安排这样一个不那么高贵的母亲?!打心眼儿里,小小的四阿哥瞧不起那个被封为德妃的女人。完美的遵守宫规对他来说,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一种炫耀――只有皇后的儿子才能拥有如此完美的礼仪应对。自己永远都比他们高出一等!

    我是皇后的儿子!

    慢慢的,他知道了,皇后的儿子应当是储君;他看见了,皇阿玛最疼爱的儿子――太子,是皇后的儿子;他听见,其他的兄弟额娘对皇后位置的议论和垂涎;他分辨出,这个位置上的女人天生的尊贵和庄严,而这些都将自然而然的延续到她的子息身上。

    我是皇后的儿子!

    胤禛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然而现实的反差,皇阿玛显而易见的偏心让他把所有的错误推到亲生母亲身上!是这样女人剥夺了他做皇后的儿子的权利!

    于是,他压抑内心的焦虑,平息烦躁挣扎的心态,他要一步步的证明,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皇后的儿子!帝位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落入他的眼里――那是证明的最好方式!

    四十多年呵,等了四十多年,终于他可以站在这里,享受着皇阿玛曾经的荣誉。可是他发现,自己仍然不是皇后的儿子,血统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推开临水的轩窗,水岸那边一个宫女窈窕的身影娉婷走过,仿佛一副精美的工笔画。雍正静静的看着,欣赏着,不想打破这份美好。

    湖水静静的拍打着岸边,哗哗的水生勾起无边的寂寞冷清。

    他想,人生就是这样,总有遗憾。于是,他释然了,纠缠了他多少年的执著在这一瞬间放开。是谁的儿子不再重要,他,爱新觉罗胤禛,是大清国的皇帝!这才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然而,放开了――还是失落……

    “那是谁?”雍正抬手一指对面的宫女。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满空虚的怀抱。

    恍惚中,眼前的女子变了一个模样。肌肤接触的刺激,令他兴奋起来,喘息声变成那个女子爱怜的娇嗔:“四爷,这里……”

    光滑细腻的肌肤在手下仿佛一道丝绸,雍正毫不怜惜的想着撕裂她。一阵突兀的惊叫冲破迷思――幻象散去,身下披头散发的女子,全然的陌生,惊恐的眼睛完全没有熟悉的放荡!

    “呵!”雍正兴致全无。一个挺身冲了进去,应付几下,退了出来。

    不是,不是她,那个妖女!

    夜深无人的时候,佛前祈祷的时候,他总是问自己,上天是不是要考验他,才降下这个女人?而他,似乎没有通过考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挫败,再挫败……

    “皇上!”太医院的鲁太医恭敬的觐见。

    雍正示意他讲下去,下午在御花园的风流让他有些疲累。喝了些参汤,精神恢复的好些了。

    鲁太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回道:“果郡王身子只是有些疲劳,稍加休息就好了。”

    雍正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鲁太医犹豫了一下,“果郡王要微臣给一位女子把脉诊治,微臣不敢推辞。特向皇上禀明。”

    雍正睁眼看看他,问道:“怎么样?”

    鲁太医猜着是在问那女子的病情,说道:“不是很乐观。她受的多是外伤,手筋和脚筋几乎被挑断,琵琶骨多处碎裂。虽然被草草包扎过,但是后来似乎又有撕裂的痕迹,若是延宕了就医时间,怕是要终身瘫痪了。”

    雍正眉毛挑了挑,说道:“果郡王的家事就让他自己操心吧。他身子不好是天生的,以后太医院给些补养的药就是了。没必要过去一趟。好好看看怡亲王的病,最近他的身子似乎也不太舒服。”

    “是,臣领旨!”

    屋里恢复了安静,按惯例,各宫的牌子被呈了上来。雍正扫了一眼,复又闭上眼睛。小太监捧着盘子悄悄的退下。的6c

    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一个念头冒出来,雍正突然觉得很兴奋。纠缠了他一天的阴郁一扫而光。

    她和她的姐妹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么美丽的女子,一旦没了容貌,还会怎样博取老十七的怜惜?的84

    “皇上,早些歇息吧。”乔引娣细细的声音提醒他天色不早。雍正从思绪中拔出来,原本高昂的兴致突然散没了。眼前都是些唯唯诺诺的人,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奴颜卑屈的样子,心里就没来由的烦闷。

    如果是洛蓉,她会怎么办?

    雍正没有经历过。

    唯一的一次是登基后,把她强留在宫里那几天。有一天中午,自己抱着她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有人来叫,睡梦中的蓉蓉不耐烦的扔出去一个枕头,正砸在苏公公的头上。睡梦中的佳人只是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不去,讨厌!”便自顾自的睡去。

    雍正嘴角含笑,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胳膊。那时蓉蓉便是抱着他的胳膊睡着的,那天中午是他这辈子起床最慢的一次。

    如果真的留下她,自己会不会成了唐明皇?

    “春从春游夜专夜,从此君王不早朝”?

    雍正出了一会儿神。爱犬在身边谄媚的转来转去,伸手摸摸他的头,雍正扯动笑容,却没有一丝笑意:她不能死,死了就会让他少很多乐趣。在这个至高无上的地方,她是唯一让他不断体味少年时那种不甘心的感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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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到这里了,休息、休息一会儿!(4日更新。)

    俺把封果郡王的时间拖后了,和历史有点不符。反正也不是“历史类”,YY一下吧。

    第四十二章

    一双白皙的手蓦的插进滚烫的热水里,手的主人还没有如何,旁边立着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行吗?”允礼的声音有些发抖。

    蓉蓉慢条斯理的说:“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油锅取钱’的游戏?”

    允礼有点反应不过来,说道:“嗯,嗯?天桥的把式?“

    蓉蓉点点头,“差不多吧!他们以此为生,如果像你说得那般,他们的手还不成了炸油条了?”

    手在水里换了一下面。翻动手腕的时候,蓉蓉的眉头皱了皱。

    允礼一直盯着银盆,眼尖的看见蓉蓉的手腕靠上的位置红了一圈,“还说没事,都烫红了!”

    蓉蓉道:“那也比废了好!现在我连妞妞都抱不动,还算什么额娘!”眼圈一红,想起醒来想抱抱妞妞,要不是允礼接的稳当,差点把孩子摔着,心里酸疼酸疼的。

    允礼拿起帕子,轻轻的擦净蓉蓉的眼角,默默无语。

    蓉蓉抬眼看看他,无声的叹息了一下。

    贴身小太监姓候,人称猴子,瘦瘦的,很机灵。看着侍女把另外一个木桶端进来,又悄悄的退出去。按照允礼的吩咐,守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

    允礼拿起床头的一个大木盒子,打开里面是黑色的膏状物体,虽然香味馥郁,样子却不甚美观。蓉蓉抱歉的笑笑,“还要麻烦你。”

    允礼道:“什么麻烦!下次我把他们再磨细些,把握一下时间,可以比这个更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均匀的涂抹在蓉蓉的手上,甚至连纹路都要抹平。只是里面常常混着一些小疙瘩,要想抹均实很不容易,还要抓紧时间。允礼弄得满头大汗,才勉强抹好。用细白的纱布细密的包好,这才直起腰来。笑着对蓉蓉说:“诶,你说要是你再教我两手,我是不是就可以开馆接诊了?”

    蓉蓉一直低垂着眼睛,眼角略微有些湿润,轻轻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允礼扶着蓉蓉半坐起来,抱着被子,在后面堆好,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蓉蓉的脚从被窝里移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高高的热水盆里。水一直浸到小腿肚下。

    “蓉蓉,”允礼单腿屈地,半蹲在地上看着热热的水,说道:“是不是按摩一下吸收的效果会更好?”

    蓉蓉道:“现在还不行。若是素素在,她可以以她的内力引导药力贯通经脉。现在只能依靠自然药力一点点积累,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了。虽然未必能、能像以前那样,但是做个正常人还是没问题的。”

    允礼被热气熏得一头汗水,揩了一把,说道:“都是我太笨了。”

    蓉蓉嫣然笑道:“也不是。我的本事本来就不高,丢了也不可惜。对了,我教你认的穴位图,记下了吗?”

    允礼点点头,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说道:“记下啦!娘子吩咐的还敢不记吗?”

    蓉蓉撇嘴嗔道:“贫!来,我教你几句口诀,是素素告诉我的,你用心记下,不要写出来。”蓉蓉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若是允礼能有些内力,将来或多或少可以帮她活络一下筋骨,兴许能好的更快?

    允礼记着蓉蓉和素素疗伤的事情,听说那个叫“内家功”的东西。侍卫们说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若是自己能会个一星半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什么忙也帮不上!

    两人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允礼时不想说,蓉蓉是不好意思说,却有志一同的应承下来。

    大约泡了半个时辰,允礼调好药膏。依法炮制,帮蓉蓉把脚裹好。伤筋之后,月余没有走路,不仅肌肉萎缩,皮肤干瘪,而且还稍微有些变形。允礼不是第一次上药,仍然掩饰不住心疼。默默的包好。扶着蓉蓉躺好,自己半靠在床头,拿起医书,就着天光慢慢的啃着。

    蓉蓉手脚不能乱动,只能歪着头看着他。允礼的侧面相当好看,挺直的鼻梁在鼻根有些弧线,显得非常的柔和。长长的眼睫毛,在光线的映射下,显得茸呼呼的,让蓉蓉想起了小动物身上的绒毛。上下嘴唇薄厚均匀,看书的时候大概遇见不太懂得地方,微微的翘了起来。蓉蓉暗想,这样好,比那些薄嘴唇好多了!下意识的想起四阿哥,八阿哥,甚至――教主。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重新开始!

    睁开眼,允礼正担心的看着她,见她没事,才舒了一口气,“没事吧?热吗?我叫他们加些冰来。”

    蓉蓉摇摇头,“不热。我现在巴不得热一些。对了,你去看看妞妞吧。这么久没见了,怪想的。”

    允礼心里正在惦记,可是蓉蓉的状况……

    蓉蓉道:“现在没事了,让凤香来伺候就是了。你去看看妞妞。嬷嬷虽然很好,终究不如你让我放心。”蓉蓉知道他心里惦记孩子,自己这里有过于湿热,想让他出去活动活动。

    允礼实在担心孩子,想了一下说道:“我去抱妞妞过来,你也看两眼。然后,我们到院子里玩。隔着窗户,也能互相看见,有个照应。”

    因为蓉蓉的病情,允礼不仅加高了床,还重新安装了窗户。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外面。蓉蓉点点头,目送允礼出门。的8f

    最喜小儿无赖,膝头横行无忌。

    看着妞妞在允礼身上爬来爬去,允礼驾轻就熟的护着她不要摔下来。蓉蓉开心的笑着。允礼时不时的看向蓉蓉,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目光缠绵片刻又被孩子打开。如是反复,炎夏的屋里流动着融融的春意,舒展着每个人的身心。小孩受不住屋里的湿热,妞妞呆了一会儿,就揪着她阿玛的脖领子,依依啊啊的指着外面。

    允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带着孩子到院子里,做起了飞的游戏。允礼高高举起妞妞,在小院里小步轻跑的转着圈,嘴里时不时的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往往此时就是妞妞笑得把哈喇子流到老爹光头上的时候。凤香和猴子已经见怪不怪,时日久了,看着十七爷开心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

    跑累了,允礼会抱着孩子站在窗口,指着屋里的蓉蓉,妞妞会拍着手大声的叫着“额娘,额娘”!然后,揪着阿玛的耳朵示意继续跑下去。

    蓉蓉侧着头看着他们父女,时不时的从窗口闪过。外面繁花似锦,绿意葱茏。笑声喊声中,心中多了许多从没有过的东西――多美呵,那江南也不过如此吧?

    玩累了,允礼抱着孩子进屋休息。大概天气太热,即使洗了澡,妞妞也烦躁的不肯睡觉。蓉蓉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过娘亲唱过的一首歌,轻轻哼了起来。

    允礼靠在床头,轻轻的拍着孩子。歌声柔柔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晚风漫过绿纱笼,为屋里带来一丝凉意。蓉蓉看熟睡的孩子和沉入梦乡的丈夫,眼泪慢慢的流下来,歌声轻柔缓慢的飘荡着,缠绕在雕梁画栋之间。凤香和猴子眼角微湿,沉浸其中……

    你睡着了手掌紧握

    脸颊上有浅浅酒窝

    在这一刻我看着你

    好多话想说给你听

    如果明天你就长大很多

    我会不会觉得不知所措

    你不再想让我牵你的手

    每天盼望从我掌心挣脱

    你也会爱上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

    你也会守着秘密不肯告诉我

    在一个夜晚倚着我的肩

    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夜

    和你一样我也不懂未来还有什么

    我好想替你阻挡风雨和迷惑

    让你的天空只看见彩虹

    直到有一天你也变成我

    (王筝《对你说》)

    娘,现在我也变成了你,有个他守护着……

    一只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蓉蓉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允礼已经把妞妞移到小床上了,这才醒悟,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怎么哭了?”

    “没、没什么!”手不能动,只好上下晃动着脑袋,脸颊蹭着允礼的大手,满足的长叹一声。

    允礼半靠着床头,手轻轻的贴着她的脸,好像那是一个易碎的宝贝,稍稍使劲就会碎了一般。另一只手臂折叠着支撑着身体,侧着看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脸上的微笑和眼中的满足弥漫在淡淡的檀香里。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蝉儿在树上不间断的聒噪着。敞开的轩窗透进阵阵凉风,舒心爽肺。

    过了好久,蓉蓉才道:“允礼,你知道吗?这阵子我觉得象做梦一样。”允礼眉毛动了动,心还沉浸在方才的柔情里。

    蓉蓉道:“你这个傻子。怎么那么呆,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对待啊?”这是她一直想问,却几次吞了回去。那时想,如果是梦,就让梦做得更长些吧。而现在,这些已经不够了,她想要的更多。

    允礼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没你的时候,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你来了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蓉蓉的脸倏地沉了下来,他是说她在没事找事?

    允礼似乎感觉到蓉蓉的不快,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境遇那么不好,可是总是很努力的去改变,从来不放弃。虽然手段激烈了一些,可也是不得已。那天听铁义青说你在江上唱歌,我就觉得除了朝政名位之外,实际上还有一种生活。好像,你很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你似乎――”允礼顿了顿,说了出来,“似乎很孤独。所以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过这样的日子。你也会快乐一些。”

    一时沉默,蓉蓉无语。允礼紧张的摒住呼吸,自己说得好像有点语无伦次,她听明白了吗?实际上,允礼自己也没想太明白个中的原因。

    爱了便爱了,哪有那么多的借口!

    “唉――”是蓉蓉的长叹,说不出的缠绵婉转,“允礼,允礼……”喃喃的叫着允礼的名字,不再多说。

    允礼被她叫的柔肠百结,恨不能立即把她揉进怀里,又碍着她的伤势,只好躺在旁边,愣愣的听着。竟然连猜测的想法都没了。

    蓉蓉的伤好的很快,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药。但是,允礼经常在蓉蓉那里发现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想,大概蓉蓉和外面(包括剑语琴心),都是有联系的。再加上她自己身体恢复能力也不错,一个月后,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蓉蓉扶着床边的立柱慢慢立起来,允礼扶着她:“蓉蓉,行吗?这伤筋动骨的,不是要至少一百天么?”蓉蓉咬着牙,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勉强立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床上。允礼连忙为她擦擦汗,蓉蓉道:“没事。我只要注意一点就可以了。我自己开的药最清楚。不过,那些药虽然效果很好,多少都有些毒性。我现在内力全无,若是像一般人那样将养,就算能走,也被毒死了!”

    有毒?允礼吃惊的看着她,“你、你怎么——”

    蓉蓉拍拍他,解释道:“我学的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医术,害人的心思比救人重。我和神医面对的都是江湖中人,他们体质也比一般人来的强一些。这些药物虽然有些毒性,但是若说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对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多躺一天就早死一天。仇家的寻衅可以在任何时候发生,所以我们宁可被以后毒死,也不能现在就被别人杀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蓉蓉觉得有些累了,喘了口气。接过允礼手里的小口白瓷杯子,三个指头捏了。手腕微微有些发抖,举了一会儿,方才慢慢的饮尽。允礼接了过去,嘴唇抖了抖,想辩驳,却不知道说什么。

    蓉蓉靠在允礼的怀里,长嘘一口气,说道:“不过,从今后,有你在,我就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抬头看看允礼,傻小子似乎有点发呆。蓉蓉轻轻推了他一把,允礼才象醒过来似的,不住的嘿嘿傻笑,还不时的点头。

    他心里不是没有忧虑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蓉蓉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而是他如何保护蓉蓉!如何面对阴晴不定的四哥,和虎视眈眈的八哥……

    抱紧蓉蓉,允礼压下心中的忧虑,低头细细的吻着她的额头。他们是一家人呵……

    允礼扶着蓉蓉慢慢的在地上走着,心里的喜悦随着蓉蓉迈出的每一步而增长着。萎缩的腿部正渐渐恢复正常的曲线,蓉蓉的脸色也愈来愈见红润。一切就像这天气,天越来越高,气候越来越清爽宜人。

    妞妞长得很快,连允礼抱着都有些吃力。蓉蓉更是抱不动,只能随着他们父女在院子里玩耍,心里却是很满足。妞妞撇着两条短短的小肉腿,被嬷嬷揪着在地上东倒西歪的走着。蓉蓉笑着对允礼说:“不知道我和妞妞哪个先学会走路?”

    允礼小心的扶着她做到一边,妞妞也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允礼道:“自然是你先学会。你是额娘么!”

    蓉蓉白了他一眼,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诶,我们打赌好不好?”

    “赌什么?”的68

    “若是我先学会算你赢,反之,我赢。”

    允礼想了想,说道:“好是好,不过,赌注我来定。”

    蓉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说说看。”

    允礼揽住她,咬着耳朵说道:“我赢了,你就再给我生个儿子;你赢了,我就努力让你有个儿子!”

    刷,蓉蓉的脸红到耳朵根。这个老实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了。

    允礼的憨笑里透着一丝狡黠。蓉蓉还没来的及否认,妞妞已经爬上阿玛的膝头,呼哧喘气的抱着允礼,嘎嘎的笑着。

    蓉蓉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嬷嬷,不好意思的抿了抿鬓角。允礼一撞她,“就这么说定了。我带妞妞飞飞去!”说着已经满脸笑意的站起来。

    诶,蓉蓉刚要张嘴,猴子急匆匆的跑过来,附在允礼耳边悄悄的说了些什么。允礼吃惊的问道,“真的么?太好了!”

    转过头来,对蓉蓉说:“蓉蓉,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抱起妞妞,“来,我们家小虎妞回家了!”

    马车竟然是备好的,蓉蓉问他,允礼也不肯说。一脸神秘的样子,只是催着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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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日更新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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