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无双

第一卷 东临城的幼虎  第一章 死读书的呆子

章节字数：3578  更新时间：12-03-21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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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早晨，阳光撒入房间，将这个布置得整洁的房间照亮。

    古色古香的布置，一张茶桌靠墙而立，两侧各挂着一副画卷，左画朝阳新升，紫气东来时有百兽初醒；右画夕阳日下，火卷天际间看百禽倦返，两幅画虽然意境完全不同，但摆在这里反而显得相得益彰，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在茶桌的一侧，便是一张木床，上好的紫杉木雕刻出来的边纹，上面是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从用料来说就已经足够彰显这张木床的名贵之处了。

    床头旁边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狻猊香炉，里面有淡紫色的烟气袅袅冒出，然后一点点消散在房间之中。

    此时在木床上被褥整齐地叠放着，看不出一丝褶皱，现在这张床的主人早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已经离开房间外出了。

    叩叩叩——

    房间的宁静被敲门的声音打破。

    「风少爷，请问您起床更衣了吗？」

    是一个如同风铃般悦耳的声音，如果房间的主人在就会知道，这一定是一个今天才入府的婢女。

    房门外，一个穿着淡白色婢女服，年龄最多十一二岁，面容俏生的女孩抬着手，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扣着门，期待着房内的回应。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开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夫人只是让她叫少爷吃早餐，却没告诉她如果少爷没反应她该怎么办啊！

    又等了两分钟，女孩终于抿了抿嘴，加大了敲门的力度，这对于一个叫自家少爷起床的婢女来说可以说是十分失礼的一件事情。

    不过随即她愣住了。

    随着她力道的加大，那扇本该从内部锁住的大门就这么被她打开了。

    房中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无论是茶具还是被褥都整齐地摆放在该摆放的地方，而床头的狻猊香炉旁，洗漱的脸盆毛巾连动都没动，依然摆放在使用的地方。

    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女孩，她要叫的人根本不在房间……或者说，他昨晚上应该就没回过房间。

    「湘灵，你找错地方了……」

    一个和她打扮类似，但气质上略显成熟的少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啊，翡玉姐姐！？」

    「是我忘记告诉你了……毕竟今天是你入府的第一天，有些事情应该跟你说清楚的。以后夫人如果让你找少爷，第一个要找的地方不应该是他的卧室。」

    「不是卧室？那……」

    面容稚嫩的女孩歪了歪头。

    「跟我来吧，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和你的情况其实差不多。」

    略显成熟的少女微微一笑，走在了前面。

    ……

    昏暗的房间，略显狭隘的空间。

    似乎是为了保证封存的缘故，阳光并不能直接招入这里面，隐约只能透过木板间那十分细微的狭缝，确认外面已经到了白天。

    实际上，这个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狭小，主要是十数个书架将这里的空间几乎占尽，那重重叠叠叠放着书本的书架自然使得这里变得有些拥挤了。

    而在这本来就已经不多的能够允许人行走的空间中，近百本书被杂七杂八地搭在了地上。

    有整整一掌宽的厚书，也有七八页就封订成册的薄本，就这么在这里堆起了将近半人高的书墙。

    啪——

    似乎有一本书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只是在这个寂静的房间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唔……早上了吗？」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书墙的后面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流连梦乡的迷糊。

    然后一双手从书堆上方伸出，伸懒腰地紧紧绷了一下后发出了深呼吸的声音，不过似乎因为动作有些太大，于是那双伸出的手很不小心地碰到了堆在旁边的书本。

    近百本书堆起来的高度，哪怕是看上去都觉得摇摇欲坠，于是在这轻轻的触碰下，立刻丧失了不知道究竟怎么维持的重心。

    「呜哇——！？」

    伴随着轰然的倒塌声，倒下的书堆中传来了一声慌张的悲鸣，随即就被继而不断倒下的书本掩埋了下去。

    咔嗒——

    然后，再次寂静的房间中响起了门闩被人打开的声音

    阻挡着外面阳光进入房间的门被人退开，一个容貌淡雅，神色却有些冷的少女扫视了一眼房内后，将目光定在了那倒塌的书堆上，无奈地叹了一声。

    「风少爷，早点已经备好了，夫人让我来知会您一声。」

    完全没有婢女该有的谦卑，那不卑不亢的声音似乎在表达着少女对面前这一幕的不满。

    「啊……是翡玉吧，快……快帮帮我……」

    一只手从书堆里艰难地钻了出来，在朝少女这里挥了挥之后，还拍了拍地面示意少女帮忙把身上的书挪开。

    「翡玉姐姐，风少爷会在这……」

    新入这个府邸的女孩从少女的身后探出了头来，心里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想看看这位『名满玉城』的罗家大少爷到底是怎么个三头六臂，能让几乎全城的其他贵族对他都那么『羡慕嫉妒恨』。

    然后她的话语就这么戛然而止。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堆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书本，而那书本堆中，一双苍白的手正从里面钻出来，朝着这边挥了挥后拍在了地上，似乎要就这样朝这边『爬』过来。

    「帮帮我……」

    一边还用一种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怨灵的声音，这么说着，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只是早上起来没什么精神，所以声音比较虚弱……）

    「……」

    这是什么，难道是……怨灵！？

    「……啊！！」

    在片刻的无言之后，还没明白过发生了什么的女孩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用瞬间飙到80+分贝的惊叫声表达了自己的恐惧。

    「湘灵，冷静一点，那是少爷……」

    翡玉那有些冷的脸上露出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试图先让女孩安静下来。

    「……少爷？」

    女孩愕然，因为刚刚的恐惧而禁闭的眼睛也微微张开了一条缝。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或许是因为自己昨晚上没有睡好，所以看到了什么幻觉也说不定——如此安慰着自己，女孩终于让自己的视线再次看向了那个书堆。

    「唔……哈——！」

    「诶……」

    女孩的思考在这一刻停滞，她看到的是一个拥有惨白面容的脑袋张着嘴巴从书堆中钻了出来，与此同时『痛苦』的声音也在整个房间中回荡了起来。（钻出书堆的少年打了个哈欠……）

    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受到二次惊吓的女孩并没有如同刚才那般发出尖叫，而是娇躯一晃，双腿一软，两眼一翻——十分干脆地昏了过去。

    ※※※

    宽敞明亮的大厅，上面有着早餐糕点的餐桌摆放在中央，一个美艳的女子坐在尽头的位置。

    如果从容貌上来看，根本不会有人会认为这是三个十五六岁少年少女的娘亲。

    年龄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衣着并不耀眼却显得得体大方，眉间三羽朱砂印衬托出那张略显威严的神色，不过此时女子的目光却带着身为母亲的温柔与呵护，淡淡地笑看着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步入侧厅的少年。

    看上去有些弱不经风，或许是因为遗传的原因，少年的容貌十分女性化，再加上那因为常年呆在昏暗的书阁中，就连皮肤都白得足以让不少少女嫉妒。

    这就是常年宅在书阁中，外人几乎都没怎么见到过的罗家长子，罗小风。

    「孩儿给娘亲请安。」

    罗小风给自己的母亲作了一揖。

    看着自己儿子有些做苦的脸，女子抿嘴一笑。

    「怕是风儿又是吃了一暴栗吧？」

    刚才让自己差遣去叫他的婢女发出的惊叫声，可是连这里都听得到，再加上自己这个儿子曾经有过类似的前科……

    想到这里女子的目光不由得微微撇了一下跟着罗小风进来的翡玉，记得当初她入府时还是个九岁的女童，那被吓得直接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是一阵乱打，着实让自己的大儿子吃了不少苦头。

    「我这不是以为只有翡玉姐一个人吗……」

    罗小风微微嘟囔了一句，然后入了自己的座位。

    他可不敢跟身后那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婢女过不去，当初母亲得知翡玉因为惊吓而用扫帚海扁了自己一顿之后非但没有怪罪，还一句『好好教育一下风儿』直接下了监督令，自己做了什么出格事儿了，翡玉可以『先斩后奏』，敲一个暴栗再说。

    「这也是让你长长记性啊……成天就呆在书阁里也不出门走走，再这样下去啊，你这身子骨估计要比那些千金小姐还娇贵咯！」

    女子无奈地摇着头。

    别家的母亲都是巴不得自己的孩子多看看书，自己反而宁愿希望这孩子能够多出出门，哪怕纨绔一点恐怕也比现在这样要强。

    「娘，『学海无涯苦作舟』啊！你儿子我不能练法也不能习武，以后要出人头地也只有科考一条路能走了。」

    「少耍贫嘴。你啊，成天就看那些志士游记，什么时候看过正经的？」

    女子毫不留情地拆了自己大儿子的台，要是罗小风看得是『治国』之类的文章也就算了，偏偏成天就看那些贩夫走卒卖的游文奇摘。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行不了万里路，当然要读万卷书了。俗话说得好啊，『秀才不出门，知尽天下事』！」

    罗小风笑着整理好吃干净的早点，然后拿了一个糕点丢入嘴里。

    「娘，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叫我『死读书的呆子』，但『死读书』和『读死书』可是两码事儿。」

    「是是，娘说不过你。」

    女子只能无奈地苦笑，不住摇头。

    天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脑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经常没事儿就蹦出一两句看似简单却无比发人深省的话语，所以自己每每都会在这种话题上败下阵来。

    「那么，我吃饱了。」

    这一刻罗小风展现出了他名字的意义，整理好之后就仿佛一阵小旋风，『呼』地一下离开了偏厅，显然又准备把自己埋到书堆里面了。

    看着罗小风吃东西那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女子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命苦呢？」

    说着旁人不理解的话，女子闭上了眼睛。

    刚才自己这儿子说了这么多，却只有一句话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那句『你儿子我不能练法也不能习武』就仿佛一根针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筋脉堵塞而不能『练气』，感知封闭而不能『破界』。

    在普通人家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在『罗』这个大家之中出现这样的存在，那么周遭的人只会用一个词来形容。

    那就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