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烟雨·天惒卷

正文  012 淮南沐风

章节字数：3032  更新时间：12-06-21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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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是片福地，民风开放，山水清秀，鱼米之乡。这儿的姑娘也一水儿的青灵，少年驻足，不一会儿便能看花了眼。慕汐言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太水湖畔那一绒一绒的柳絮在她面前飘过，有种不真实感。

    慕汐言没有想到沐夫人竟是邀她们在这太水湖上相见，这样的病人也委实让她生出了兴趣。景瑶带路，慕汐言随着她上了小船。湖水潋滟，水纹荡漾开去，透着初春的丝丝冷意。因着身体畏寒，慕汐言是不太喜欢水的，往往可以走水路她也是尽量避开。所以这样的见面虽然让她有些兴致，却并不十分惬意。

    沐夫人邀她们所到之处是湖中一艘画舫，画舫上除了几位摇船的女子便再无其多余的人。景瑶领着慕汐言走进画舫，见到了这位沐风山庄少夫人。本以为如此急着找慕汐言看病的人想必已经旧疾缠身多时精神不济是必然。谁曾想这位沐夫人确实唇红齿白，一点儿都看不出是有病在身的人。慕汐言不是蒙古大夫，望闻听切还是很有水准的。她这一眼瞧去都没能瞧出什么端倪，于是抬眼看了看景瑶，景瑶微微一笑，示意她先坐下。

    “我素来不爱被人服侍，茶水是才沏的，你们就自便吧。”沐夫人淡笑着说道，却并未起身。

    没有喝茶的意思，慕汐言轻轻开口，“腿疾？”

    沐夫人一怔，微微启口，却又闭上了。景瑶则点了点头，“是的，她的腿突然不能动了。”

    可见，不是素来不爱被人服侍，而是心理作用，觉得自己有腿疾被人服侍的时候更加有种时时被提醒着不能走动的残殇。然而，选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无非是不想让沐风山庄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少夫人找了她来替她看病罢了。慕汐言点了点头，“是突然不能动了？”一双澄澈的眼看向沐夫人，却莫名的让沐夫人感受了无比的压迫感。“其实……”景瑶正要替沐夫人解释，却被慕汐言抬手止住。

    “我问她，她才是我的病人。”慕汐言说道，语气清淡，却无形中有种威慑力。景瑶从未见过如此的慕汐言，这样的气场让她忽然想起宋飞飞曾经讲与她听的慕汐言，他说慕汐言那漠然处世的外表下有一股王者的霸气，是这世上第一个让他觉得莫名尊敬的人。彼时不知道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待见面之后便只觉得她冷漠淡然医术超群，今日才第一次隐隐感受到宋飞飞所说的那股王者之气。

    好一阵，俱是沉默。沐夫人显然是辗转反侧在心中掂来覆去无数遍才终于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这双腿是被内力震伤的。而且，伤我的人正是外子。”夫妻反目？难怪不肯启齿。慕汐言微微挑眉，示意沐夫人继续说下去。

    开了头，必然就是无尽的以后。沐夫人的眉眼泛起淡淡忧伤，那些曾经让她想起都脸红心跳的甜蜜，终于在这双毫无知觉的残腿上终结。相遇总是美好的，彼时，沐夫人还是司徒家的四小姐司徒雯，司徒家在淮南也是赫赫有名的文儒之家，兼及经商主营名贵方墨纸笔，威望甚高。司徒雯排行虽然老四，但是大姐早早出嫁，二哥早夭，只剩下一个三姐与自己彼时还待字闺中。三姐脾气古怪，适逢出嫁的年纪却弄出个比武招亲，招亲当日却因为风寒而未能出席，反是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替姐姐站了出来。没有太多悬念，到场的武林人士中唯有沐风山庄的大少爷沐少华文武双全入了司徒老爷子的法眼。亲事算是这么订下了，可沐少华并不知道那日见到的女子是司徒雯，而司徒雯的姐姐司徒羽却对沐少华上了心。这样的误会一直持续到婚前祈福的那一日。为了姐姐的婚礼，司徒雯前往圣灵寺烧香，却不料遇上了沐少华。两人相对凝眸，恍若隔世，沐少华一句沐夫人的戏言让司徒雯心中顿时又惊又悲又喜。匆匆解释完，便抽身离去。徒留沐少华一人呆立寺前半晌没能反应过来，等他明白了，立马上门想要解除误会。可司徒羽不干了，莫说是面子上过不去，就是心中那巨大的失落和悲愤都让她对自己的妹妹产生无比强烈的恨意。

    司徒家与沐风山庄的联姻自然不能因为误会而取消，司徒雯最终还是嫁给了沐少华。而司徒羽闹过两次之后便也没再出过什么乱子。年少夫妻恩爱非常，那些缱绻日夜总是对影成双。故事的开头总是美好，而生活的本质总是坎坷，好日子过后接着的必定是坏时光。第一次发现沐少华夜不归家时，沐少华解释的是在练功房彻夜练功。司徒雯信了，能不信么？那是日日恩爱，两相无间的夫妻啊。第一次在沐少华衣襟上闻到不属于自己的黎菊香时，沐少华解释那是在外应酬留下的。司徒雯也信了，堂堂沐风山庄的少庄主，江湖朋友多自然不能避免去风月场所打诨几下。第一次发现司徒羽竟然能在沐风山庄别院出入自若时，司徒雯没有再去找沐少华要答案了。这一次，女人的直觉让她终于聪明了一次，辗转从下人口中，她知道司徒羽已经是沐风山庄别院的女主人了。

    司徒雯看着沐少华一夜夜的留宿在沐风山庄别院，一颗心被撕裂了揉碎了还不得不端着架子呆在沐风山庄里撑起少夫人这块招牌。直到有一晚，司徒雯喝了几盅酒，壮了胆冲进了沐风山庄别院。果然，她看见了司徒羽和沐少华，那一刻，她本来还存有一丝希望的心彻底的化成了灰烬。那一晚，她没了曾经相爱的丈夫，也没了一双行动自如的腿。

    湖面清风徐徐，吹起了丝丝乱发，却吹不去那些刻在人心上的伤。慕汐言缓缓拉起司徒雯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放开。“沐夫人不介意我们给你治病期间住在沐风山庄吧？”慕汐言淡声说道。

    司徒雯笑得有些颓败，“如果没有说出来，也许会介意吧。可现在，我都说出来了，心里倒有些放下了。”

    景瑶想要追问慕汐言把脉的结果，可是她此刻已经生了忌惮慕汐言的心，不敢贸然开口。只等着三人都到了沐风山庄才向慕汐言问起。

    沐风山庄果然不愧为淮南第一庄，建的雅致又不失大气。慕汐言放眼望去，山庄层层叠叠有花有水有楼有阁，深浅不一高低错落。

    “景瑶，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慕汐言没有回答景瑶的问题，反而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景瑶一愣，没反应过来，只摇了摇头。

    慕汐言低头想了想，“爱和恨总是交错的，因为有误会，因为人生不是画本儿，为图卖个好价钱总是写上圆满的结果。我是这么理解的。”

    “这个……”景瑶一阵云里雾里，猜不透慕汐言说这些到底为哪桩。

    “她不是受伤，而是中毒。”慕汐言终于回到了景瑶的问题上。

    “也就是说，不一定是沐少华做的？这里面还有文章？”景瑶说到这些脑筋便能转过来了。慕汐言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反而在思考，这个景瑶是不是也太粗了。

    夜色中，慕汐言换上一身黑衣，脚步轻点，匿进黑夜中，几个起落，来到了沐风山庄别院。她倒不是来看八卦的，她是来找东西的。司徒雯身上的毒很蹊跷，如果说她是那晚从这里离开之后才毒发，那么肯定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让慕汐言来找找的。慕汐言站在围墙之上，眯了眯眼冷冷看着这一片寂静的别院。就这么一片小院子，居然种上了迷樟树，这种树白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一到夜晚就会从树干分泌出一种瘴气，一般人若是在这种瘴气中呆上一时片刻便会产生幻觉，若是长期吸入这种瘴气，必定精神错乱神行疯癫。慕汐言屏住呼吸，一跃，进了别院。

    本以为可以撞见奸情，至少也该是红鸾帐暖，苟且无限。但是走进来才觉得这院子里的气氛比那排迷樟树林子更加诡异。偌大的院子里不见半点儿星火，也感受不到一丝生气，慕汐言轻着脚步走在院子里，穿过花厅，来到堂屋，借着月光，慕汐言看见堂屋里坐着一个人，长发披肩，是个女子。

    慕汐言微微凝神，皱了皱眉，靠近那女子，微不可察的，慕汐言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竟是个死人！慕汐言伸出手来用指尖轻触那女子的肌肤，发现她竟然至少已经死去大半月了，身子已经僵硬如石。脑子里翻转一轮，慕汐言刹那惊心，这种死法，这种尸体，不正是苗疆秘术兮蓝蛊么！三百年前苗疆女王的不传秘术为何如今会现身淮南？慕汐言顿时升起一阵寒意来。不再顾忌暴露自己，慕汐言匆匆闪进后院，她担心沐少华也许已经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