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948 更新时间:07-11-16 22:19
被人称为一剑镇关中的郭定海郭大侠死了,就死在他的老巢长安城附近,
那天既是他的死期也是他的生辰。而且那天在长安的江湖人士,可以开成一个
小规模的武林大会了,还有数百名官兵日夜不停地在长安城内外巡逻,就这
样,镇关中郭定海死了,他最拿手的“一剑飑血”剑法,一招都没有使出,他
就死了,死得稀奇古怪,死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竟然就这样的死了。
于是,常年在关外公干的西北总捕头,被招了回来,专门查访这件案子。
这人叫戚清威,二十七、八岁,在六扇门的时间虽说不久,但已成为此中的佼
佼者。江湖人称三神名捕:神眼,神手,神算。
只要被他那双眼瞟下,不管你是如何打扮,那怕是年老色衰,生理上,骨
子里发生了改变,他还是能一眼把你认出来。于是江湖有言:宁被猪来拱,不
愿三神看。意思就是宁愿躲进猪圈,也不愿被三神名捕看上一眼。当然这些人
都是些心怀鬼胎,不安好心的,对于那些光明正大的英雄豪侠倒是非常愿意和
三神名捕朝夕相处的。
他的手指,骨骼纤细,皮肤粗糙。手背上青筋突暴,一道道又粗有亮。明
眼人一看便知,他的鹰爪功少说也有十数年的火候了,孰不知他的虎鹤双形拳
和分筋措骨手也同样有如此多的年数,再加上江湖上久已失传的沾衣十八贴。
因此只要被他这双手碰到,你就算是铁打的骨,油泼的皮,也休想逃脱。于是
江湖上又有一说:宁摘阎王帽,不碰三神手。
具有赛诸葛之称的大名府的吴师爷,在一次和戚清威共事后,竟偷偷地把
赛诸葛名衔隐了去,有人问他,他是又摇头又摆手地说:“戚清威,牛!我老
吴一辈子没服过谁,可那次后,真算是服他了。”于是,江湖又传言:宁在孔
明面前摆龙门,不在三神眼前耍花招。
今天,这位江湖上名闻遐迩的三神名捕就坐在醉春楼三楼的一张靠窗的桌
子旁,此刻他的眼既不明也不亮,微闭着,好象是好几天没睡好觉,借次机会
小憩一会儿似的。他双手放在桌上,手背向上,微用力,用以支撑身体,几碟
小菜有空有残,也有只筷未动的,一壶菊花酿所剩无几,杯中还有残余。
这时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他穿着青布小卦,肩上搭块灰白的手
巾,走到戚清威面前时,头一低,说道:“戚爷,我们掌柜的请你到后园喝杯
薄酒,请您一定要赏光奥!”
“这有什么赏光不赏光的啊,我还要感谢你们老板的厚爱呢!”戚清威说
着站起身跟着小二向后园走去。
醉春楼后园,清松,古柏夹道;花圃里种着各色的花草,艳丽多彩;远处
有假山,陋石,亭阁小榭,小桥流水。
置身其中,既感到清新宁静,又感到赏心悦目,真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踏
进院门,你就觉得街上的喧闹和糟杂都被隔在了墙外,好象世间的烦恼、悲
伤、功名利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都被隔开了似的。
偌大个庭院空荡荡的,有十多间房舍坐落其中,除了掌柜的,小二,以及
厨子们住的地方外,就只剩下几间柴房和库房了。戚清威跟在小二身后,向园
中心的一座小亭走去,只见小亭里有一张石桌,桌上有几样简单而又精致的下
酒菜,周围放着四把石凳。小二走到亭前,对着一个端着在石凳上的人说:
“掌柜的,戚捕头来了。”
“恩,知道了,你下去吧!”掌柜的对小二道。
“戚总捕头,您坐!”然后那个掌柜的指着他对面的一张石凳对戚清威说。
戚清威走到他对面坐下,才仔细打量起身边的这个人来,只见他身着灰布
长衫,袖口,领口稍卷,露出白色的内衬,四四方方的脸庞,有棱有角,高高
的鼻梁,一双又精又亮的眼,笑起来就剩一条缝。这就是醉春楼的大掌柜--风
舞天。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拥有偌大的一座醉春楼,这也许是大多数人
一辈子也做不到的,可是风舞天风老板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他不仅生意做
的好,做人也是同样的好,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关中的江湖豪杰中,没有几个不
知道风大掌柜的。尽管他武功平平,一套罗汉拳练得熟之又熟也仅仅能对付那
些街上的流氓地痞,碰到稍微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就不行了。
但是,他的为人,却令那些江湖人士折服。如果先前的镇关中是赛孟偿,
那么他就是关中的小孟偿,尽管许多关中的江湖人士未曾见过他的面,但是受
他恩惠的却不少。长安城里常年在外走动的江湖人的家小大都受到风大掌柜的
接济。
至于他的身世,对于那些和他相熟的人,也觉得是个谜。有人说他是世家
子弟,在一次和仇家的拼斗中,家族没落下来,从此在江湖上除了名。家人不
想他走“冤冤相报”那条路,于是就只传了他点最基本的功夫。也有人说,他
父亲是某个告老还乡的朝廷大员,由于他是次子,不能继承兴旺的家道,于是
就让他在长安城里开了家醉春楼。
“戚总捕头,您辛苦了!来,我敬您一杯。”风舞天端起一杯酒对戚清威说道。
“谈不上辛苦,都是些分内之事。让大掌柜操心了。”戚捕头也端起酒杯道。
“有用得着我们醉春楼的地方,还请您吩咐一声,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决
不推辞。毕竟捉拿凶手也是为了我们这些老百姓。”风舞天一饮而尽后道。
“大掌柜客气了,那兄弟到时就麻烦您了。”戚清威也一饮而尽后说道。
“恩,您尽管吩咐!那天来醉春楼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头脸的人,兄弟虽说
不认识,但他们之间看来都很熟捻。我想这些人应该没多大问题!”风大掌柜
道。
“有问题没问题,还是拿事实证明吧!好了,兄弟还有正事,就此告别
了。”说着,戚清威站了起来,转身走去。
戚清威从醉春楼后园出来,又坐到了自己刚才的位子。想起刚才风舞天的
话就觉得不舒服,不愧是生意人,明里是帮忙,暗里却是在为醉春楼推脱。说
来也是,自从接手这件案子,自己就整天坐在醉春楼,一边看街上来来往往的
商贩走夫,一边等着派出去的几百名手下来报告消息,同时又根据自己所掌握
的线索,思索着整个案件的情况,以及各个细节。这或多或少会影响到醉春楼
的生意,甚至是声誉。
都快半个月了,尽管戚清威有老到而又丰富的经验,有着超于别人的聪明
才智,但是他得到的线索还是和别人差不多:凶手剑法极快,轻功超绝。但有
一点,他和别人的看法不同,大多数武林人士认为,剑从右至左划出,使的必
定是左手剑。但是他很肯定的认为:“这是右手使剑,左手使剑还达不到如此
高的境界,即使是惯用左手的人,要想同时达到轻、快、准、狠这四点,还是
不可能的。最有可能的是,凶手右手握剑,但用的是反手剑。”
从镇关中密室里搜出的数百万两黄金白银,有飘絮飞剑刘大侠亲自护送,
已于三天前送到山东灾区。山东的灾情得到了明显的控制,各处逃荒的难民也
都纷纷返回家乡,重建家园。
戚清威还在沉思,这时从楼梯口走上来一位书生,身穿白布长衫,手拿一
把折扇,长衫虽稍显破旧,但洗得却很干净,没有一丝尘埃。这书生看起来很
落魄,头发微蓬,面色瘦黄,但步伐相当稳健,走起来足见其当年的风采。他
就是沈之林。
今年刚跨二十,书香门第,四岁时就能熟读四书五经,七岁就能作诗写
赋,十二岁考取秀才,十五岁开始进京赶考。十二岁那年,父亲因文字问题被
迫下狱,不久死于狱中,母亲因此一病不起,在他赶考那年也离他而去。大概
是因为父亲的原因,他屡试不第。也有人说他文章写的是好,但是为人太狂,
桀骜不逊,放荡不羁。有人见过他的文章这样写的:“唯圣人出现者,家兴国
旺;唯圣人出现者,万事安康;此圣人者,必有心、有德、有能、有力,治国
平天下,救民于水火。吾虽不才,之能虽微虽弱虽薄,但有治国之赤心,平天
下之雄心,救民之热心,还有一片赤胆忠心。”文章是贬实傲,因此为人所不
容屡不第。
但由于他为人太傲,又是一个驴脾气,宁可不第,也不愿改自己的初衷。
于是最近在功名上了失去了信心,就到处游玩,欣赏各地的名山大川,一年前
来到长安,蛰居追旅思。白天去游玩长安附近的名胜古迹,傍晚就坐在醉春楼
借酒浇愁。后来不知怎地,他竟恋上了流香院的花魁包莲儿。
那段时间他的生活就更有节奏了,三点一线,流香院,醉春楼,追旅思。
他把那些名山大川也给忘了,整天呆在包莲儿房里,不是听她弹琴,就是听她
唱歌,有时候他自己也跟着合两句,他也常常自己作词,让包莲儿边弹边唱。
记得有一首《蝶恋花》这样写到:青松苦寒梅傲雪。竹窗微开,鸳鸯双戏
水。冽风不谙相思愁,穿窗过户袭心头。一夜思君君不在。微睁双目,不知身
何处。欲起探君衣难找,知君必是多请人。
说起来包莲儿虽是红尘女子,但也是个多情的种子,为了沈之林,她谢绝
一切客人,为此还和流香院里妈妈闹的很不愉快,尽管如此,沈之林的钱也如
流水般的花了出去,包莲儿可以不收他的钱,但是她并不是她自己的,她能作
的主还是有限的。她可以不接其他客人,但她绝对不可以不收沈之林的钱,就
算她不收,流香院的妈妈还要收,就这样沈之林带在身边游玩的钱很快就用完
了。
没钱就进不了流香院,进不了流香院就见不到包莲儿,越是见不到包莲儿
他就越想见包莲儿,但是他又不能把这事给包莲儿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不
喜欢靠别人,更不会去靠女人,特别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但是这次他却靠了别
人。这个别人,也不是别人,只不过就是醉春楼的大掌柜风舞天而已。
落魄的沈之林,不仅没了进流香院的钱,住追旅思的钱他也没有了,更不
用说进醉春楼豪饮了。可是他那天却偏偏进了醉春楼,而且还要了一桌最好的
下酒菜和一坛上好的菊花酿。就这样,风舞天看上了这个落魄的书生,他对二
掌柜说:“让他到帐房记帐吧!”于是沈之林成了醉春楼的帐房先生。
沈之林走了过来,在戚清威的对面坐了下,一句话也不说,端起酒壶为自
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戚清威说到:“我们掌柜的为您准备了一间
办公的住处,希望您能够赏光一去。当然那里要比这里好多了,幽雅而又方
便。”说完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不麻烦你们掌柜的了,我在这里很好,挺方便的。替我说声谢了。”戚
捕头不领情地说。
“那这些钱请您收下,给您那帮兄弟买点酒水喝。”沈之林拿出一个沉甸
甸的荷包放在桌子上说。
“不用了,他们有俸禄,自己会买酒喝。”戚捕头不耐烦地说。
既而两人陷入了沉默。斜斜的夕阳照了进来,把金黄的淡弱的阳光照在醉
春楼的雅座上。有风吹了进来,伴着夕阳,顽皮地拨弄着沈之林的乱发,也调
戏着戚清威面那杯刚斟上的清酒。夕阳还在沿着墙壁上爬,象一只雨后的蜗
牛,慢慢地,慢慢地,金色的阳光覆盖了墙壁上的四行字:
醉春春醉人亦醉
笑叹世间苦和悲
举杯望月空愁怅
还乡道上谁与归
下面有一行小字:沈之林题于丙子年三月十二日。
此刻醉春楼的一角,一个落魄书生,一个失魂名捕,各自伴着斜阳,沐着
微风,举杯独饮。偶尔两人互望一眼,象是有什么要说的似的,但谁也没有开
口。就这样,两个人默默的坐着。
沈之林离开了流香院,也离开了包莲儿。流香院里就剩下孤零零的包莲
儿,整天独坐空荡荡的房间,人也日见消瘦下去了。等到沈之林再到流香院
时,包莲儿已经不在了,听与她要好的姐妹说,好象是被妈妈送到江南了,具
体在哪里她们也不知道。
长安再也没有沈之林留恋的地方了,但是风大掌柜的恩情却不得不报,于
是他答应大掌柜的给戚总捕头谈了话后他就回乡祭拜父母。他老家在扬州,书
香世家,威望很高,世代单传,只是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才没落下来的。刚好最
近长安万胜镖局要跑一趟镖到扬州,是长安知府给扬州盐道母亲的寿礼,他们
是本家兄弟,而七日后就是扬州盐道母亲的寿辰。长安知府因公事繁忙,不能
亲往,于是就托万胜镖局保送厚礼,以尽孝心。
于是沈之林就借此机会,和万胜镖局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准备好一
切,风大掌柜的也特意为他送行,宴上免不了又要说一些客套话。其实对于他
们来说就没有必要了,都也不是俗套的人。只是沈之林觉得醉春楼的帐房先
生,他做的使自己都变了,变得没有以前的傲气,志气了,变得也开始俗套
了。其实从进流香院的那天起,他的一切也就开始变了。
生活真的能够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沈之林常常想,以前的那些雄心大志,
怎么说没就没了啊!剩下的是什么那?是世俗的羁绊还是爱情的牵连,都无从
知道,也许人都要经历这些不如意吧?开始的雄心壮志,到后来的落魄消魂,
那以后又是怎样的人生之路那?沈之林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反正,再过几天
就要到家了,从一个伤心的地方回到一个寂寞的地方。对于沈之林来说,生活
的下一站就是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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