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

正文  三十八、困灵

章节字数：2975  更新时间：13-01-12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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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苍当然不愿意傅红雪跟他一起，当即说道：“傅红雪还是在外头接应的好。”叶开一下跳起来站在傅红雪身旁，挺着胸豪气干云：“那怎么行！我们兄弟两同生共死，斗得过便罢，斗不过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告诉秦昭然让他死了这条心，老子绝对不会妥协。”

     傅红雪激动万分，若不是有外人在场，简直恨不得抱起叶开来转上两圈。秦苍的心沉到谷底，痛到极处反而变成麻木，奇奇怪怪的笑了笑，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站起来就往外走，绷紧着身子，似乎忍着腿痛，走路有些怪异。

     叶开看着他一声不响的离开，心里满不是滋味。转头看了看傅红雪刚想说话，陡然间胸口正中升起一股刺骨寒意，霎时满头都是冷汗，闷哼一声，人立刻软了。

     傅红雪大惊，抱住他跪倒在地上，只觉得触手冰凉。抱着他肩晃了晃，颤着声叫：“叶开，怎、怎么了？你怎么了？”叶开头偏在傅红雪胸前，身子如掉在万年寒潭里，手脚都冻僵硬了。生气一丝丝随着呼吸离开身体，脑袋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模糊，傅红雪的声音越来越远。

     傅红雪大叫：“秦苍，回来，你搞的什么鬼？你对他做了什么？”叶开费了半天劲，抬起手来伸到傅红雪胸口，还没触碰到他下巴便颓然掉了下去。不过片刻，所有的血气仿佛从他身上褪尽，嘴唇脸色都是苍白如纸。头无力落在傅红雪臂弯里，双眼紧紧闭着，羽睫在眼底落下脆弱的阴影，仿佛一碰就碎。

    傅红雪抱着毫无反应的身子，心如刀绞，什么面子里子都顾不了了，扯着嗓子语无伦次地叫：“魔教这么多年没有教主了……你们放过他吧！秦苍，你回来，求你回来，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甬道里传来秦苍空灵无比的声音：“困灵石启，千般种滋味，他都要一一受过。忍着吧，死不了的。若是实在忍不住了，把他送回总坛吧。你们考虑清楚，我先走了。”傅红雪没注意到秦苍微微发颤的声音，紧紧搂着叶开，模糊了满脸的泪。

     时间仿佛停滞了，傅红雪紧紧抱着浑身冰凉的叶开跪坐在地上，不停的想把他搓暖和。叶开无力靠在他肩上，微弱的呼吸竟也是冰冷的。下颔尖削出一个憔悴的弧度来，苍白的叫人揪心。

    不知过了多久，叶开喉间突然发出些细微的声音来，小猫似的，模模糊糊地像是在说冷，身子也发起颤来。傅红雪慌乱着抱他上床，堆了好几床被子盖在他身上。一想又觉得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索性自己也跳上床，抱着他隔着衣服使劲搓。

     叶开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觉得魂魄慢慢归位，挣扎着想睁开眼来。傅红雪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到睫毛动了动，顿时心跳到嗓子口，抓着他手颤着声轻轻地唤：“叶开……”

     叶开手指动了动，却没力气做更大的动作。傅红雪一滴眼泪落在他脸上，瑟缩着滚进了脖子里。叶开似乎被烫着了，瑟缩一下，眨眨眼，终于睁开来。

     傅红雪捧起他脸，虽然依旧冰凉，却能感觉到血气慢慢回来。嘴唇颜色稍稍比脸上深了点，眸子里也有了些许神采。傅红雪见他终于活了过来，突然低头埋在他颈窝里哭了出来。

     叶开费力反手握住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能瞬间冻死人的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叶开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正在化成水的冰，虽然骇人的寒意正在消失，但是真如冻伤了一般，动一动就浑身针扎一样的疼，便是手指头弯一下都能出一声冷汗。

     等疼痛过去又已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叶开度日如年，痛的冷汗淋漓。傅红雪看着他受罪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觉得就算是被人一刀扎好几个洞都没这么痛。见他出了这么多汗，想必口渴，只能拿着水杯扶起他来慢慢地喂。

     叶开的确口干舌燥，但是只吞了几口便没了力气。傅红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紧了，再狠狠锤了好几拳，痛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叶开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长发沾了汗水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脖子上，黑白分明，却不知如何显得虚弱异常。傅红雪怕他着凉，只用干布帮他擦拭。叶开似乎觉得很不舒服，微微躲避着。

     傅红雪在他耳边轻轻地问：“怎么了？”叶开双目似睁非睁，声音软绵绵的：“我想洗澡。”傅红雪一愣：“前晚洗澡还受凉发烧了，现在怎么能碰水？”叶开动了动，微微皱眉：“黏糊糊的，好难受。”

     傅红雪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只能答应：“好，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烧水。”叶开闭着眼点点头，便没了声息。傅红雪小心翼翼把他放平，盖上被子，才轻手轻脚跑去烧水。日间找东西的时候还真翻出来一个大木桶，此刻刚好能派上用场。

     叶开昏昏沉沉之际觉得身上衣衫被除去，还没觉得冷的时候就被泡进了热水中，微微睁开眼来朝傅红雪笑了笑。傅红雪看见这说不出疲惫的笑容，鼻子又酸了酸。木桶很大，叶开坐在里头支撑不住便要滑到水底，傅红雪干脆脱了衣服抱着他抱在桶里。

     傅红雪不敢让他在水里多呆，趁着水热，匆匆洗了洗，便给他换了干净衣服抱上床去。叶开依旧昏昏沉沉，半分力气也没有，喂了他几口水便歪着头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苍白的睡脸显得乖巧又脆弱，一滴眼泪落在他脸颊，引得他眼睫一阵颤抖。

     傅红雪轻轻拽起他的手，捧在掌心。叶开的手长得很好看，比普通男子的要小一号，十指纤长，柔中有刚。手很凉，握了许久都没将他捂暖。傅红雪跪在床前，与他十指相扣，用自己也不确定的声音轻轻说道：“去魔教是不是能少受点苦呢？”

     叶开恍然觉得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似乎一直在追什么人，那人背着一把黑色的大刀，满身浴血，却跑的飞快。自己跌跌撞撞走两步摔一跤，怎么也追不上他。急的大叫：“傅红雪。”

     叶开整整烧了三天，傅红雪便衣不解带夜不假寐照顾了他三天。等他终于睁开眼来，见到傅红雪深陷的眼眶跟满脸的胡渣，皱了皱眉：“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失温柔。

     傅红雪见他醒过来，激动地差点昏过去，抓着他手，哽住咽喉说不出话来。叶开伸手替他抹去眼角的水珠，笑了笑：“我没事啊，你哭什么。”傅红雪捉住他伸到自己脸上来的手，突然一把把他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将他按到自己身体里去，合二为一，再也没人能分开。

     叶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背：“别哭了，我活着呢，我还活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好起来的。”傅红雪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浑身颤抖。叶开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湿意一圈圈扩大，几乎将自己淹没。

     叶开轻轻拍了拍傅红雪：“红雪，我渴了。”傅红雪立刻如听到圣旨一般，跳起来去给他倒水。习惯性的挨着叶开坐下，右手环过他肩膀，左手端着水杯送到他嘴边。叶开顺势靠在他身上，就着他的手将一杯水一饮而尽。还待起身再去倒一杯，却被叶开拉住：“让我靠一会儿。”

     “你觉得怎么样？”傅红雪看他还是一脸没精神的样子，很担心。叶开伸手按住胸口：“它很害怕。”傅红雪一呆：“谁？”叶开指了指胸口：“蜜蜂。”傅红雪将手覆上他的膻中穴：“它怕什么？困灵石？还是秦昭然？”

     叶开扭头看了看傅红雪：“困灵石能增加它的能量，却又能把它的能量全部拿走。它喜欢困灵石，又害怕那块石头。”歪着头想了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它终究是毒物，害怕了，受伤了，就会释放出毒质，可能叫人冻僵也可能让人像火烧一般。也许秦苍说的没错，想解决这件事，除非我死。”

     傅红雪抖了一下，一把抓住他手，声音斩钉截铁：“胡说！你别总是生啊死啊的，除非是我死，不然我绝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的！”叶开笑了笑：“别着急，一辈子还长着呢，这点苦不算什么。我难受，你也舒服不到哪里去。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担当，痛一起痛，笑一起笑。是不是？我不会去当那个劳什子教主的，答应我，别送我去。”

     傅红雪整颗心都在滴血，颤着声道：“好，不当教主，有什么苦楚，我陪你一起受。”叶开眼睛眯了眯，脸上笑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