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章节字数:2283  更新时间:13-06-0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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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每天准时的大公鸡闹铃给弄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亭子里。真难为这里的工作人员了,大晚上一女人在外面过夜也没被人给劫财也没被人给劫色,我是处在一个多么充满正能量的社会?

    虽然现在樱花已经落了,但这里还是蛮漂亮的。层峦耸翠,山脚下的平缓坡地郁郁葱葱的樱花树,若是开着花,不知有多浪漫。更远处,是纵横交错的公路,已经川流不息了。公路边上,是壮阔的东湖,话说我第一次见到东湖的时候真的以为是海啊,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烟波浩渺的湖???晨光如烟,红日初升,耳边叽喳鸟叫,一个赏心悦目的早晨。

    不过,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此刻也不过是一个一身酒气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急着去上班的人而已——从这里去上班的地方——鬼知道要多久!匆匆奔下山去,冲出大门,拦截了一辆空出租,气喘吁吁才透过车上后视镜见着我比鬼还差的模样。

    武汉的出租司机分两类,一类特别能侃,一类绝对很闷,而第一类占了99。99%。他们能用武汉话把天下大势给抡圆了侃。时不时爆出几句“个婊子养的”的地道骂法,那个“婊”字一定要抑扬顿挫,拖得长长,然后“养的”干脆划拉,整个的韵味无穷。

    武汉堵车太司空见惯了,司机等得不耐烦,死按喇叭,还是没动静,“个婊子养的”已经问候前面的人了,我更着急,迟到啊什么的可是扣我的钱!翻出手机来看时间,然后看到了一堆的未接电话——是老白。

    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劈头盖脸骂过来:“薛凯你脑子坏掉了还记得要回电话啊?肖泽说你挂他电话再打就各种关机,我打给你也是……问他出什么事他个闷葫芦又不说,你们闹哪门子幺蛾子要出动我来调解?靠,把老子当街道处大妈使唤!”

    “没出什么事啊,不过他们大概要奉子成婚了。啊不对,是奉子复婚了。”

    “谁们?”那边的人明显短路。

    原来还有脑子比我还不好使唤的。“肖泽和他老婆啊。”

    “你丫是不是吵架又喝酒了?……”然后老白自己沉默了。

    “肖泽那个畜生……”老白火大了。

    “别,应该是离婚前怀的,他正儿八经的爹,可不是畜生。”我酒劲没缓过来,这会儿说的好像全然是别人,笑得比一只傻咯咯的母鸡还嚣张。

    “你跟肖泽没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清明到五一中间有几天?我也没送货上门千里送B去,依然杠杠的老处女呢!”

    我这话把彪悍的武汉司机都给震住了,刚才一直在瞟我打电话,这会儿居然专心开车了。

    “喂,不行就请假。上这八卦无聊的班,简直抹灭你自己……”

    “我不上班你发我工资啊,抹灭我自己?我就一八卦恶俗烂大街的毒舌女,您还真以为我高端到哪里去?”绝对的酒没醒,话头越来越顺杆子往上爬。

    “薛凯,你听我说,你现在不管在哪里,给我回家去,回你租的房子去!其他的,全交给我解决!”

    一早上的折腾,自我厌恶越烧越旺,何况此刻懒洋洋软绵绵的身体状态实在适合躺着,躺在出租车里,躺在房间的床上,蜷着,蜷成一只作茧自缚的蚕。受着老白的蛊惑,于是就快到了单位的办公大楼下,我依然对着司机笑笑:“师傅,麻烦你再送我去个地儿……”

    半下午的时候,反正分不清几点几分,一个人倦怠的时候,时间的精确性就是一种压迫:最好是混沌的,溽热的,好像一个人被暑气给冲昏了,对这无边无际的白天,无边无际的时间就只剩下恨不得赶快打发过去。这种时候我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开始很轻,我只以为我在做梦,到后面嘭嘭嘭相当带劲,好像有谁拿着门当砧板在剁肉,可我还真以为有人在剁肉而已,你自己颓废不堪并不妨碍人家烟火气息烧一锅喷香自在不是?等我终于迷迷糊糊去开门,看到老白,毫不怀疑我再不出来,大概他会破门而入。

    “你手机怎么关着?叫我怎么联系你?你晓不晓得不让人担心啊……”老白瞬间马景涛上身了。

    我白了他一眼表示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看着我皱巴巴的睡衣,鸡窝一般的头,自行去掀我的被子,来找手机。我那好久没换、带着几点经血痕迹的床单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面前。在这个时刻我居然还记得羞愧,一片混不吝无所谓就这样怎么着的时候居然被自己这个形象给刺痛了一下,也算奇事。

    我的手机从被子里跌出来,奔着老白的怀抱而去,像一个调皮孩子等了一天的爸爸回来了,立即扑了过去。这场面真他妈温情。

    据说在女主伤心的时候最适合男人趁虚而入,只要适当地关心体贴,安慰殷勤,比如给她喂喂药,擦擦汗,煮煮汤,再洗个衣服,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这辈子都为你做这些事情了。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可惜,老白这个做生意成了精的男人居然不好好把握这个商机,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老白在我这里花了一大半的时间用来骂我是多么的二,不靠谱,越活越倒回去了……把我那一点拿着痛苦来撒娇的心情刮得荡然无存。他也是那种把痛苦的人骂得都不哭了的那种。

    在我做了喝酒、哭泣、大叫等矫情大众事,也做了骑自行车爬山夜宿凉亭的奇葩脑残事的时候,老白把我骂得找不着北。其实你说他坐着动车跑过来,就应该做好了安慰关怀的前期准备啊,结果在这里一口一个“猪脑子啊你!”,白白浪费车钱啊!难道说当面骂更过瘾?

    话说作为看《还珠格格》长成的人,他不应该和我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么?

    我一定是昏头了,我要真这么要求,他的下一句一定会是:贱人就是矫情!

    我当然讨厌矫情,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矫情其实是另一种表达,所以琼瑶阿姨才有了几十年的大众市场。我想矫情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个欲矫情而不得的时代,大家都没空看雪看月亮,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谁跟你没事满口空谈,还拿着那些叔本华罗素之类来装门面啊,装门面也很累好不。原先那些小小矫情凹灵魂造型的年轻人啊,一部分被现实一部分被现实压弯了腰矫都矫不过来了;还有一部分从矫情这一级别起跳直接去了装B阶段。

    我靠,找个矫情的人都不容易。

    我刚想骂一句,胃里翻江倒海地逼上来,口还没张开,先往卫生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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