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55 更新时间：13-05-01 12:34
10精怪之论
刘锡竹入室时，恰听宋景渊正断断续续地闲言碎语着什么。眼睛随之一望，便见狐狸正卧在宋景渊身旁，仰着头眯着眼，一脸享受，而宋景渊则讨好似的指头轻抚狐狸脖颈。
“你倒拿它好伺候着。”刘锡竹闭了房门。
宋景渊闻言笑了，“那可不，我这可是第一次养狐狸！”
刘锡竹手里托着一紫砂茶壶，到了内室兀自倒了一杯。
宋景渊道：“也给我一杯啊。”
刘锡竹手里忙着又倒了一杯，嘴上说道：“你啊，只配喝温白水。”
未理宋景渊将要托出口的反驳，刘锡竹兀自问道：“我倒没问你，这狐狸怎么最后就成你的了？”
接过温润的瓷杯，杯内茶香扑鼻，宋景渊嬉笑一声回道：“本不是我的，现也不是，景渊不过看不得好好一条生灵枉死，才顺手救了它一命而已。”
刘锡竹颇有感慨，“我以你真将它认作‘人’了呢？”
宋景渊一口饮完杯中清茶，砸吧砸吧嘴，像是不解气似的又将小杯推回刘锡竹的手里，云淡风轻的说：“谁说不是？再去倒一杯来。”
刘锡竹拧着眉，又去给他倒了一杯，问道：“鬼神之说尚且遑论，夫子亦言敬而远之。这精怪之说，”摇了摇头，接着道：“倒像是书生黄粱一梦之想。”
接了茶，宋景渊又要解渴似的牛饮，刘锡竹挡了他上抬的手，揶揄道：“景渊可尝出是哪里的水哪里的茶？”
宋景渊闻言故作思索模样，弹指后抬眸一笑，“这倒没有，我只尝出是要到我口中的水，要入我口中的茶。”
刘锡竹怜悯地看了看宋景渊杯中不易的来的幸有冷香与虎跑泉水，心说只当是泼了，才好受一些的接着问道：“我从未听过你说你信精怪之说。”
宋景渊不甚在意，“你亦没问过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我未曾见过的事物便说没有，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刘锡竹摇头，“并非自以为是。只是愚信莫须有的事物，并不一定是好事。”
手上摸着手感甚好的瓷杯，宋景渊回道：“谁说是莫须有，民间神话和志异书籍中都有提及。”
暮色四合，室内昏黄烛光渐渐显现，偶尔还能听得‘哔剥——’的燃蜡声。
刘锡竹坐在茶座上，闻言不禁汗颜道：“民间神话与志异书籍中言怎可轻信？不过编造之事罢了。景渊怎么未曾想过为何书中所提多是书生遇妖遇鬼？”
宋景渊顺了顺狐狸的毛，答得轻巧，“贩夫走卒多是大字不识，雅士有权相傍，帝王亦然。前者多于市井间口口相传，经人无数后成传说。后两者皆以权势马首是瞻，落不得别人口实，遂与志异书籍无缘。”后绽然一笑，接道：“学生书生，多富于幻想，且工于笔墨。若遇得精怪，且有幸生还，多会渲染些笔墨将事实隐于字里行间之中。这才有了志异之说。”
刘锡竹哭笑不得，“歪理让你解释道如此……还真是……”轻叹一声：“怕是以锡竹才学劝不得你了。”
宋景渊摇了摇手指，“非也非也，是景渊才疏学浅，竟无法取信于你。”
刘锡竹无奈。
片刻，宋景渊欲走，刘锡竹才恍然想到一事，急忙问道：“这几日书林坊可还开门？”
宋景渊抱着狐狸，面露凄然，说道：“锡竹，你不好奇为何我还可来你家中吗？”
刘锡竹讶然，“竟把这事给忘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宋景渊解释道：“小弟长话短说，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
刘锡竹一口茶喷出。心说你是长话短说，还是说来话长……
宋景渊长叹一口气，徐徐道：“锡竹莫要取笑。景渊怕是卖了多年的自由才换得今日来到秋肆斋。”
刘锡竹细听不解。
宋景渊续言道：“父亲已经决定将我送去太学。书林坊怕是开不得了。”
刘锡竹看他一脸揪心揪肝儿的表情，劝解道：“多少人想进太学连门都摸不到，景渊可进太学，应是幸事啊。至于书林坊，你家中若无人帮忙，我可以寻空去帮你晒晒书。”
放下狐狸，宋景渊哀叹道：“人多便无太平，有课业便无自由。”
暗叹摇头，刘锡竹腹诽，天下间敢轻看太学的人，只怕只眼前这一位啊。想了想又欲骂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刘锡竹知宋景渊思想奇特，只是今天才了解竟是偏世如此之远。
喟叹下，想起书林坊，又道：“你那时进斋里可看见那位客人？”
“未曾看见。”
“那人是朱家的老四，朱晟文。诶，说来他也正是太学的学生。”
“哦，爱猫如命的那个？”
刘锡竹讶然：“你认识他？”
宋景渊回道：“朱家六子临曲谁人不识？老四爱猫如命，老三爱狗如命。天生的冤家，有趣的紧。”
刘锡竹呵呵一笑：“正是那位。他那天儿是从书林坊那边过来的，方才还问我你是不是书林坊的那位小老板。”
“哦。”思索片刻，宋景渊道：“我没记得他去过我那里买书啊？”
刘锡竹摇头，“你不知？他除了是个猫痴，还书得一手好字。”
“嗯，记得，那又如何？”
刘锡竹笑笑，“朱四怕是不仅看上你那儿的上好烟儿墨，而且还见字寻人来了。”
“嗯？”宋景渊抬了头。
刘锡竹打趣着解释，“你当没人识得真迹吗？你那书坊里的仿书怕是被他看出端倪来了。”
宋景渊黑了脸，“那他是来砸我招牌的？”
“得了，你那书林坊也能叫招牌。再说，人家是来寻你这写字之人的。”刘锡竹解释。
宋景渊还是不解。
刘锡竹气急，“朱四是看上你的字了，想和你切磋琢磨一下！”
“哦……”宋景渊松了口气，“不是来砸招牌就行了。”
刘锡竹欲哭无泪，这人，怎么抓不住重点呢！！
拜别了刘锡竹，宋景渊抱着狐狸回宋府。路上不仅遇上了宋夫人差来的小厮，还碰上了也要回府的宋景贤。
宋景渊看他大哥略显疲倦，遂道：“大哥早些歇息，莫要操劳了。”
宋景贤略一点头作应，瞥了眼宋景渊怀里的狐狸，问道：“这就是那只狐狸？”
宋景渊低眉瞅了一眼，回道：“嗯。”
宋景贤提醒道：“回去先把爪子上的指甲剪了，省得因它受伤。”
不悦在眉间闪过，宋景渊对自家大哥说：“它现在还不能行动，就不要折腾他了。”
宋景贤随意道：“你说了算。”大手亲昵的抚了抚宋景渊还未束起的头发。
庭廊间，宋景贤笑说：“景渊以狐为友，当也习得一些狐狸的秉性才是。”
宋景渊知世人皆说狐狸狡猾虚伪，口上却说：“哦？狐假虎威吗？大哥也希望我去做欺男霸女之事？”
宋景贤无奈，不再辩解，兀自转回自己的小院了。
宋景渊看着大哥的身影，嘿嘿一笑。心下却道，这是你让景渊剪狐狸指甲的惩罚。
三天中宋景渊对狐狸伺候周到，只是因为吃食的问题偶有矛盾。
“小狐狸，吃鸡腿儿。”宋景渊晃了晃手中的鸡腿儿，狐狸理都不理。
宋景渊失望，看了眼窗外不敢靠近的小家雀儿，再看了看盯着窗外眼睛炯炯有神的某狐狸，仰天长叹一口气。
“浮云扰人眼。小狐狸，外面的家雀儿有什么好吃的啊？！”
狐狸漠视之，专心提气，想要做出捕猎的姿势。轻步走到窗前，狐狸眼向上瞄准目标。
刹那间，白影闪过眼前，宋景渊花了眼，忙去寻狐狸踪影。出了房，只见神气活现的狐狸嘴里叼着一只不再挣扎的小家雀儿。
宋景渊凄然，狐狸扔了小家雀儿晃着雪白的大尾巴轻手轻脚地跑回了屋里，撕下了鸡腿儿，悠然的享受了起来。
拾起殒命的家雀，宋景渊心中默哀，心说，抓到了你倒吃啊，不吃你别弄死它啊！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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