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或将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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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续一

章节字数:9313  更新时间:13-06-03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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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黄昏的时候,接徐雯出院的吉普车停在了家属院大门里的花坛旁,早在这候着的小张跑步迎了上去,司机下车和小张一起打开两边的车门,秀芹抱着孩子,梁婶一手抱着大包尿布一手搀着徐雯下了车。徐雯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司机立正敬了个礼就关上车门离开了。

    “秀琴姐,我来抱吧!”徐雯不好意思让秀芹一直抱着孩子,伸出手要接孩子。

    “徐老师,梁婶,我就不去家了,我去招待所,明天一早我再来喂孩子。“秀芹说着话正要把襁褓里的笑冬递给徐雯。

    小家伙不干了,立马就“嗷嗷”叫开了,小手和小腿在襁褓里揣着舞着,那架势象是要把襁褓给拆散了。秀芹忙不失迭地赶紧又抱回怀里。

    一回到秀芹怀里,小家伙即刻“偃旗息鼓”,“闭口免战”,秀芹有些尴尬地看着徐雯,徐雯也有些尴尬地看着秀芹和她手里的孩子。

    徐雯和秀芹两人脸上的微妙表情全没逃过梁婶的眼睛,其实这会儿三个女人心里都明白接下来要面临的麻烦,那就是笑冬已经离不开秀芹了,现在他除了秀芹谁都不要,秀芹没来梁婶还能抱抱他,给他喂几口稀的,现在连梁婶也不能碰他,麻烦就是秀芹走了后这么办?秀芹还能走得了吗?

    “呵呵。。。。。。,你个小东西才多大就学会‘讹’人了,秀芹,麻烦了,这小子‘讹’上你了”梁婶就是梁婶,立即用这玩笑话打破秀芹和徐雯之间的尴尬,同时梁婶心里也明白秀芹不跟徐雯回家的原因,她是不愿见宁达光,起码是不愿在宁达光不知道的情况下主动出现在他家里。

    “秀芹,你也别旅馆招待所的了,你又不是外人,到了咱部队家属院还能叫你吃不上一口热乎饭,睡个踏实觉啊!干脆都上我们家吃饭,呵呵,人多热闹,走吧,咱别在这杵着了,怪冷的!”梁婶话刚说完,小张急了,上前接过梁婶怀里的包:“不行,梁婶,刘师长下午来电话通知我做了你们的饭了,还说有客人,要我给加两个好菜,再说秀芹姐是副军长家的客人,去您家吃饭合适吗?”小张揪着脸怯怯地对梁婶说。

    “嗨你个小生瓜蛋子,拿你梁婶当外人是吧?哦,是你家客人就不能是我家客人啦?你也喊秀芹姐,秀芹姐是你叫的吗?你得叫秀芹婶,你错了辈儿啦小子!”梁婶故作愠怒,对着小张后脑勺拍了一下。

    秀芹和徐雯在一边都笑出声了。“梁婶,那家里都做好了,怎么办哪?”小张被三个婶笑红了脸,挠着后脑勺问梁婶。

    “你又犯傻,做好了还不是正好吗?全给你梁婶端家去,快!你也在婶家吃。”梁婶“咯咯”嬉笑着边“命令”小张边挽着秀琴和徐雯往自己家去。

    看着小张欢快地撒丫子跑远了,秀芹抱着笑冬边走边问徐雯:“看小张挺招人喜欢的,这么小就能当兵啊?”

    “小张是个苦孩子,听达光说小张父亲是东北民主联军的一个烈士,孩子没两岁就战死在四平了,母子成了孤儿寡母,达光他们部队进四平的时候,一个部下营长可怜孩子,就常照顾他们母子,惹起不少非议,后来战斗打响,这个部下主动要求带领敢死突击队上阵,上阵前对达光说,如果不死,回来就请求组织同意他娶了寡妇照顾他们母子,要是死了就请达光照顾这孩子,就当这孩子是他这个部下的亲生儿子,达光答应了。达光说,当时他知道这个部下这一去就永远回不来了,小张的母亲至今还为这个永远回不来的部下守着寡,去年达光通过老领导老战友帮忙把小张特招到部队留在自己身边,说等小张满十八周岁就把他送基层部队去锻炼,这孩子机灵仁义,我们都喜欢!。。。。。。。”

    这一夜,秀芹和梁婶有说不完的话。。。。。。这一夜,宁达光给徐雯讲述了一段揪心的往事。。。。。。。。

    一弯冷月挂在天空,映照着赤裸干枯的树枝和地面上随处堆积的残雪,不远处军营传来委婉悠长的熄灯号声使梁婶家窗口露出的灯光显得寂静孤独。。。。。。屋里,梁婶坐在床头纳着鞋底,秀芹坐在另一头给孩子喂奶,两人各自在心里想着事,相互默不作声。。。。。。。。

    梁婶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痛快人,就先开了话端;“秀芹妹子,你多大了?”

    秀芹知道梁婶想问什么:“我今年39了,男人54年在朝鲜负伤回乡,我们55年成的亲,56年生了个儿子,叫朝辉,闺女比笑冬大叁月,叫朝梅。梁婶,你是想问我这么大岁数咋还有奶吧?”秀芹笑着对梁婶说。

    梁婶憨厚地“嘿嘿”说:“你和我一般大,你的摸样咋这么年轻这么受看呢?”

    梁婶是个简单的人,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秀芹直接就能听出来:“我十七岁那年就嫁人了,可是老天爷没让我坐上迎亲的花轿也没让我入洞房,我要嫁的男人在成亲的前一天跑了。。。。。。唉。。。。。。都是命!”秀芹神色黯然平静地说到。

    梁婶停下手里的活,直直看着秀芹的眼神,等着秀芹继续往下说,秀芹整了整撩起的内衣,把笑冬竖起些抱着并轻轻拍着哄着,像是丝毫没有觉察梁婶渴望的眼神,其实秀芹和梁婶对面坐着,怎么能感觉不到自己的话让梁婶惊讶的表情和渴望下文的眼神呢?她是不愿意对任何人叙述自己内心深处那些被岁月厚厚封存的往事。那个“跑”了的、没让她17岁做成新娘的男人虽然没和她过过一天日子却无时不令她牵挂担心,这个男人让她哭过、悔过也在心里骂过,唯独没有恨过!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想恨他、想把他从心里彻底赶走,结果偏偏是不仅赶不走,心里的那个“他”反而越高大越血性越威严。。。。。。。她只能孤独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心里的这个“他”,对!孤独的用心呵护着,容不得任何人惊扰。。。。。。。。

    “梁婶,你看这孩子多乖啊,睡得多踏实啊!你说他象谁,象宁达光吗?”秀芹看这熟睡的孩子问梁婶。

    梁婶心说,我这等着听那个男人为啥成亲前一天要跑?跑哪去了?现在这男人在哪?。。。。。。你却让我看孩子睡觉,问我孩子像谁,梁婶明白秀芹是不想说或者不便说,也可能是不想对着自己提伤心事,毕竟和秀芹认识才半天多的功夫,人家凭啥什么事都跟你说呀,于是梁婶接着秀芹的话题说:“要说还是妹子的奶养人,你看这小脸,才半天功夫就红彤彤的。这孩子还没长开呢,还真看不出来到底像谁多些,反正象他爹妈都好看!你看宁达光五官方正,宽眉大眼的,我看咱这家属大院的爷们加一块也不如他端正瓷实!哈哈。。。。。。你再看徐雯,那小脸白净得能透了光,小柳树样的身段多好看那,那鼻子那小嘴怎么就按得那么巧呢,还有,那眼睛会笑,看着人就叫人舒坦!。。。。。。。我们两站一块,徐雯就是西施在世,我就是猪八戒他大姑,要不我也不能嫁个姓朱(猪)的,哈哈哈。。。。。。”

    梁婶就是不简单,没什么文化,可她逮着什么话题都能嘟嘟出一筐子话来,和她拉话叨家常那是一种享受,话不花哨却很有感染力。

    秀芹跟着“呵呵”笑了起来:“梁婶你可真有意思,你哪能这么损朱副师长呢,他不生气啊?”秀芹乐着问。

    “他长得跟猪拱似的,可脾气和心眼都好,他在外边也没少挖苦我,记得是五五年吧,部队从朝鲜回来后,穿上新的带军衔的军装在礼堂开庆功会,宁达光是少将,朝东是大校,我们老朱当时是上校,我们家属都去了,他当着那么多人挖苦我,指着肩膀上三颗星对大伙说,我老婆也该是三颗星,大伙不知道他撅着腚要放什么屁,全起着哄问他为啥?他虎着脸,歪着脖子,小眼睛瞪着肩章的三颗星。。。。。。”梁婶一边说着一边学着朱副师长当时的样子:“这颗星是搁家里放心,这颗是看见了烦心,这颗是一提起来就伤心。”

    梁婶的语调和神态让秀芹实在忍不住“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随即用手捂着嘴,怕笑声吵醒笑冬和隔壁屋里梁婶的孩子,可捂着嘴还是憋不住地笑。。。。。。

    “打那以后,部队几乎所有干部都认识我,就那会儿开始都叫我梁婶,呵呵,其实那时我也没这么胖也没这么老,噢对了,那天徐雯也在,那是我第一次见徐雯,第二年宁达光和徐雯才结婚。”梁婶说。

    “噢。。。。。”秀芹心里在想,五六年达光才结婚,那年自己正好生儿子朝辉:“结婚这么些年咋现在才要孩子?”秀芹问梁婶。

    “我也不明白,宁达光和徐雯都是有文化人,到底咋回事我也明白不了,听说是因为徐雯父亲是资本家,家里一直不太平。结婚那年徐雯二十六,听我们老朱说他们是在朝鲜认识的,当时宁达光是师长,徐雯是江南的一个什么中学的老师,随祖国赴朝慰问团去的朝鲜,好像是宁达光的一个上将老首长有意安排徐雯参加祖国慰问团去朝鲜见宁达光的,他们的姻缘也是这个老首长撮合的。徐雯拉一手好琴,就是那种象葫芦瓢样的,扛在肩膀上,再用个柳树条样的东西在上边捅就能出声的琴(小提琴)。我们老朱和刘朝东都说宁达光是被徐雯的琴声给‘俘虏’的。”梁婶话匣一开,什么都说。

    秀芹“啊?”了一声,打断了梁婶的话:“宁达光这样的铁石汉子被徐雯的琴声就给降住了?咋回事啊?梁婶你接着说呀!”

    梁婶见秀芹那么爱听,自然很愿意说,她把锥子在头发上划了两下,捅着手中的鞋底继续说:“就听刘朝东和我们老朱说起过,说他们跟宁达光打了十几年仗,伤的残的死的见了太多太多,没见过宁达光流过一滴泪,感觉里宁达光天生就没有眼泪。可是在朝鲜,徐雯的琴声生生的把宁达光的眼泪拉下来了,说当时宁达光背对着拉琴的徐雯面朝着没人的松林,听着琴声眼泪哗哗的,满脸都是,老朱和朝东都看见了,看的真真的!宁达光站了足有个把钟头,老朱和刘朝东谁也不敢去问,就在他身后悄悄地守着并命令师部的任何人不许惊动他。。。。。,唉。。。。。要我说啊,不是什么琴声把宁达光降住了,是缘分!是他和徐雯有缘,秀芹妹子,你咋了。。。。。。”梁婶说着话无意间抬头,看见秀芹把低头靠在手里抱着的襁褓,头发微微颤抖象是在抽泣,随即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秀芹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宁达光的眼泪令她心酸难忍,是宁达光的眼泪浸湿了她心底压在往事上的岁月层封,让那些揪心的一幕一幕又爬上她的心尖在她脑海上演。。。。。。。

    “没事梁婶,你说宁达光这样的汉子‘哗哗’的流眼泪,听着我挺心酸的。”秀芹极力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把眼泪擦在笑冬的襁褓上,抬起头强伴着笑容对梁婶说道。

    “梁婶,你看笑冬睁开眼听我们说话呢!”秀芹看见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啥时候醒了,睁开眼睛,小脑袋扭来扭去的。就把孩子往前送着叫梁婶看。

    梁婶伸过头一看:“可不是嘛我的大侄子,你可开眼了,现在就数你最踏实,使劲喝奶使劲睡觉。”梁婶说着话就朝笑冬被襁褓裹着的屁股部位拍了一下,感觉不对,再用手摸摸:“哎哟,秀芹,尿了,‘呵呵’,这小子什么尿啊,把这么厚的棉褥子给浇透了。。。。。。”

    宁达光从军区开会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进了院门,小张从里屋出来向将军行了个军礼;“参谋长,您回来啦!”将军看见二楼卧室的灯还亮着,抬手看了下表问:“听说家里来客人了,在楼上吗?”

    在身后关了院门,正要随将军进屋的小张报告说:“您说的是秀芹婶吧,她和笑冬在梁婶那住着了,晚饭都在梁婶家吃的,吃完饭就我和徐老师回来的。”

    “住梁婶家?”将军回头,满脸疑惑地问小张:“孩子也跟着秀芹?”

    “是的!”小张回答说。将军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就转过头往屋里走。。。。。。

    坐在床头看书的徐雯见将军开门进来,放下捧在手里的书,温柔地对将军问候:“达光,回来啦!”

    “丫头,身体怎么样?刚生孩子,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将军脱了大衣随手放在挂衣架上,解开呢制服的风纪扣走到床边:“丫头,对不起!这两天我没能在你身边陪着。你看你这小脸蛋瘦的。。。。。。”将军在床边俯身将徐雯额前的头发向耳后捋了捋。

    “达光,我可不奢望你在我身边陪着,你一个副军长成天围着老婆转,还像副军长吗?我不成了‘皇太后’啦?”徐雯抓住将军的手柔声说:“你心里惦记我们母子,我知道!”

    将军起身将写字桌前的凳子移到床边对着徐雯坐下,亲热的抓过徐雯的手攥着:“丫头,朝东在电话里告诉我说秀芹来了,还帮咱奶孩子,怎么不带孩子住家里?”

    “梁婶带她来医院,我第一眼见秀芹我就喜欢她,她好像比谁都在乎我们儿子,可是我感觉她不愿意来咱们家。”徐雯有些疑惑地说。

    “我理解!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咱们上门去把秀芹接家来。”将军低声说道。

    “嗯!好的。”徐雯点头。

    “孩子这两天怎么样?”将军知道孩子在梁婶家,自己今晚是看不到了,多少有些失望。

    “我知道你肯定一到家就要看孩子,可是你儿子现在除了秀芹,谁都抱不走,除了秀芹的奶什么都不吃,要不是今天秀芹及时来医院,我看儿子真要饿岔气了,秀芹真是把孩子救了,晚上这小脸就红扑扑的了。”徐雯细声对将军说着,眼睛湿润了:“我真恨自己,不能用自己的奶喂我们的孩子,我真不配当妈!”徐雯忍不住哭出声来,徐雯伤心的是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能体会到用自己的乳汁为将军养育后代的伟大和圣神,她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残缺的、不完美的!

    “丫头,你这样说不对。。。。。。。”将军捧起徐雯的脸蛋,用拇指擦着徐雯眼下的泪水:“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孩子的生命是你创造的,也是你舍命给予的,你是个了不起的母亲!伟大的母亲!一切都会好的,你放心吧!”将军意真言切地安慰徐雯。

    “下午梁婶在医院就说是你祖上显灵,叫秀芹来救孩子的,我知道那是梁婶的玩笑话,再说我也不信这些,可是我现在真的隐隐感觉咱们儿子这辈子都可能和秀芹连着。。。。。。”徐雯说这些话的时候,本以为将军会嘲笑自己或者安慰自己别胡思乱想,因为她了解的将军从来不信邪,没想到的是将军听了后,低头沉思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或许梁婶的话没错,或许你的感觉也没错。”

    床边的台灯发出微弱的亮光,徐雯躺在将军宽实的怀里,心里在琢磨将军洗漱上床前自言自语的两个“或许”和两个“没错”,她无法直接问将军是什么意思,她觉得那肯定也是将军的一种只能意会而无法言表的感觉。琢磨来琢磨去都有秀芹的影子,她也能感觉到此刻躺在身边的将军肯定也无睡意,心里也在想着事。她轻轻拍拍将军的肩膀,娇柔地说:“达光,你能随便和我说说你们家乡、你父亲你母亲的事吗?”

    将军淡淡一笑:“丫头,你是想听我说秀芹的事吧!”

    徐雯打了下将军的肩膀故作嗔怒,继而又笑着求将军:“你就随便说说好吗?我想听!”

    将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吁了一口气:“丫头,那岂是‘随便’两个字可以开头的往事啊!”将军开始叙述。。。。。。

    “秀芹是我们村后不到两里,茄鼓山下颜庄的,我父亲和秀芹的爹是结了拜的兄弟,算是行伍出生,都在于学忠的旧军队里当官,当时我们两家在方圆几十里算是富户人家。我和秀芹自小相识,我娘请了先生让秀芹陪我一块念书,我十四岁那年考上了离家四十里的省立中学,因为我家就我一个独苗,秀芹有两个哥哥,所以秀芹就留在我家陪伴我娘。临行前,两家父母做主把我和秀芹的婚事给定下了,说等我中学毕业就成亲。我娘送我的那天,给我和秀芹都穿了新衣裳,我记得秀芹穿的是一身红棉袄,搀着我娘的手送了我足有十里地。。。。。。

    三七岁末的一个冬天,不到十五岁的秀芹跑了几十里山路到学校找我,哭着告诉我一个惊天噩耗,我和秀芹的父亲双双战死在阻击日寇占领南京后又兴兵北犯的战场上,连尸首都找不回来,一个团长的尸首都找不回来,可想战斗之惨烈!我和秀芹赶到家,我娘正端坐在父亲的灵旁等着我们,我娘平静地对秀芹说:‘秀儿,给你公公磕个头吧!’

    我也跟着秀芹跪下祭拜父亲,可是我娘却冲着我厉声大喊:‘光儿,你不许跪!’

    我当时脑子“轰”的一声懵了,只听到秀芹跪在地上痛哭。。。。。。。娘对我说:‘你不许哭!给我挺直了对你爹说,不雪国耻,不报家仇,不杀绝鬼子,就不是你儿子!你说,给我大声对你爹说。。。。。。’

    我娘声嘶力竭的嘶喊把我惊醒了,惊得我怒目发火,毛发直立,对着父亲的画像大喊:‘爹。。。。。。不雪国耻,不报家仇,不杀绝鬼子,我就不配是你儿子。。。。。。’我娘这才一声悲愤痛哭。。。。。。。

    我娘大病了一场,我回校的那天,秀芹哭着对我说:‘达光哥,你放心走吧!我伺候着娘,记住你对爹说的话,杀鬼子。。。。。。’

    送我到村口,秀芹已哭成个泪人了。当时我的心里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即扛枪和鬼子拼杀为我爹报仇为秀芹爹报仇!走出村口,身后传来秀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达光哥,你要活着回来啊,我和娘在家等你。。。。。。!’

    我不敢回头也不忍回头更不敢答应秀芹,因为我没想再活着回来。。。。。。

    打那以后,我加入了**领导的学校抗日组织,后来由于家乡的日伪势力猖獗,抗战形势异常复杂,学校解散了,我接受组织安排去延安当了八路军。”

    徐雯是个出生在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琴棋书画、养尊处优,她所了解的英雄都是在书本上或民间传颂演绎的故事里,虽然她崇尚英雄,爱慕英雄,可是她对英雄的理解是理想化、简单化、和格式化的,她脑海里的英雄无时不刻和自己闭眼想象的白马王子相联系,英雄是天生的!是纯粹的!是除了高大英武、果敢侠义的形象,别的什么都没有的画像。。。。。。在她心目中,宁达光是个不折扣的英雄,是她无时不刻梦想着偎依在他怀里尽情抒发浪漫想象的英雄!可此时,听到这个躺在她身边的英雄背后却有着如此鲜活的、含血带泪的故事,徐雯的心灵震撼了,她为自己的单纯无知感到羞愧,为自己没能有机会对英雄的母亲尽儿媳之孝感到无比内疚,自己从未谋面的婆婆,在民族受辱,痛失亲夫之际却有如此大义刚烈之举更令她自愧弗如。。。。。她爬上将军的胸前,紧紧抱着此时在她心里中更丰满更真实更亲切的英雄,任凭泪水侵湿将军的胸襟。。。。。。。。

    话端既开,将军的思绪无法自制,仿佛置身过去的年代,他轻抚着徐雯的后背,继续讲述。。。。。。:“那是一九四零年的一月,由于当年省立中学解散,许多进步同学和老师颠沛流离,茫然不知所向,当时在八路军作战部队当连长的我接到命令,要我立即返乡与地方党组织接头并护送在县城集结的十几个校友去延安,地方组织得知我离乡三年多,考虑到我娘是抗日英烈的遗孀,便帮我借了一匹马,让我乔装回乡看一眼老娘!

    我一路策马加鞭,我太想我娘了。。。。。。。

    看到苍老了许多,穿着土布袄的老娘,看到原先殷实富丽的宅子此时已家徒四壁,我问我娘家里怎么了?秀芹告诉我:‘自我走后,娘就把几百亩地分给了抗日家属和那些和我爹一起阵亡的烈士遗孀,把家产和国民政府给我爹的抚恤都捐给了条件艰苦却坚持抗战的八路军。娘说不杀绝鬼子,她要地要钱有什么用?’我娘对我说:‘娘有秀儿伺候着,有几亩薄地和秀芹度日即可,你这次回家,娘对你只有一求,就是明天和秀芹拜堂成亲,这些年苦了秀儿,跟亲闺女一样伺候我个孤老婆子,娘不能不把名分给了她!’

    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有重任在身,耽误不起!娘不听我解释,说这也是两家亡夫生前的意愿,娘不难为你,拜了堂就叫秀儿送你走。

    我不忍心顶撞娘,但是我实在是不能在这档口为了儿女私情延误党的工作,几年的战斗生活使我很明白,死亡随时伴随着我,所以更担心要是和秀芹成了亲,哪天我和父亲一样死在战场上,让秀芹又成了可怜的寡妇,就把秀芹的一生都毁了!

    夜里,我在油灯下给娘和秀芹留了一封信,估计娘和秀芹都睡着了,我悄悄去屋后的马棚牵马,可是马不在,我心想难道是我娘怕我跑把马给藏起来了?不会呀!我要跑,没马还不是一样跑吗?心里实在着急,先走了再说,别等我娘醒了不好办!回到院里,我朝娘和秀芹的正屋深深鞠了个躬就偷偷出了院门。。。。。。。”

    “唉。。。。。。”说到这里,将军长叹了一口气,徐雯知道,那是将军内心潮涌般的激情憋得他胸闷,徐雯没有声响也没有安抚,她觉得此时任何语言和动作都是苍白无力的,都无法抚平将军此刻的心情和思绪!就这样静静的沉默了许久之后继续道:“我现在还记得那天夜里的月光特别亮,走出院门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秀芹牵着我的马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站着,月光下,我分明看见他冻得刹白的脸蛋上泪水涟涟,上前对秀芹说:‘秀儿,你咋在这儿冻着自己呢?你没惊动娘吧?’

    秀芹哭着对我说:‘娘没睡着,我偷偷穿棉袄刚要开门,娘就知道我要给你去牵马,晚晌时见我给你喂马娘就知道,娘让我把这块玉佩给你,也给我一个,要咱两都带着就能给你保平安,娘不让俺上灯,可这么亮的月亮,俺看见娘在哭。。。。。。’

    秀芹哭着把玉佩给我戴上,那一刻,我的心似刀绞似箭穿。。。。。。我对秀芹说:‘秀儿,哪天哥战死了,你就给娘当亲闺女替我照顾娘!’说完我就夺过秀芹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

    秀芹哭得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挂在胸前的玉佩说:‘达光哥,我天天带着它,你就不会死,你要活着回来。。。。。。俺和娘等你。。。。。。’

    我跨上马正要扬鞭,下意识回头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娘披着棉衣站在家门前的月光下。。。。。。。”

    此时,将军怀里的徐雯已泣不成声。。。。。。。

    将军神色凝重,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这一走,就是七年,一九四七年的春天,华野决心围歼张灵甫的74师,部队为了诱敌上钩,在我家乡周围不停的行军运动。记得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纵队首长坐着吉普车赶上我团正在行军的队伍对我说:‘宁达光,你团上午十点到达柳集休整待命,柳集离你家不到十里地了吧,给你两个小时,回去看看你娘和秀芹’。

    我惊喜地问首长:‘首长知道我娘?知道秀芹?’

    首长看着远处的山梁,神情庄重地说:‘你娘是个深明大义,宁折不弯的刚烈女人,是咱八路军的恩人呐!去吧,回去给老娘磕个头。。。。。。。’

    首长转身又对我说:‘呵呵,你小子不知道了吧,秀芹现在可是咱根据地英姿飒爽的支前模范,十里八乡大名鼎鼎啊。。。。。。。’

    我骑着马还没到家门,就看见我家院子外又是骡子又是驴,还横七竖八停着不少的独轮推车。院子里更是热闹,这一堆军鞋那一堆棉布的,人来人往的,远处不时的隆隆炮声丝毫没有碍着他们各忙各的,谁也没在意我搭理我。

    我走进我娘敞开着的屋子,炕上堆着老高的棉布,娘坐在土织机前忙活着。。。。。。娘老了,背有些驼了,头发也白了,我走到娘跟前,不由自主给娘跪下了,大喊了一声:‘娘。。。。。。!’娘一下愣住了,确定是在叫她,娘慌忙起身捧着我的脸,声音颤抖:‘光儿,是我的光儿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娘捋捋我的头发,拉着我站起来,拍拍我的肩、拉拉我的双手、再看看我的脚。。。。。。我知道,娘是看我有没有负伤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看见我好好的,娘就说:‘光儿,娘好着呢,你快去看看秀儿,和秀儿说说话就赶紧回队伍上。’

    娘给我整整军装就推我出门:‘秀儿肯定在院门外等着你呢,快去。。。。。。。’

    跨出院门,果然站着一个女子,打着绑腿,腰扎武装带,齐肩的短发整齐地梳在耳后。。。。。秀芹面带羞色地对我说:‘达光哥,我送送你!’

    我不敢想象这就是我记忆里那个内敛、稚嫩、爱哭的秀琴,难道她真的就是纵队首长说的那个飒爽英姿的支前女模范?我有些拘谨地问秀芹:‘娘咋知道我这刚进家就要走?’秀芹低头笑了,边走边说:‘娘是什么人呐,十里八乡的都敬重她,连野司和纵队首长都给娘敬礼,娘看你囫囵个好好的,没伤没病的赶回来,再听一会近一会儿远的炮声,还有这全乡的老少妇女都忙乎着支前,娘就知道你是回来打大仗的,肯定在家呆不住。。。。。。’

    听了秀芹的话,我真在心里佩服我娘!

    ‘那娘咋就知道你肯定在院子外等我?’我又懵然地问。秀芹又低下头咬着一直抓在手里的新布鞋对我说:‘俺在院子里看见你进娘的屋了,俺想让你和娘多说说话。。。。。’秀芹的声音很低。。。。。。

    临别时,秀芹把自己亲手做的布鞋塞在我兜里,默不作声送我上马。。。。。。。

    走出好远,我拿出秀芹给的鞋,看见鞋底有红线纳的‘平安’两字,我勒缰转身,看见秀芹还站在那远远的看着我,双手按在胸前,我知道,秀芹双手按住的是娘给的那块能保我平安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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