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或将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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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13188  更新时间:13-06-22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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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冬自雨夜离开家已经整整五天,徐茂德成天端着把小椅子坐在院门外的石桥下等待笑冬,连中午饭和晚饭都要徐霏给他端去,其实他根本无心安食,他的脑子里各种猜测和想象使他的情绪忽好忽坏,好的时候就看看别人下棋打发时间,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发呆。。。。。

    徐夫人终日以泪洗面,寝食不安。徐霏最担心的是笑冬这次再回到秀芹的怀里,或许哪天就来封信说不回来了,但是她不敢把自己的这个担忧告诉父母,一家人就这样度日如年般的盼着、期待着。。。。。

    就在这难熬的第五天黄昏,风尘仆仆的笑冬叫醒了在石桥边小椅子上打盹的徐茂德:“外公。。。。。。外公。。。。。。”

    徐茂德被惊醒后,看见是笑冬在叫他,他四处张望,好像眼前的情境和睡梦里的对不上号,他一时不知道眼前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外公,你怎么睡这啊?”当笑冬用手搀扶着要把他从小椅子上拉起来时,他才从迷惑中缓过神来,才确定是自己的外孙子回来了。。。。。。

    笑冬扛着椅子,搀着和笑冬睡眼朦胧却精神矍铄的徐茂德回到家,徐夫人正在堂屋用铁夹夹着一个蜂窝煤要给煤炉换煤,听见还没进门的笑冬叫外婆,老妇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直盯着屋门,手上夹着的生煤饼在铁夹上滑落,砸在地上座着的水壶盖上。。。。。。

    她扔了铁夹上前抱着刚进门还没放下小椅子的笑冬就是一阵痛哭:“我的心肝啊,你可要了外婆的老命了。。。。。。”

    笑冬被外婆抱着,脑袋不时闪晃着躲避外婆在他脸上不停上下抚摸的手掌问道:“我姨呢?”

    听到笑冬问姨,徐茂德大声对屋外喊:“霏霏,笑冬回来。。。。。”

    在隔壁房间的徐霏抱着正在收拾的衣服跑过来,看见笑冬真的回来了,她又惊又喜:“笑冬,你胆子真大!外公外婆都急死了。。。。。。,走了这么些天,想没想姨?”

    笑冬走到徐霏跟前,轻轻说了一个字;“想!”两手抱着徐霏趴在了徐霏的怀里。。。。。。

    自从笑冬来到这个家里,徐霏没有享受过笑冬对自己这样亲热这样依赖的待遇,就是徐雯下放后,徐霏天天像徐雯一样照顾他的生活、督促他写字练琴也没见笑冬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亲热,笑冬的举动使她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幸福和对孩子深深依恋,她热泪盈眶地抱着笑冬。。。。。。

    这短短的五天的离别,徐家每一个人都感觉到笑冬的举止和神态都有说不明白的细微变化,徐茂德感觉这种变化是成熟,徐夫人感觉是更加懂礼,而徐霏则感觉笑冬通过这五天终于懂得姨和妈一样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他们的感觉都没有错,母亲的下放劳动已经使他不解和疑惑,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好人还是坏女人,这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他幼小的心灵,没想到父亲也成了反革命,他更加茫然了,如果父母都是坏人,那他秀芹娘、他奶奶、二柱姥爷、梁婶、刘朝东朱丙魁叔叔和郑营长他们就肯定也不会是好人,如果自己崇尚敬仰和爱戴的人都不是好人,那我宁笑冬会是什么人?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弄清楚这些疑问才能好好学习,才能好好活着。。。。。

    父亲的批斗会上,那么多的人喊口号要打倒父亲,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如果不是父亲那坚毅的眼神支撑着他,他一定会得出父亲是个坏人的结论,秀芹娘那慷慨激昂的“揭发”,虽然他不完全听得懂,但是他能明白,秀芹娘那是用命在向他、向所有的乡亲们证明父亲是好人,是英雄!父亲在皮带的拷打下朝自己发出的狂笑也是向他证明他此刻就是一名真正的斗士,一个坚信自己必胜、藐视那些小鬼的斗士,所以当父亲快要倒下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英勇的斗士是不能够倒下的,只要他撑着,父亲就不会倒下,就是站着死了,那也还是英雄!。。。。。。

    “外公,这是我爸在我临走的时候写的,叫我给你!”

    笑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打开后拿出一张递给徐茂德,将另一张又装回口袋。

    徐茂德赶紧接过走到灯下:岳父岳母大人,千万保重身体!要坚信一切都会好的!婿;达光。

    看着女婿写的那些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字,完全能想象将军是在什么状况下写的,在那种状况下还惦记自己和老伴,徐茂德老泪纵横,他颤抖着问笑冬:“你爸爸他。。。。。。他现在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笑冬扶外公坐下后,把自己走后这几天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徐霏和母亲一边听一边擦眼泪,徐茂德哆嗦着下巴,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抓着字条的手狠狠地敲着椅子把手发出怒吼:“这是什么世道啊,还有正义和良知吗?。。。。。。”

    怒气平息过后,徐茂德关切地问笑冬:“那你爸爸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些人会不会再去抓他?”

    笑冬镇静地说:“部队首长连夜派人来,要我们千万不要暴露我爸养病的地方,有人问就说是被上面的首长接到北京治病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外公。”

    徐茂德从笑冬的话里明白了,军队还是保护将军的,只是眼下的形势逼得他们也只能巧妙应对群众斗争,他稍稍有些放心了,他相信将军的话了,天早晚要亮的,一切都会好的。。。。。。”

    听到自己的外孙对自己说对不起,徐茂德笑了,他真切感觉到这五天的经历让外孙开始成熟了,坚定了!他充满慈爱地对笑冬说:“你逃了五天学,外公觉得太值得了,这五天你的见识和收获,比别人读五年书都强!明天礼拜天,好好休息休息,礼拜一叫姨带你去学校和老师补个假,这回该有心思好好读书练琴了吧!”

    笑冬也笑着对徐霏和外公外婆说:“嗯!但是我明天要去看我妈,你们别劝我,我一定要去,我要把我爸的话和纸条带给我妈,我爸说,妈看见这纸条就会和我一样有精神!”

    笑冬用恳求的眼光对徐霏说:“姨,你把我妈的地址给我好吗?”

    笑冬话音未落,徐夫人连忙打断:“不行不行!笑冬啊,你可不能再吓唬外婆了,四五十公里的路呢,你还小,你不能去!”

    一旁的徐霏笑着说:“你们别争了,明天我带笑冬一起去!”

    濒临太湖北岸的所谓农场,有着传统的茶叶种植场和大片果园。不尊重自然、不讲科学的大跃进年代,疯狂的“人定胜天”的口号使这里上演过上万人的大会战,“围湖造田”,向太湖要良田的口号比比皆是。文化大革命年代,这里真正成了江南地区红色的“革命圣地”,每年有大量的知识青年响应号召到这里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有各部委的干校和疗养院相继在这里座落,当然也有像徐雯这样需要深挖灵魂深处资产阶级思想的臭老九们的劳动改造场所。。。。。。

    茫茫无际的太湖,烟波浩渺,碧水荡漾,以它三万六千顷的博大胸怀孕育了吴越大地,滋润着江南的生灵万物。。。。。

    徐霏带着笑冬赶了大早的班车到达太湖边,拦了辆拖拉机颠簸了半个小时才到达位于北山的“五七”干校,身穿土灰色工作服,脚蹬解放胶鞋的徐雯走进接待室,看见笑冬挽着徐霏,徐雯一阵紧张,虽然她无时不刻思念儿子,可是她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徐霏的,不能把笑冬带这里来,她不愿让笑冬看见自己的母亲在接受劳动改造的样子,她更担心的是年幼的儿子会怎么看待自己的母亲,她奢望能在儿子尚年幼的时候走出这里从新回到讲台上,让自己儿子的记忆里永远不要有这段令她自己感到羞辱的经历。。。。。。。

    笑冬看见徐雯,激动地喊:“妈,我总算看见你了!”

    然后飞一般扑上前去,拱进徐雯的怀抱。。。。。

    徐雯没有想到儿子直接就这样投入自己的怀抱,她心里的设想是既然儿子来了,就先好好哄哄他,找一些能搪塞的理由隐瞒或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来劳动改造。。。。。。

    她抱着笑冬,用带有责怪的眼神看看徐霏,徐霏明白徐雯的意思,她笑着用手指指她怀里的笑冬,意思是告诉徐雯没关系,你儿子见过大风浪,你的那些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了。。。。。。。

    “妈!我很想你!我以后每个星期来看你!”笑冬孩子气十足带着嗲气的几个字,让徐雯感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子这是怎么了?一直以男子汉自称的儿子从来没有主动扑在自己的怀里发过嗲。。。。。难道他是在可怜自己的母亲?不会,儿子没这么虚假世故!

    她捧起笑冬的脸问:“儿子,你怎么会来这里,妈不是告诉姨不让你来吗?”

    笑冬毕竟是个两年级的孩子,他实话实说:“妈,你是好人,是和爸爸、秀芹娘还有梁婶他们一样的人!”

    徐雯听笑冬提到梁婶和秀芹,断定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在一旁微笑着注视他们母子的徐霏问:“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笑冬拿出那张将军要他转交给母亲的纸条:“妈!这是爸让我给你的。”

    徐雯仔细看看这张纸,她惊讶了,这张纸她太熟悉了,是从她在朝鲜战场慰问部队时送给将军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虽然白纸已经发黄,但是右下方那花纹图案自己记忆犹新,她看着纸条上的字,那是将军和她恋爱的时候抄录的一首雪莱的诗句:“就把我的话语,像是灰烬和火星,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

    徐雯明白了,肯定是笑冬见过父亲了,这是将军给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念,也是丈夫对自己的要求,可是眼前自己一年多没见的儿子怎么突然如此坚定成熟呢?

    徐雯赶紧擦干泪水,迅速将纸条塞进工作服里面的衬衣口袋里,拉着笑冬,示意徐霏走出接待室,在不远处的一个荒土坡上坐下:”笑冬,快和妈说说你爸的事!”徐雯刚坐下就催促笑冬。。。。。。。

    笑冬离家出走的五天,使这个四分五裂的家在风雨飘摇的年代亲情更加浓烈,虽天各一方,彼此的心却紧密相系!虽艰难困苦,但对未来都有着更加坚定的向往!

    宁笑冬升五年级的时候,身高已经超过同龄普通孩子半头,拉的琴也从原先的3/4规格换成了4/4的成年琴。他熟悉、了解、也适应了这个城市,也渐渐喜欢上这里的繁华和精致,唯一让他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的是这里的方言,磨磨唧唧软绵绵的,明明是巷子非要说成是弄堂,自行车叫成是脚拉车,马路上非要说成是磨路娘。。。。。。所以他从来不学方言,也根本学不像,以至于在学校得了个“小山东”的雅号。

    家里只要是说方言他就挤嘴皱眉做怪脸,外公和徐霏为了和他交流,普通话水平都大有长进,外婆可就费劲了,外婆的方言普通话常常惹得一家人哄堂大笑。。。。。。

    “小山东”在学校有名气,由于他高大匀实,率直阳光,关键是学习成绩好,惹得老师喜欢同学羡慕!他还是学校的体育宝贝,中长跑和跳远成绩都是在市少年组有记录有排名的,但凡是体育项目都令他陶醉兴奋,每次比赛,徐霏就是他的保健医生加亲友拉拉队,和他一起分享比赛的紧张刺激和夺冠后的荣誉。

    但是渐渐的被各种荣誉包裹着的笑冬开始对普通项目的比赛失去了兴趣,也不再为得到的成绩而喜悦激动,他曾遗憾地对外公说:“要是有弹弓比赛,我一定能拿个全市第一!”

    徐茂德了解自己的外孙,他当时就哈哈笑着说:“要是能参加射击比赛,你更来劲!”

    这是一个秋天的上午,笑冬穿着一身长袖腈纶运动衫裤,脚蹬白色田径鞋从自己房间出来就大声喊:“姨!你起床了吗?你快点啊!”

    徐茂德从堂屋走出来,打量着笑冬一身显得特别精神的装束,笑着说:“笑冬啊,时间还早呢,来来。。。先吃早饭!”

    笑冬一边回答外公:“好的,我就来!”一边在徐霏的窗前叫:“姨,你快点啊,你快点噢?,我先吃早饭,你也快点来吃啊!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笑冬之所以如此着急如此兴奋,要因为今天要和徐霏去长途汽车站接人,接他母亲徐雯,今天是徐雯结束干校劳动的日子,从此一家人又可以团聚在一起朝夕相处。笑冬兴奋得一晚上没睡踏实,天色蒙亮就起床,洗好脸刷好牙后,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钟,一会出去溜一圈很快又回来再看看钟。。。。。好容易熬到七点钟,他就实在憋不住把徐霏叫醒。见徐霏迟迟不出来,他又着急地使劲催。。。。。

    徐霏睡眼懵懂地打开门,笑冬就拉着她:“姨!快洗脸刷牙,我们快吃早饭。。。。。”

    被笑冬拖着走的徐霏把手腕伸到笑冬面前,意思是你看看这才几点?

    笑冬不用看,他”嘿嘿”地说:“姨!时间过得很快的!”

    笑冬果真觉得时间很快吗?从昨晚躺下睡觉到今天早上起床到现在,使他觉得时间原来也是可以折磨人的,怎么会变得如此漫长啊!。。。。。。

    徐雯结束了近四年的劳动改造生活,本以为可以回到课堂站到自己无比眷恋的讲台上,然而当她回到自己所在中学报到时,校领导对她的安排是就地在校办工厂继续接受劳动改造,必要时每天代两节课,但即便如此,徐雯也觉得很满足了,起码自己可以教书,起码可以天天和家人在一起。。。。。。

    人对生活的欲望就是这样,在经历了动荡后最盼望的是安宁,安宁对这个不仅经历着动荡还扛着精神枷锁的徐家来说却是一种奢望!在那个年代里,与世无争是这家人为求得安宁度日的信条,诚惶诚恐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由于资本家的出身性质,这个家没有象许多同类被彻底打倒和铲除已经是万幸了,或许哪一天一片不同颜色的树叶掉在门前都可能给这个家带来一场灾难。。。。。。

    一九七三年的冬天,一封由美国途径香港邮寄给徐霏的一封信被“警惕”的人民群众交到了居委会,在无产阶级当家做主,三代贫农最光荣的年代,一封打着美国和香港邮戳的邮件无疑是一颗炸弹,让人民群众睁大了国家主人的眼睛,绷紧了阶级斗争那根永远崩不断的神经。在他们眼里,美国是美帝国主义,香港是资本主义,这两个地方过来的东西能会是好东西吗?收信人是徐霏,徐霏能没有问题?能和这两个地方没关系吗?美蒋匪帮长期亡我之心不死,莫非这个徐霏是。。。。。。特务?

    经过这样的推理,这封信就到了派出所,就引来了高度重视!

    区、街道以及居委会的三级领导,一个个表情威严,一双双警惕的大眼盯着派出所民警手里的信。。。。。。

    民警打开台灯,把信在台灯下不断正反查看,当确定信封里只是一封信而没有其他异物时,民警毫不犹豫就把信打开了。

    信是一个叫苏俊起的人寄来的,是徐霏解放前在上海读大学时的同窗,读书期间就仰慕徐霏的美貌和真诚,但碍于年少羞于表达,上海解放前全家迁居香港后到了美国,本以为在香港能再见徐霏并表达爱慕,不曾想从此天涯各方,他抱着对徐霏的痴情经历了一段痛苦婚姻。如今中美关系随着尼克松访华正在破冰,希望在中美关系正常后来大陆看望徐霏,重继前好。。。。。。。。

    看完信的内容,三级领导神态复杂,或许多少还有些失望,然而革命干部的防特能力是具有专业水准的,对写在纸上的文字分析不出什么问题后,立即怀疑信的内容是不是一种假象,会不会有什么密语或用药水密写的东西隐藏,历史上这个徐霏就有没说清楚的问题,这次决不能掉以轻心,她们的想法在得到派出所要将信送技术部门鉴定后才能搞清楚的答复后,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这个主任认为徐霏一直没有再嫁,肯定是看不起工人农民,一心想着翻天,等叛逃的资本家来娶她。。。。。。

    那个主任认为这样看来徐霏还有作风问题,解放前就和这个男人不清不楚。。。。。

    居委主任更直接认为这个徐霏整天口红发卷的,肯定不是好东西,居委会发动群众先把她控制起来,先游街批斗,杀杀她那资本家大小姐的骄狂,不怕她不坦白交代。。。。。。

    三个作为女人的干部,就这样策划制造了一起差点要了徐霏小命的革命行动。

    可笑更可悲的是,这场行动结束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徐霏都没能知道这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

    群众干部向来是雷厉风行、说做就做的。。。。。。

    和以往一样,到了放学时间,笑冬手里捧着篮球肩上挎着书包回到家,一般此时不是外婆就是大姨把晚饭都做好了,将篮球和书包放在自己房间就在堂屋门口的水池上洗手然后吃饭。

    但是今天当他走进堂屋,外公外婆和妈都坐着,只是桌子上空空的,再看他们的脸色和神情,笑冬预感到家里出事了!

    外婆见笑冬回来了,在草编的保暖窝里端出一个杯子,强装着笑容对笑冬说:“宝贝!今天外婆没来得及做晚饭,你就吃点小笼馒头先垫垫肚子吧!”

    笑冬更纳闷了,小笼包子怎么能是凑合的东西呢?这是好东西啊!平时只有姨难得带他出去吃一次,看见小笼包子的笑冬猛然发现姨不在,估计是姨有什么麻烦了。。。。。

    笑冬接过杯子,眼睛却在看看外公和母亲,他小心地问道:“是不是我姨出什么事了?”

    外公叹了口气:“唉!谁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下午居委和派出所到咱们家,什么都没说,就是叫你姨跟着走一趟,到现在还没回来。。。。。。笑冬啊,你先吃,吃完了去隔壁写作业。”

    笑冬再看看徐雯,徐雯也是只知道着急一点拿不出主意的样子。

    他猛地把装着小笼的杯子搁在桌子上,转身就往门外冲,徐茂德刚要想叫住他,笑冬已经出门。

    徐雯慌张了,他怕笑冬再惹什么事端,派出所和居委会不是笑冬可以去的地方,她赶紧出去想拉住他,可是笑冬已经没影了。。。。。。

    笑冬先跑到离家近的居委会,可是居委会早已下班,空无一人。

    他又跑到派出所,在院子里正好有一个民警在停自行车,他上前礼貌地问道:“警察叔叔,我找人!”

    民警歪着眼看了看一身学生打扮的笑冬问道:“找谁啊?”民警随口一问,自顾自往院里走。

    笑冬犹豫了一下,连忙跟上回答:“我找徐霏,他下午来这到现在都没回家。”

    听说是找徐霏,民警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你是她什么人啊?”

    笑冬由于心里着急,加上第一次走进派出所和警察说话心里也有点打鼓犯怵,他答非所问道:“警察叔叔!徐霏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个民警把双手插进裤兜,想了一下说;“她的事正在调查,但是她的态度很不不配合。”说到这,民警好像觉得我问你是谁你不答,你问我一句我答一句有失身份,随即板起脸,一字一字问道:“我问你是徐霏什么人?”

    笑冬就是这样的性格,看见凶的,他不仅不怕反而心里镇定了许多,这可能得益于二柱姥爷的真传,再有,民警说徐霏态度很不好,姨平时见着民警恨不能绕着走,敢对他们态度不好,那肯定是被冤枉了。他不温不火,眼神平静地说到:“徐霏是我大姨,我叫宁笑冬,不清楚她有没有事就抓人啊?”

    这下民警火气更大了,他有些气急地指着笑冬说道:“谁说抓人了,是叫她来接受调查!”

    见民警凶巴巴用手指着自己,笑冬习惯性把胸挺了挺,因为此时的笑冬身高不比这个民警矮,他依然不温不火:“调查就不让人回家不让人吃饭啊!”

    民警看着眼前的这个学生,不仅不像一般孩子到了派出所就哆嗦害怕,还敢当着面挺胸梗脖子,说话虽然声不高还让你不得不回答,他缓和一些语气问道:“你叫宁笑冬?外号小山东?”

    笑冬还是保持先前的语气回答;”我就叫宁笑冬!”

    看着笑冬眼神那么平静,说话语气却有点呛呛,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想了想问道:“宁达光是你父亲吧?”

    听到民警提自己的父亲,笑冬开始反感他了,但是依然目光平静直视着他说:“我说了我叫宁笑冬!”

    民警盯着笑冬看了两秒钟,指着走廊里靠墙的长条木凳:”你坐这等着。”说完就走进旁边的办公室并随手把门关上。。。。。

    过了没多久,民警出来对笑冬说:“一会儿把你姨领回去,好好做做她思想工作,老实交代问题,不许离开家,听见了吗?”

    笑冬站起身问道:“我姨在哪?”

    “小郭!”随着民警的喊声,一个女民警在走廊尽头出现:“张所长,有事吗?”这个叫张所长的民警指着笑冬对女下属说:“先放徐霏跟他回去!”

    当徐霏从走廊尽头出现时,笑冬就跑上去想搀着徐霏,没曾想徐霏突然扑到笑冬身上嚎啕痛哭。。。。。。

    已经比姨高半头的笑冬楼着徐霏,惨痛的哭嚎震得笑冬心碎,他强压着无处发泄的怒火,搂着姨走出派出所。。。。。。

    天色漆黑时,笑冬挽着已经哭干眼泪的徐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他问老妇人:“外婆!馒头还热吗?快给姨先吃吧!”又对站在徐霏身边不知道如何安慰而傻愣着的徐雯说:“妈,你给姨擦把脸吧!”

    徐茂德低着头翻眼看着目光呆滞的徐霏。。。。。。

    笑冬看着徐霏凄残可怜的样子,想不出能有什么话可以对此刻的姨说。。。。。。

    一家人就这样在堂屋里默不作声呆滞着,昏黄的白炽灯和门外的北风使这个屋显得死一样的寂静无息。。。。。。

    徐霏开口了,她目不转睛盯着地面,柔和轻声地说:“笑冬!姨好了,你去做功课吧,别忘了把馒头带回房里吃,姨和妈妈他们说说话好吗?”

    听见姨这么说,笑冬总感觉不对劲,姨和自己说话,眼睛却不离地面,到底在看着地上的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有姨的口气,平静柔和得叫自己听着心里发瘆,但是自己又不能不答应姨的要求,他“哦”了一声开门走出屋子,随手轻轻把门再带上。。。。。

    听徐霏开口说话了,笑冬也走了,满脸愁云的徐茂德问:“霏霏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总要让我们也知道知道吧,不管是什么事,你说说好吗?”

    徐夫人也附和道:“你就说说吧,都把一家人急死了!”

    徐霏突然仰起头朝着天,双手握拳不停锤着自己的胸肩闷声哭嚎““爸!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事啊!”说完,干枯的眼眶里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

    徐霏的话令在场的三双疑虑不解的眼神不时的相互观望。。。。。。

    徐霏擦了下泪水呜咽:“带我到居委会,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苏俊起的人,我说我知道,解放前就去了香港,他们就问我和香港还有美国是怎么联系的,还说我生活作风不正派,一直不结婚是因为我在等蒋介石来翻天,要我老实交代罪行争取宽大处理,我和她们争辩起来,她们还打我,把我扭送去派出所,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事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她们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啊。。。。。还说我要是不老实交代,明天就拉我去游街,我交代什么呀我,她们是要逼死我啊。。。。。”

    徐霏声泪俱下的哭诉让一家人无所适从,那年头听说被逼死不少人,没想到这样的事真的要发生在自己家里!

    徐霏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些,坚定地对家人说:“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拖累家人,连累笑冬!这样永无休止的折磨,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啊!永无安宁。。。。。”

    “咣!”的一声,大门被门外听墙根的笑冬踢开,笑冬走到被他的踢门声吓得惊魂未定的徐霏面前,蹲下身子双臂撑在徐霏的双膝,瞪着虎眼,声音不响却很动情地对徐霏说:“姨!你不要我啦?。。。。。。”

    笑冬动情动容的问话让徐霏更加悲痛欲绝,她抱着笑冬只有悲凉的哭泣。。。。。

    笑冬对依偎着自己的徐霏说:“你干吗要死?你有外公外婆有笑冬,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她们逼你死你就死啊,说我爸是反革命,那么多人批斗他,他都挺过来,现在不是也恢复工作了吗?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她们说你是特务你就是特务啦。。。。。要死我们堂堂正正死,坚决不寻死,等你老了我还要伺候你呢。。。。。。”

    笑冬说到此处,挺直胸膛,怒目圆睁,双手握拳,一副大无畏的凌然之气,他对徐霏和全家人说:“游街怕什么,姨!我陪着你,我帮你挡着,就是死也要抬着头!”

    笑冬在屋外听见徐霏想死,一个自己的亲人,对自己像母亲一样关爱备至的大姨,一个他眼里漂亮、善良、简单的女人居然在自己的身边被别人逼得要寻死,笑冬只觉得自己的心汁都在往脑子里涌,他想哭着求姨不要轻生,可是被愤怒占据身心的他不会哭,也没有眼泪,也不知道哀求的话该怎么说,他想到了父亲,脑子里充盈着父亲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算是男子汉了,应该给自己的亲人以信念,应该保护自己的亲人,所以他奋起一脚踢开门。。。。。

    徐雯哽咽着走到徐霏面前,像刚才笑冬一样蹲着对徐霏说:“姐!你就听笑冬的好吗?好好活着!好吗?姐!”

    徐霏点着头失声痛哭。。。。。

    老妇人紧紧搀着笑冬的手,抬起泪眼看着外孙说:“我的好笑冬啊,你真的长大了,可以保护你妈和你姨了,外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外婆死也闭眼了!”

    徐茂德看着这一家子的情景,仰着头强制自己闭上眼,可是老泪还是止不住哗哗往下流,他感慨:“我徐茂德一生行善却不得善果,老天总算是给了我一个好外孙回报我啊。。。。。。

    游街批斗在十年动乱中是司空见惯的现象,是政治敏感的百姓观测社会政治时局的风向标,也是普通百姓茶余饭后的一道精神消遣的大餐,更是无产阶级专政深挖资产阶级灵魂深处的重要手段!

    徐茂德曾经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听从将军的善意相劝,把房子、古董字画、家具藏书捐献的捐献,赠送的赠送全部交给了政府,才躲过当年红卫兵疯狂的“破四旧”运动。要不然自己这把老骨头不给斗散也要被批臭!

    群众对游街批斗这种专政形式的态度,由最初的严肃神圣而渐渐的发展成形式过场,以至于到运动最后还参杂着嬉笑娱乐。。。。。

    由于徐霏拒不交代问题,并且态度恶劣,公然抗拒代表政府以及无产阶级专政最基层最前沿的政权,作为居委会必须采取革命行动,游街批斗自然是一种最有威慑力、最能发动群众的手段,早就为徐霏准备了用硬纸板写着“人民公敌,美蒋特务,作风腐化,抗拒改造”的罪名牌。

    次日午后,当街道和居委干部带着由红卫兵和群众骨干组成的队伍,每人手拿一面纸糊的小红旗浩浩荡荡来到达徐家大院外的石桥边,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就开始陆续跑来集结。。。。。。

    居委主任对身后的两个红卫兵代表和几个群众骨干庄严发号:“去,把徐霏揪出来!”

    围观的群众识趣地让开道,没等执行主任命令的人出发,笑冬挽着徐霏就已经沿着围观群众让开的过道走了过来了。。。。。。

    宁笑冬,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咔叽布中山装,发育良好的身架把衣服撑的尤为挺括,脖子里围着灰色开司米围巾。。。。他左手搀着徐霏的手,右手在背后揽着徐霏的肩膀,目不斜视直往前走。。。。。。

    徐霏在笑冬的搀扶下眼神呆滞,神色紧张地跟着笑冬的脚步往前挪。。。。。

    围观的人们看不明白了,以往看游街,被斗人的家属都跑得远远的,要不就躲在家里大门紧闭,今天怎么还有这么个俊俏英武的半大小伙子陪着送来,这半大小伙子是谁呀?他不知道害羞啊。。。。。

    在人们纷繁的议论声中,笑冬和徐霏走到主任面前,主任疑惑地上下看着笑冬,这个宁笑冬她知道也稍有了解,自己的女儿和他一个学校一个班,听自己女儿说起过他。。。。。

    “把这个给她挂上”主任指着罪名牌吩咐手下,眼睛还诧异地盯着宁笑冬。。。。。

    笑冬从容地解下脖子里的围巾,,转身面对着徐霏,把围巾围在徐霏的脖子里,将拴罪名牌的细绳子扒到围巾外面,用手托了下徐霏由于羞辱惊恐而底下的头颅,然后站在徐霏身边,紧紧抓着徐霏冰凉颤抖的手,抬起头看着主任。。。。。

    “宁笑冬,你不好好上学,在这捣什么乱?”主任揪着额头,瞪着眼珠子指责笑冬的行为。

    笑冬对着主任轻渺地笑了笑:“你说徐霏是美蒋特务,我是她外甥、干儿子,那我就是美蒋小特务,我陪着我姨游街挨斗!”

    笑冬的话立刻引起围观群众的纷纷议论:“哦。。。,,这就是小山东啊,听我儿子说过,在学校表现很不错啊,怎么能这样呢?”

    “这孩子吃错药了吧,脑子不正常吧!”

    “这个小家伙有胆子,就是没用到正地方。。。。。”

    。。。。。。

    主任发话了,大声斥责道:“宁笑冬,谁说你是小特务了?你姨是你姨,你不跟她划清界限,跟着起什么哄啊你,你是学生,是革命的接班人,这样做你不想要前途了?我告诉你,这是阶级立场问题,你别当儿戏!”

    笑冬不怕这场面,他经历过大场面,比起斗他爸爸的场面这算什么呀!秀芹娘敢当着几百人义正词严驳斥造反派,我该学学我秀芹娘的样!

    他严肃客气地对主任说:“你说我不是特务我就不是啦?那你说我姨是特务她就是特务啦?派出所都没查出来的罪,你就给定啦?那我这个革命后代说你是特务行吗?”

    笑冬的话让一向自喻自己理论基础不错的主任一时有些糊涂,但是革命者胸襟坦荡的姿态还是要有的,她慷慨的说:“完全可以啊,你有权力怀疑我是特务,只要你能拿出证据就可以嘛!”

    笑冬瞪起眼珠子咬着牙对主任说:“你也有权力怀疑我姨是特务,可你又有证据吗?”

    主任被问得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时,她就觉得眼前这个小东西存心是来破坏捣乱的,她收敛起慷慨坦然的姿态,怒气冲冲对笑冬说:“我看你就是自甘堕落,站不稳立场!”随即不耐烦地转头对身后吼:“把他给我赶一边去!”同时对着笑冬说:“你的问题我们会另作处理!”

    几个早就跃跃欲试的红卫兵小将冲上来强行要把笑冬和徐霏分开,双方扭在了一起。。。。。。,笑冬的手死死抓住徐霏不松开,徐霏吓哭了。。。。。。

    笑冬胸膛里早就凝聚的一股怒火被红卫兵的粗暴行动逼得直往上窜,父亲挨斗的场景和眼下的情形,以及亲人的哭声一齐在脑子里翻腾,他知道自己绷不住了,他想要流血!想要壮烈。。。。。

    他一把抓起正在拼命拽徐霏的那个穿着军装扎着腰带,手臂上戴着**套的家伙奋力往后一甩。。。。。。要不是被身后的人群挡着,按照被笑冬飞甩出来的速度,那家伙肯定会摔得不轻。。。。。

    笑冬把徐霏护在身后,对着主任和刚脱手的红卫兵怒吼道:”谁再敢碰我姨,先从我这踩过去!”笑冬的脸严重的扭曲了,一双虎眼瞪得眼眶欲裂,用拳头猛击了下自己挺出的胸脯。。。。。。

    那吼声象是要撕天幕的闷雷,吓得主任不由得头往后倒,所有的围观者都屏着呼吸等待事态如何发展。。。。。。

    和笑冬对峙的红卫兵也停止了动作,似乎在等待领导再次下令。。。。。

    主任醒过神来,看笑冬如此猖狂,刚想发作,但是笑冬的神态和气势让她确实有些害怕,随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她挥手对手下等待命令的人说:“他要自甘堕落与人民为敌,那就一起斗!”

    若干年后,这个主任对女儿讲述这件事时,她承认,那天她是被笑冬不要命的样子吓住了。。。。。

    笑冬搂着徐霏的肩膀,把大纸牌往自己胸前顺了顺,昂着头、怒目平视地在革命小将和革命群众的簇拥推斥下,走在围观群众让出的狭窄的街道上。。。。。

    不时有稀稀拉拉的打倒这个打倒那个、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之类的革命口号在耳边轰鸣。。。。。。

    就在笑冬和红卫兵小将对峙的时候,区委女领导桌上响起了电话铃:“喂。。。。。。我是啊。。。。。。哦!是乔秘书啊!你好你好!。。。。。。”

    电话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说你们区里什么街道有个叫徐霏的有一封美国来信,有这回事吧!”

    “有,这事我知道,据下面汇报说今天街道居委正要游街批斗她。”女主任说。

    “哎呀!赶快先停下吧!你怎么也这么不成熟呢?你不看报学习呀,现在最高层对中美关系的态度有变,这个时候对一封美国来信,搞什么美蒋特务的批斗合适吗?有人过问这事了,先停下吧,交给群众监督,不要搞太大影响,谁知道明天哪块云彩会下雨啊!”电话里中年男人说。

    “是是是!感谢领导提醒,我这就派人、哦不,我这就先打电话叫他们停,然后亲自去一趟,谢谢领导关照!”女领导媚态百出得答道。

    这个电话使笑冬和徐霏的游街挨斗只走了半条街就草草收场,当主任接到上面要她立即停止的指示,她真的有些感谢上面领导及时英明的决定,因为今天的游街批斗搞得太不像样太没有声势了,完完全全被这个宁笑冬搅得一塌糊涂,当她看到宁笑冬帮徐霏摘下批斗牌并随手往街边一扔,旁若无人地搂着徐霏离开的时候,她真有些怀疑今天的批斗谁是胜利者。

    宁笑冬通过这次游街批斗算是在附近彻底出名了。正常情况下,出了这样的名,是大家都认识你,但是都躲着你或者嘲讽挖苦甚至欺负你,但是宁笑冬出了名,大家也都认识了他,就是没人嘲讽挖苦更别说欺负了,以前认识不认识的、脸熟不脸熟的街坊邻居见了笑冬,要不喊声笑冬打个招呼,要不直接就痛快亲热地叫声“小山东”。。。。。。

    徐霏本觉得自己没脸出门,实在迫不得已要出门买菜洗澡,也都是尽量避开街坊,可是避不开呀,原先都脸熟但是从来不打招呼的,看见她都主动和她打招呼,但是都没有歧视她的意思,话多嘴碎的也会主动和她说话,问这问那,问得最多的到最后一般都是打听“小山东”怎么样了?读书成绩好吗?怎么会七八岁才来,他爸爸是干什么的之类的。。。。。

    徐茂德夫妇原先是尽量避免和别人多接触多交谈,不是自持清高而是怕多事,别人也懒得搭理他们。但是现在感觉不一样,走到哪都有人介绍说他们就是“小山”东的外公外婆,那样子不像是有什么歹意。别人都对他们热情了,他们也开始融入和周边百姓一样的生活氛围。。。。。。。

    对于笑冬来说,这些变化最直接的反映是在每天饭桌上,不是今天外婆在这个邻居那学到的新菜,就是明天那个邻居端来的混沌,要不就是姨和什么什么大婶出去排队抢购来的新鲜玩意。。。。。

    晚饭时的饭桌上也会说说张家长李家短了。家里也时常有邻居来坐坐,看看徐茂德养的花,跟徐雯借个什么书,这一切笑冬从来不参合,照旧每天回家吃了饭就回屋看书练琴做作业。。。。。。但是徐家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也过得比以前充实了。。。。。。

    徐茂德当着家人评说这种变化,他伸出三个手指;一是笑冬小小年纪保护亲人的举动赢得街坊邻居的好感!二是公道自在人心!三是凡世间之事,福祸相依,世道人生是一个道理。。。。。。

    笑冬在读初中开始就每年暑假或者寒假跟着徐雯到部队探亲,那是笑冬最愉快最自由放松的日子,虽然将军很少有几天陪着他们母子,但是正好让笑冬获得空前的自由,部队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对他有着无限的魅力,部队那一色的军绿也时刻激发他无穷的想象,他觉得自己儿时的所有梦想只有在部队才能得以实现。。。。。。

    在部队,他每天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星期天,刘朝东不是接他去打猎就是带他回家吃饭,教他看地图教他演沙盘。。。。。,他要学骑马,给朱老三叔叔挂个电话就有战士骑马来接,他要打枪,部队打靶训练时就有战士教他,什么五四手枪,五六冲锋枪,班用轻机枪他都玩过瘾。。。。。。,训练场上,跑障碍,投弹,军体,他什么都学什么都行。看大炮看坦克,部队每个星期的电影他也一场不拉,有时为了看场好电影,他能跑上二三十里地赶到基层部队。。。。。

    反正天天不闲着,每次回来他的行囊里都是些枪炮弹壳、指北针、手枪套、军装和军事书籍。。。。。。可以说,每年的探亲就是笑冬自出生至今唯一可以享受作为将军儿子特权的时候,要不是必须回去读书照顾外公外婆,笑冬真想赖在部队不走!

    刘朝东常对将军说;你儿子将来什么都干不好也干不了,天生就是块当兵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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