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人间

正文  佛游之浮游梦【六】

章节字数：1368  更新时间：13-09-25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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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南云篇】

    血红色的火烧云天幕，下面是一片金色的海水，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背对着我跪在沙滩上，他的身边是他褪去的僧袍。他的左手抚摸着胸口，神情绝望，他拱起的背肌和痛苦成扭曲的背影，尤其是那一片美丽的大海尽头是一幕幕的黑暗和霉变，这一切看起来竟会是这样的摄人心魂。

    他怎么了？他还在想着那个人吗？

    曾几何时，我与他在酒肆旁擦肩而过，他搭着另一个男人的肩膀，谈笑风生，戏说鸿儒，而我就在这一刻被他深深迷恋住；曾几何时，我为他雪中送炭，看着他为一个死去的老者守灵直到落日荒野，我再见他时已经大雪纷飞，原来昔日公子已成僧；曾几何时，他从那个人的家里说来，眼角挂着没擦去的泪水，我静静地看着他再次与我擦身而过，那一刻我亦是泪如泉涌。

    他的脸依然强装着镇定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眶却在刀割般的海风里渐渐红了起来，一层浅浅的泪光浮动在他的眼底，他哽咽着喉咙，然后低头叹了一口气。

    他渐渐向海里走去，冰冷的海水拍打着他的双脚，我的心变得焦急而生疼。

    他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失去母亲的孤单岁月，父亲虽是富商巨贾却从不关心他，他无依无靠，也许在他出家的这几年他父亲依然在忙着赚钱，而不是顾及儿子的死生。

    他忽然转身，肆虐的海风吹动着他渐渐成熟的轮廓，他的面容在被阳的黑暗里看不清楚，只是那张偷走我心的脸在这硬冷的海风中退去了曾经年少的青涩，反而多了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我一直在想，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会让三年前那个沉浸在风花雪月中的纨绔子弟愿意放弃拥有而出家去做一个和尚，难道仅仅是因为那段不能被世人理解的恋情？还是他自作多情的爱？他不再经营曾经精致的美好，反而将一切打碎，而后在废墟里拨开充满血丝的碎肉，握住他深藏的跳动的心脏。

    我再看他时，他已经离开了，我只看见沙滩上深陷着的那双脚印，然后在海水的冲刷下渐渐被浮沙掩盖。

    他去哪了？

    我从落岩后面出来，只看到尘沙漫步的大道上有一个穿着僧袍的人在行走，背后是洒落的冬日的夕阳，这就像一幅画，一副美到人都不忍心打扰的画。

    我慢慢跟上他的脚步，夕阳拉长着我们的影子，也拉长了我和他的距离。

    已经第二年了，我仍然不知道他这次下山来是为哪般，也许红尘未了，凡心难度，又也许历练佛身。

    直到有一天，我跟着他住进了同一间客栈，第二天清晨却从掌柜那里听说他天未亮便已经离去。

    我发了疯似的找，可是我跟了两年的人还是被我一不小心跟丢了。

    你在哪里？禅和。

    终于在寻寻觅觅中遇到了那一年相似的大雪，我如梦初醒，原来他已经回寺庙了。

    就这样我带着我沸腾的心前往了那座他出家的寺庙。

    雪越下越大，我不得不在途中的客栈里久住下来。那天，客栈门口堆积了厚厚的雪，路再一次被厚雪覆盖，酒肆小二放弃了清扫，呆呆地坐在一边。

    再不去或许就见不到了。我心里念想着。

    咳嗽越来越重，好几次感觉自己就这么死了也好，可是想起那个人，那个我曾经那么厚装重甲却也能走进我心里最柔弱地方的人，说什么我也要正眼和他见一面。

    我不顾小二的劝告，踏着厚厚的积雪向着心里的那个地方走去，心里默念着：还有五十里，还有三十里……

    说实话，我有时候也在想，会不会他也同我一样住在某个地方躲着这场肆虐的雪呢？

    一次次地想，一次次地抛弃现有的想法，他早就回去了吧，是的，他应该已经回到了那里了。

    我的脚在冰天雪地中失去了知觉，咳嗽的时候感到肺里像针在刺一般生疼，终于我倒在了目的地的山脚下。

    那一刻我觉得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