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013 更新时间：15-02-10 20:20
几日后，当公孙紫音赶回狐妖聚集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公孙银落手里捧着一只黑色而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公孙紫音深谙弟弟的性格，虽然在公孙银落身上遑论发生天大的事，他都一向是以面无表情应对的，但即便如此，那抱着小黑狐不着痕迹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公孙银落此刻最真实的心意。
公孙紫音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却被狐族的赤长老公孙绛樱拦住。“让他一个人和黑风安安静静地告别吧，毕竟黑风生前最黏的人就是银落了。”意外的，公孙绛樱没有像往常那样戏谑地称呼公孙银落为“落落”，而且她说话时的表情显得分外严肃。
公孙紫音明白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于是退了开去。今天从其他狐妖口中得知姬氏大举剿灭狐族的行动，之后说是公孙黑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并被打回了原形，立刻就赶回了基地。看这情形，公孙黑风真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那边，公孙银落轻轻梳理着公孙黑风黑色的毛发，低头说道：“没事的，黑风，你只要安心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又恢复人形了。”好不容易修行三百年而得的人形，就这样被降妖世家的人轻而易举地逼回了原形，公孙银落的心里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
——我们一步步退让不参与人类的战争，就是为了给姬氏的先祖黄帝面子，可为何，他们不肯相让呢？难道是我们的想法错了吗？
黑狐状态的黑风浑身都在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银落哥……哥……咳咳……你不用……咳咳……骗我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咳咳……”
“别再说话了。”即使是生离死别，公孙银落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他冰蓝的眼眸中流露的神色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银落……哥哥……”公孙黑风伸出了黑色的爪子，那样子却十分虚弱，公孙银落赶忙抓住了公孙黑风的黑爪子。
“你还……有大家……”公孙黑风用尽力气抬起头来，看了下周围，边吃力地喘气边说道，“都不要……为黑风去……恨那些人……好吗？冤冤相……”
“好了！黑风！”公孙银落突然发怒吼道，“都已经这样了！还在为那些降妖世家的人辩解吗？”
“银落！”公孙黄芪不知何时从公孙绛樱的背后冒了出来，并上前制止即将暴走的公孙银落。公孙银落却只是用另一只没有搂着公孙黑风的手掌，扶着低垂的头，由于银色的发丝垂落，让人看不清公孙银落此刻的表情。
“银落哥哥……总之不要……为了黑风去恨……人……”公孙黑风渐渐闭上了眼睛……
小黑狐的身体终于不再抖动了。
黑风……黑风……公孙银落似乎猛然从一场绵延的恶梦中惊醒过来。
我的手里现在抱着的是谁？黑风？等等……黑风怎么死了？是的，就在刚才，在我的手里死了。可是……为什么？等等……我想起来了，他被降妖家族的姬氏所伤，生命垂危，虽然我和赤长老都尽力救他，可是依然无力回天。
他才修行了三百年啊，好不容易练成的人形就这样被打回去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活着的权利也不能给他呢？
他要我们不怪那些人类，可是，为何这样善良的他却反过来要被人类所剿杀呢？
为什么！想着，公孙银落放下了公孙黑风的身体，那俨然已是一副尸体。
“银落！”公孙绛樱见状激动地大喊出声。公孙紫音扯了下公孙绛樱的袖子，随后走到公孙银落的身后，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说道：“让黑风安息吧。”
公孙银落只是低着头默然，没有人明白他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这天的夜晚，暴雨突然侵袭了这片大地，人们纷纷躲在屋中抱怨善变的天气，没有人知道就在另一处的半山腰，一群长相美丽的男女正披散着不同色泽的长发，身批大氅、头顶蓑帽，用奇怪的方式为他们的一位同胞安葬。由于他们全都用面具遮着脸，那样子着实有些诡异。
人群中有女子唱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调子，之后是人们一起拿铁锹等物什铲土的声音。坑挖出来后，一个铺着草席的黑狐尸体被放置于其中，那名唱曲的女子又开始唱起了另一首可怕的曲子，每个在场的人于是都向土坑里丢弃了土块。
离开这些人不远的地方，有个身着一袭黑色长衣的妖媚男子神情严肃，他望着前方正在忙碌的同胞一眼，随后又看了眼身旁的弟弟，再将眼神转回到那些安葬公孙黑风的人身上，缓缓说道：“你不去一起安葬黑风？”
“是我的错。”
公孙紫音不解地盯着公孙银落，公孙银落今天一身素白，衬着自己的一身黑，若非气氛使然，倒是让公孙紫音因为想起了地府的黑白无常而差点笑出声来。
“是我太天真了。”公孙银落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看着前方的同胞们，传递出的内心的动摇，令有着相同血脉的公孙紫音很快就明白了。
“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的阵营，银落。”公孙紫音淡淡地说着，嘴角扯开了一丝邪魅的笑意，他的头发松散地束在脖颈后，此刻，那凌乱的发丝也随着晚风而荡漾开来。
滂沱大雨还在下着，雷电交加中，公孙黑风被他的狐妖同胞们安葬了，但他的死在狐妖们心中点燃了更为坚定的某个信念——与降妖世家为敌。虽然……这或许……违背了公孙黑风本身的遗愿，但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是难以忘怀仇恨的。
当晚，公孙黑风的小小身躯被埋入了泥泞黑土中，雨水冲刷走了旧的尘埃，但冲洗不掉心中的怨恨，公孙黑风就这样，像一阵风般，永远地消失于这片大地上，带走了狐妖一族对人类仅存的一丝善意，却来不及留下他的真正愿望……
与狼妖对战后的姬少茹回到姬家后，心中的不安一点点地扩大……为何近来妖族的活动愈发频繁，而除却姬氏本家的降妖家族的行动也愈见增多，像是一个恶意的玩笑般越发扩散，再这样下去，情况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姬少茹不得而知其中的原委，但就心中的预感而言，她认为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一晚下起了暴雨，人们都待在家中不愿出门，父亲和兄长却被圣上急招入殿商议国事，难道更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吗？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他，其实连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只知道他的法力了得，虽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但看样子，至少也该是不惧妖物的侠客之辈吧。他的模样，姬少茹至今还记得，身手不错，身形也十分修长，跟兄长姬少卿比起来，多了份妖冶，但又不失男人的风度。莫名的，姬少茹的心中闪过一丝悸动的心绪……
只是个陌生人而已，而且以后也不一定能见面的，虽然对方说了“说不定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开始的时候有些在意，但后来想想不可能认识，大概只是句行走江湖之人的玩笑话吧。轻笑了下，姬少茹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地喝了一口，缓解了口干，随后又走到窗前，她开始观望起了天象。
突然，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姬少茹稍稍平复的心情，一阵焦急的敲门声传来，姬少茹赶紧过去开了门，来人竟然是哥哥姬少卿，只见他额头上绑缚的猫眼变得发亮。早就知道父亲让兄长在额头绑着一颗猫眼石，具体是何用途并不清楚，似乎连姬少卿本人也不知道，只知道那石头竟然会随着姬少卿的心情而变色，大概只是为了起到让姬氏的其他人了解姬少卿心中所想的作用吧。
现在发亮的话，应该是代表姬少卿内心的起伏很大，恐怕一定跟最近异动的天象还有妖族的行动有关，甚至可能还包括今晚圣上的急招……
“哥哥！”见到姬少卿喘着粗气，姬少茹忍不住扶了他一把，让他在屋内坐定后，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姬少卿盯着桌上那杯妹妹倒好的茶许久却没有接，最后，他神色不太好地说道：“金国又与我们开战了。”
是这样吗……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了。
“这次稍有不同，过去我们只是听说狐族的主战派暗中协助金国参与对宋的战争，可是这次，听说……”
“哥哥？”
“简直就是混账东西！这些狐妖这次竟然说是要明着帮助他们对付我们！”
“是说那些狐妖要在战场上出现吗？”其实也不算是太意外，天象的异动还有妖族进来的暴动，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也不只是那些狐狸精，还有其他妖怪，狐狸精只不过是一部分罢了。小茹想必你也听说过，狐族的姓氏是黄帝赐予的说法……”
“略有耳闻。”
“所以这些狐狸精中的相当一部分是不主张参与人类战事的，也就是只观战不动手，毕竟黄帝的那份恩情，令他们对黄帝的后人有所顾虑，所以，关于靖康之难助力金国的说法也只是个说法，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个具体的求证。但近来大概是姬家的分家和其他降妖世家的灭妖之举激怒了那些只想坐山观虎斗的狐妖，所以他们这次是明着要参战了。而他们一参战，其他妖类自然也想分一杯战争胜利的羹。”姬少卿直到这时，才端起姬少茹刚才倒好的茶一饮而尽。
“可是，哥哥，姬家并没有刻意针对狐妖啊……”姬少茹记得不管是父亲也好，兄长也好，都并不愿真正与妖类为敌，因为降妖世家，降服的只是残害平民百姓的妖怪，只要妖类不作怪，降妖世家的人也是不会对妖类轻举妄动的。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姬少卿显得有些愤怒，“近来有种说法，说是众多狐妖为我姬氏所伤，可我明明已经吩咐千渝叮嘱那些分家近期不要行动了，就算是其他那些降妖世家，也只是针对其他妖类行动，并没有对狐族有特别行动啊，这种‘狐妖为姬氏所伤’的讹言真不知从何而来！”
“那……也许……不会是误会吧。”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毕竟打仗和战争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死伤无数，在战斗中，谁还记得自己伤过谁、杀过谁。仇恨，蒙蔽了人们的双眼，令人只看到眼前的事实。
“不管误会也好，其他也罢，总之狐妖既然铁了心与我们作对，我们也没必要害怕。所幸我前段时间已经让千渝作了备战的准备，现在姬家的人个个都可以马上去往战场了。”
“还是哥哥想得周全。”姬少茹低声说道。不知为何，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在心中慢慢蔓延开来。
“小茹，你怎么了？似乎不太高兴，是怕吗？”姬少卿敏感地觉察到妹妹的异样。
“不！我没有害怕！只是……有些不明白，就这样突然又要打仗了，总觉得有些比战争还要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小茹！你在胡说什么啊？”姬少卿拍了下妹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还有小语，当然包括父亲在内，出任何事故的。”
面对姬少卿的保证，姬少茹用微笑掩饰了内心的不安。都说姬家的部分女子会有预感成真的能力，但愿这次是假的了。“有哥哥在，我当然放心了。”口头上，她还是这样说着，好让姬少卿放松，因为她发现，姬少卿额见的猫眼石已经开始泛黑，那是姬少卿心情恶劣的表现，她不能再让姬少卿为自己担心了。
“嗯，不要害怕！”姬少卿似乎又在故意说给自己听似的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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