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8389 更新时间：15-03-10 12:41
三、
“所以，你这一路真是经历了好多事情。连明风公子都被你碰上了，傻小子，你知道许多人一辈子都是见不到那传说中的‘血蔷薇’真面目！”独孤轩听着伊风这几日所经历的，若非是知晓面前之人是从不对她撒谎的傻小子，她当真是会有几分怀疑的。
伊风想起梦曦城之事，心中仍然难过：“可是，她和梦七前辈，都双双去世了。”
独孤轩点了点头，明白他心中的难过，“但是，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他们彼此相爱却又错过了四十年，大概……这样的结局亦是他们所想的……”
帝都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街上便已有许多的人走动，他们都向着一个地方——北山之巅，神兵阁所在。
伊风只盼望着能趁着此次机会，将他人所托之物送到南宫家主之手，同时也希望能长一长世面，自然兴奋不已。独孤轩虽出身世家，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大的场面，自然也是兴奋，但也绝不会如那傻小子一般，起了个大清早，便想随着人群往北山走。
“你急什么？独孤家可是江湖六大世家之一，自然会有我们的位置。你看宇文大哥那么慢慢悠悠的，还坐在落日楼上喝茶呢！”
他们所居住的客栈与落日楼相隔一条街，站在二楼窗户前极目望去，便能看见远处落日楼中，几个模糊而优雅的身影。
“他们是在看日出吗？”伊风看着，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话说回来，在这帝都，酒肆茶楼众多。为什么这几位世家公子，都喜欢到落日楼上喝茶？”
独孤轩思索片刻，“我曾听姐姐说过，这落日楼是随着神兵阁一起建成的，那时候正是玄帝七年，帝王亲自为茶楼题字，并将此茶楼送给了当时神兵阁的新阁主——谢雨陌。从此江湖皆道帝王之情，相忘江湖，相念落日。”
更有江湖说法，当年的玄帝曾经亦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年杀兄夺位，亦是借助了江湖之力……然而，后世说法如何，却盖不了玄帝在朝时，清明执政，国泰安康，功绩累累，远大于过。
“原来是这样。”伊风似懂非懂地点头，眺望着远处的落日楼，再问道：“你之前说，这场武林盛会，是由祁云世家的家主云榭邀请各大世家来参与的，那为什么来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一辈的人物？”如明风、宇文华笙、南宫曜，自然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但……
独孤轩自然懂得伊风话中之意，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吗！如今的几大世家，当年祖父之辈相交甚深，年龄更是相若。所以我们几个晚辈年龄自然也相近，都到了年轻一辈上场的时候了。不趁着这次带我们出来长长世面，那怎么行？！”独孤轩拍着胸脯，仿佛自己就是那不畏前浪的“后浪”。
伊风点了点头，趁着她在兴头上，继续问：“那，怎么没见到你的家人？”
话音刚落，只见独孤轩的脸色难看得厉害。伊风暗暗呼喊“不好！”，每每她一生气，他必是要遭罪的。罢了，看来自己是真的说到了她的伤心之处。当日她独自跑出江湖，也是家中缘故，如今……
“爹爹自小便不会管我的，他大约早已经到了神兵阁。他与云榭伯伯相熟，自然是要先到的。”也所幸他那日不在帝都，没看见她给独孤家丢了脸。但江湖中从来没有秘密，何况上千只眼睛看见了，她打不过宇文婉音。即使有宇文华笙解围，那又如何？
自小在家中便无人在意她，即便出走了那么些日子，也未见家中有任何动静，父亲还不是照旧出发来了帝都，姐姐不也一样跟随而来了么？
伊风看她不发脾气，只是难过地低着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到一刻，她却又是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若是我见到了他们，大概就不能碰到你了。”
有时候，他并不知道她的心思究竟是如何，究竟是真正的难过还是真正的开心，都无法预料……却总是为她的难过而难过，为她的开心而开心……
出了北侧城门，站在北山脚下仰望山上，见层层树木，郁郁葱葱。
当年玄云山庄一统武林，庄内诸多绝世高手，百年归逝，便葬于此山。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山，并不高大亦不壮伟，更无谓秀丽风光。只因为一座阁楼，让此山成为了天下武林人梦寐以求之地。
山路不算宽阔，两人并行上路，自然能碰上不少人。
“伊风，我们又见面了！”上官曦的声音带着兴奋，仿佛扫去了心头所有阴霾。
伊风回过头，看着她的微笑，不觉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再看了看身边的独孤轩，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心虚，只是呆呆地笑着。
上官曦倒是不介意，以轻功飞奔上了石阶，对着身旁那位仿佛不曾挪动步伐的女子道：“姐！这就是伊风，我和你提过的，在蒙山上救我的人！”
“不不……我……”当时他可没出什么力，要谢还是谢谢陈姑娘。
“伊少侠，上官凤陵代小妹谢过少侠。”女子的声音很沉，像极了百年沉香，带着浓浓的古朴与沉重，听不出喜怒。
这二人是姐妹？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沉稳大气；一个灵动爱笑，一个温文淡漠。
独孤轩歪着头，细细打量着面前一对姐妹，如若上官曦是那清晨的一抹阳光，那么上官凤陵便似是那辉煌的落日余晖；如若上官曦是那林中一只百灵鸟儿，那么上官凤陵无疑就是那九天之上的凤凰。
她们该是同一位父亲取名，何以有这样大的差距？
“独孤家的小妹也在，真是有缘。”凤眸微移，盈盈一笑。
独孤轩连忙回过神来回了个礼，“上官姐姐，许久不见了。”
“先前听说你病了，现在身体如何？”
大约是先前离家出走，家中便扯谎说她病了，谢绝见客，如今可好，倒是人人都要问了。独孤轩干巴巴地笑着，“都好了。谢谢上官姐姐关心。”
“我这妹妹自小在家中，不曾见江湖风浪。既然伊少侠与落轩是朋友，又救了小妹一命，不如一同上山，日后伊少侠就是上官家的朋友，何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伊风听得一愣一愣，抓了抓后脑勺，“嗯……不用了……我……”
这傻小子，何时有人对他这般客气过？独孤轩暗暗叹了口气，开口道：“上官姐姐，上官伯伯没有来吗？”
上官凤陵目光微微扫过身旁的上官曦，笑容不变，“家父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还需耽搁一些时日。说起来，路上还遇到了独孤伯伯与铭世兄，他们大约已经到了神兵阁。”
表哥？他也和爹爹一起来了神兵阁？
独孤家的现任少主独孤铭，其并非家主独孤缜的长子，而是其妹妹独孤情的唯一儿子，也就是独孤缜的侄子。独孤缜膝下无子，便收独孤铭为义子，继承独孤家的家业。在独孤轩记忆中，表哥一直是淡泊而逍遥的谦谦君子，如同他的生身父亲那样，纵然出身贫寒却从不失侠义风范，虽姑姑早逝，但他心中永远只有一位妻子。
而她的父亲呢？在她六岁时，母亲病逝之后，似乎真的只是那么一抹很淡的影子，她们姐妹时而提起，还要遭到父亲斥责。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将目光移向了身边的伊风，或许……
“宇文伯伯？”上官凤陵微微讶异，立即恢复了沉静，顺着她的目光，只见前方走来一行人，当先的是一位极威严的中年人，中年人身边跟着的，正是那一位红衣少女，独孤轩一看，心头幽愤自是无以复加，却仍是向着那位长辈俯身行礼。
伊风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这位宇文家的家主，看起来慈祥和蔼，与昨日里见到的宇文华笙一样，是江湖中该受人敬重的人物，为何这宇文婉音，却是那样不饶人？
“嗯。”宇文家的家主，宇文朝南甚是满意地笑笑，赞许点了点头，“原来是上官家和独孤家的三个丫头，这么多年不见，一个个出落的甚是大方，不失家门风范啊！”
“前辈谬赞了，婉音姐姐的武功修为才需我等学习。”上官曦抢先开口，被身旁的长姐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偷偷吐了吐舌头。
“昨日之事，我已知晓。”宇文朝南收起笑容，竖起了眉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儿，又看了眼不动声色的独孤轩，“此事，老夫自然要向独孤兄好生赔礼，这丫头自小被老夫我惯坏了，有失了礼节之处，老夫还是要亲自向贤侄女赔礼。”
仿佛是早早知晓宇文朝南这一举动，独孤轩第一反应过来，自是连忙开口：“宇文伯伯这话却显得晚辈无礼了，比武之事，胜负分明，何来失礼？何来赔礼之说？”
此话一出，宇文婉音脸色一白，伊风侧目，上官曦挑眉，上官凤陵则是微微一笑。
宇文朝南深深看一眼独孤轩，道：“如今的江湖，果真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夫我，真该拭目以待。”
四、
一行人终于抵达山顶。
北山之巅，神兵阁下，清澈的湖水映着天空便成了湛蓝色，一座以朱红为主色的宫殿围湖而立，庄严肃穆。原来神兵阁并非一座阁楼，而是一座辉煌的宫殿！
站在赤红色的大门前，只觉得一股慑人的气魄扑面而来，朗日当空，那宫殿中最高的一座阁楼，在日光映射下，闪耀着玄青的光辉，有如望着俯瞰世上生灵万千。
“这便是神兵阁？！”伊风睁大眼看着前方。
“据说当年玄帝下令，动用天下第一神匠，神兵阁的建造，从布局到施工，皆有圣上亲自过目。当年武林的霸主相助帝王登位，二人自是英雄相惜。”独孤轩忍不住侃侃而谈，未曾注意到大门打开的刹那，伊风眸中闪过的那抹复杂情绪。
“姐姐，那玄青色的阁楼，便是神兵阁收藏天下神兵之地吗？”上官曦遥指前方，目光炯炯，“据说当年的玄云山庄，便是玄青颜色！”
上官凤陵心生感慨地点点头，“是了，江湖人皆以入神兵阁为毕生荣耀。而阁中收藏的‘灭世刀’与‘夺魄剑’，竟不翼而飞，确实江湖一大耻辱。”
大门打开，各站一排玄青色衣装的少年，面色沉寂。凡入神兵阁之人，皆需道明身份，取出祁云世家发出的英雄帖。
进入大门，便见眼前乃是一片容纳千人的广场，广场中央设立着一个比武擂台，四周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张大椅。独孤轩一进来，便见到自己的父亲正坐在其中一张大椅上，与边上坐着的青云派门主谈笑风生，目光扫过四周，甚是愉快。
独孤轩眼疾手快，拉过了伊风便穿越了人群，往广场之外锦簇的花木园林跑去。两人越过林子，踏上回廊，顺利找到一座偏僻的小阁楼，走上阁楼，打开窗户，却见广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伊风不禁赞叹，“你何时瞄到了这么好的地方？”
独孤轩得意一笑，不作回答，只是会神地看着前方，眼神中是不言而喻的兴奋与喜悦。
“上官姑娘，既是代替你父亲前来，那么，就请上座。”
上官凤陵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正中央的一排大椅，中间最高的椅子自然是留给祁云家家主云榭，而左右两边位置自然是留给武林几位世家家主。独孤家家主坐在右边数第三个，宇文家家主则顺势坐到了第二个位置，那么第一个自然是留给江南世家之首的南宫家。
看来，这时间掐算得刚刚好。上官凤陵含笑上步，先是向着二位前辈行礼，继而自然地坐在了右数的第四个位置。
“果然是上官凤陵，上官家的下任女家主。”阁楼上的独孤轩注视着一切，不由赞叹，又不由感叹，“光是看这武林大会前的一幕幕，便是精彩啊！”
伊风不解：“什么精彩？”
独孤轩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如今的武林世家之间，看似平静却实则勾心斗角。今日你见到了那宇文家的家主？别看他的笑容那样慈祥，他可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笑面狐狸’！宇文家乃江南世家中最为富有的，但江南世家却始终以南宫家为首，宇文家又怎会服气？他会坐在了那第二位，就是想看看，这南宫谦究竟会不会坐上去。”
“为什么不坐上去？不是说是世家之首么？”
“可问题在于，这江湖尊崇的是长者为先，这南宫曜再如何也是晚辈。更何况，其新继任家主，根基尚未稳定，一举一动皆是江湖中人所瞩目，怎能有失？”
“原来是这样……”伊风叹了口气，这实在太复杂了！
独孤轩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便是江湖，可是他们都还未真正看见江湖的面目，便已觉得复杂了么？
“对了，那些武林门派，你都知道吗？”伊风指了指世家之主以外的座椅上，那也应当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独孤轩仔细打量了一番，认真道：“你看那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的，乃是青云派门主刑镬，传闻中，其以一招青云掌响彻江湖，且为人忠肝义胆，侠气干云，无论黑道白道都纷纷称他一句‘刑大侠’。虽说青云派在江湖中的势力并不算大，但他坐在这左边第一个位置，却是实至名归的。”
“难怪，我看那些世家和武林门派的掌门，都对他很敬佩客气。”
“还有他旁边坐着的，乃是倚梅派的掌门梅清，倚梅派是近年来才崛起的门派，但门派创立却已经有百年之久，其以暗器毒药而闻名。那梅掌门……听说当年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却终身未嫁。”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看坐在她左边的，九天阁阁主——鹤霄，我听说他当年也曾是梅清前辈的爱慕者，如今竟也是一个终身不嫁，一个终身不娶。”
……
两人就这样坐在窗户边，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便看出些眉目来，那大椅子后面自是站满了各大世家，以及武林门派的人物。伊风注意到，左边的一帮人中，有五人着统一的浅碧色长袍，颇为显眼——是了，那便是那日蒙山上遇到的人了。
“你快看！明风公子来了！”独孤轩忍不住指着前方，抓着伊风兴奋叫道。
果真，江湖中大概没有女子能阻挡明风公子的魅力。不对！那也应该是有一个的。
伊风顺着独孤轩手指的方向，只见那大门边原本站着许多相互抱拳相交的武林人士，但却在此刻，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见明风与宇文华笙，南宫曜与独孤铭，四人似是约好一般，并肩而行。各门派的人士纷纷围上前来，瞻仰这武林四公子的风采。
南宫曜一贯冷面如冰，严肃不可近；华音笙则是笑如春风，温柔之中尽显风流；独孤铭温雅淡漠的仪表，自是君子谦谦。而明风公子，一贯温文微笑，淡漠优雅，空濛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仿佛只是这一个眼神，便令许多人明白，为何他是江湖人心中众望所归的盟主。
“诸位前辈，明风来晚了。”明风微笑抱拳，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目光温文而恳切，令人有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果真是江湖中人人向往的明风公子！”
“明风公子别来无恙。”
“明风公子，久仰已久。”
相识或不相识的江湖同道，皆是纷纷上前抱拳回礼，而座椅上安然端坐的几位地位赫赫的前辈们，亦是纷纷露出赞许的微笑。
“在下南宫曜，见过诸位前辈。”
相较与明风的温雅，南宫曜的声音显得过于冷硬，却莫名令人有了崇敬之情。
与独孤轩所料不差：明风与南宫曜，各自坐到了左边与右边各第一的位置上。而宇文华笙、独孤铭则是摇扇而笑，正是坐到了各自家主的身后。
“这人可都算是到齐了么？”伊风看着最中央的空位，疑惑问道。
独孤轩轻笑，“越是重要的，自然要在最后出现。”
猛然间，一个苍老而凝重的声音忽然传来，响彻在广场之上每一个人的耳畔，那声音浑厚有力，却辩不出方向，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传音入密？云兄的内功又精进不少。”宇文朝南不胜欢喜地赞扬，那声音不大，但坐在他身旁的几位自然耳聪，听得清楚。
祁云家的家主云榭，乃是皇族，身份尊贵，如今权掌帝都，地位堪比武林之主。然而，其行事低调，公正严明，深受武林爱戴，如今召开武林盛会，自是一呼百应。
玄青色的石门缓缓推开，在场之人只觉一股冷冽之气迎面而来，石门之内乃是名剑阁的内殿，诸多人目不转睛地往里看，却只见那一片黑暗——那一袭白袍的长着，面对着广场上千百江湖英雄的目光，仍是一派仙风道骨的镇定，徐徐踱步走来。
那一刻，寂静一片。
云榭面向广场群英，抱拳，“老夫云榭，三月前广发英雄帖，邀武林同道于帝都一会，今日得见诸位，幸甚。”
“云老庄主客气，我等受邀前来，才是不胜荣幸。”
“是啊！云老前辈这些年守护帝都，劳苦功高！”
……
场下之人，赞扬之声此起彼伏。
云老前辈微微抚着长须，继续道：“距离上一次的武林盛会，足足已有二十年。这二十年风云变幻，武林之中可谓人才辈出，老夫欣慰不已。今日来的，都是武林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想来诸位都清楚，十年前的武林浩劫，乃是如何。”
这话一出，众人不禁回想，不由愤恨。当年江湖六大世家还有诸多武林门派，齐心协力，进攻魔教，几乎全数葬于冥山。加上灭世刀与夺魄剑至今未有踪迹，更是恨上加恨。既是私仇，亦是整个大懿武林之耻！
场下喧哗一片，摩拳擦掌之声响起一片之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顿时令众人停止了议论，众人齐齐望去——只见独孤家家主独孤缜负手而立，面向广场诸位英雄，“诸位，来到这帝都神兵阁，诸位不会忘记，百年之前那位平定武林的霸主，自帝都建成之日，此地便是我大懿武林的圣地。而灭世夺魄被盗，更是对我大懿武林的最大侮辱！”
话音落下，在场英雄纷纷点头道是。
“独孤前辈这话的意思，是要再往冥山，灭魔教，夺神兵？”宇文华笙笑容不减，摇着折扇款款笑道，“当年武林精英尽出，都未能灭得魔教，却是元气大伤，如今，独孤前辈可是有了不一样的计策？”
“难道没有好的计策，我们就任由魔教横行而不加理会吗！那我们中原武林的声誉又算什么！”九天阁阁主鹤霄朗声开口。
“可若此次再失败，岂不是给了魔教又一个机会？”
如此，场内又是一片高声讨论，有人认为徒加牺牲乃是不智，有人认为武林公义不可废，灭世夺魄关乎武林荣辱，不能落入魔教之手。
“当年失去了神兵，我们就说休养生息，这时间飞逝，今若不取，后世子孙何以看我武林大懿江湖！”青云派掌门刑镬声音洪亮，起身面向广场，抱拳道：“当年大懿王朝开国帝王，为结束成殇乱世，铲腐朝，还天下太平，毅然挥军直达中原，何等英雄气概。后世百姓子孙谈及，皆是崇敬万分，而今，我等眼看魔教作祟，以残酷不仁手段，屠灭城池，残害百姓，此等恶行，岂能置之不理？诸位武林同道，以在下所见，纵然这灭世夺魄并未落入魔教之手，我等也不得再放任魔教枉为！”
刑镬不愧为武林大侠，此一言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武林诸雄几乎忘却了彼此之间的争斗算计，群情愤涌，恨不得立即挥刀杀上冥山，铲灭魔教。
“不错！魔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我等一同杀入魔教，取下魔教教主的首级！”
“大丈夫何惧一死！为武林公义而战！”
……
“看来是刑镬前辈说话最有分量。”
伊风看得亦有几分激动，尤其是想起了当日岚月城中所发生的一切，那魔教果真是应该找歼灭的……可是，转念一想，那魔教当中，当真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么？
独孤轩比起伊风，所看的问题却在另一方面，“并非是刑镬前辈说话最有分量。只是说话有分量的人中，只有他开口罢了。”
“什么意思？”伊风被绕得有些糊涂了。
“你看云榭前辈在江湖中是什么地位，广发英雄帖邀江湖群雄齐聚神兵阁，难道就为了听他们争论要不要攻上魔教么？”独孤轩嘴角微扬，眸中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他既然主持了这一场武林盛会，便不会是让大家叙叙交情那么简单。他要的，是众人决心一齐灭了魔教！可是，问题在于，这话不该是他说的，当年六大世家以祁云世家为首，却未能占得魔教便宜，而今他再聚集人马前去，你认为有多少人愿意？”
“所以……”
“所以么，争论不休，也在他意料之中，而刑镬会开口，当然也在他意料之中。接下来，就该轮到他出来真正主持大局了。”
伊风愣愣看了眼独孤轩，才发现她对江湖之事了解得这般透彻，全然不似当初那个喜怒皆形于色，任性妄为的少女。
“大家如此齐心当真是武林之福，但眼下的问题是，我等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将魔教一网打尽，那便需要一个全盘的计划。”否则，只怕当年的悲剧又要重演。
“云前辈说得有理。如今的当务之急，只怕还是要立即选一位神兵阁阁主，武林的盟主，作为我等一举歼灭魔教的领袖。”倚梅派梅清起身开口，众人顿时豁然，这本也就是诸多武林中人来此的目的。
无论是否歼灭魔教，这武林盟主之位，不可再缺。
“独孤兄，你认为呢？”宇文朝南含笑，轻声询问着身旁的独孤缜。
独孤缜看看广场上众多年轻的武林英豪，目光淡然，道：“这武林之主，必须要是武功才智人品皆得武林同道认可的英才。只是……”
如今的江湖，各方势力强盛，纵然以武取胜，成为了神兵阁主的人，若然身后没有庞大的势力，恐怕这武林也仍旧难有秩序可言，终究不过一个傀儡罢了。
只是这一点，终是不能在此处点破。
却见云榭目光遥遥的落向远方，手负身后，半晌未再说一个字。似是沉思，又似哀悼，望着远处那玄青色的楼阁，终于再次开口——“神兵阁阁主之位久久空缺，才导致了灭世夺魄被盗，魔教才有机可乘。剿灭魔教之事，自是不能操之过急，但重选神兵阁主，却是刻不容缓！”
要论及势力与武功，那么只有在场几大世家与门派了。如今的江湖亦非百年之前分崩离析，想要统一武林的霸主，未必需要南征北战，令其臣服。这一场武林盛会，的确是个不错的契机，只要拥有了名剑阁主之名，日后统一武林，不是比吞并各门各派更加轻松，并且名正言顺么？
于是，各门派世家纷纷开始了商议。
“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选武林霸主？”伊风疑惑道。
“笨，这是最好的时机！因为这魔教的猖獗，才令中原武林尚不会分崩离析。如今的各大世家相争相斗，都是暗中进行的，因为他们都明白，以他们各自一己之力，根本是无法与魔教抗衡的。”
“所以……”
“所以，这个时候择出了武林之主，若是能率领中原武林，铲除魔教，那便是名正言顺的武林盟主，帝都之主。有了这‘名’，若是再有强大的势力，那成为真正的武林之主，又有何难？”
与此同时，各门各派的商议已经有了结果。只听见广场之上，一个浑厚的声音盖过了众人讨论之声——“诸位。”宇文朝南起身，“今日大家齐聚神兵阁，皆为江湖一方豪杰，我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我们决出一位名剑阁主，带领我们大家灭魔教，寻回神兵！”
一时间附合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江湖人爱武，虽然这神兵阁主只有一位，但有生之年能看见武林中绝顶高手一对一决斗，那亦是极好的。
宇文朝南与独孤缜对视一眼，又望向了云榭与刑镬，片刻后，四人不约而同，微微颔首。
“好！既然诸位武林同道皆不反对，我们就在今日，比武决胜，选一位武林盟主！”云榭扬声，然后一挥手，只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炮声轰隆巨响——那是武林大会真正开始的讯号，也是向天下武林宣告，时隔二十年，神兵阁主将重新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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