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78 更新时间：15-07-05 10:46
苏林离开驻地前交代希里，他至多一小时就会带着吉诺回来。希里两个小时后向上申请特殊授权，启用了信号源定位系统。
只是定位强力的单向信号，架设在驻地的信号站强度足够覆盖半个星球，可是，希里并没有搜索到苏林或吉诺的终端信号。希里紧张起来，一边向上汇报，一边和同团的百人队长们商量行事。上面很快下了定夺，让希里紧急暂代团长职责，并从高空轨道的战舰队列里调用了通信功能更为完备的舰船降落地面，开启覆盖整颗星球的信号搜索。
这下找到了吉诺的终端信号，在远远离开驻地的重峰深处，已是失去生物波对接的灰寂状态。而即使又进一步调用了所有附近星域可调用的通信设备，30个标准单位直径的星域范围内都没能搜寻到苏林的终端信号。这个结果指向两种可能，一是苏林在这点时间里像使用潘帕人的高维投射通道一样离开了这片星域，二是他的个人终端已经彻底损毁。
巡游要塞将军雷眼·卡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头脑一阵发晕。
他定了定神，大手一挥，“去找，找到吉诺终端信号所在的地方，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苏林会这么莫名其妙地陨落。
二〇三团的搜索队找到了吉诺的尸体，尸体的手里握着原属于苏林的个人终端的残片。随队军医断定吉诺死于自杀，在他的衣服和自杀使用的匕首上，均有检析到苏林的血迹。
卡尔将军得到进展消息，颓丧地坐进椅子里，已经不复之前的乐观，“分出一半当地驻军兵力，以发现吉诺尸体的地方为圆心，展开地毯式搜索。”
千川矿星的千山万壑，搜索起来极为恼人，前线部队进展缓慢。眼下是越境征战的紧张局势，卡尔也实在调集不出更多的人手用于看起来希望不大的搜救。
两天之后，卡尔深呼吸数次，发出了向帝国元帅的通话请求。
通话转接到了帕丁森那里，“元帅正在进行作战布署，卡尔将军是有急务吗？”
卡尔犹豫了一下，“苏林少校在前线的驻地出了……意外，我想应该尽早告诉元帅。”
帕丁森一凛，“什么意外？”
卡尔将千川星两天来发生的事由和进展详细告知帕丁森。
帕丁森不时看向战局沙盘前的艾伦帝斯和一众上将司令，决定等这场至关重要的推进战布署结束后再做转告。
杰西卡留意到帕丁森频频投向元帅的不安视线，等他结束通话后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是卡尔将军的来电，苏林少校在前线驻地出了意外，目前生死下落不明。”
杰西卡的反应超出了帕丁森的预料。她的惊呼打断了远处的要务，艾伦帝斯看向两位脸色不佳的秘书，“杰西卡，怎么了？”
杰西卡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对元帅摇了摇头。
艾伦帝斯皱起了眉，杰西卡惨白的脸色让他莫名心悸。他离开围在沙盘投影前的一群将军司令，快步走向两位秘书。
紧要的作战布署就此中断，将军们不明就里地看着突然离席的元帅。
艾伦帝斯站定在两位秘书面前，“说。”
帕丁森重复了来自卡尔将军的所有消息。
艾伦帝斯一时毫无反应。他的视线从帕丁森那里慢慢转到了杰西卡身上，黑眼睛里泛出一片凄惶的哀色。
杰西卡下意识地拽住他的手臂，“我这就联络18M公司。”
艾伦帝斯闭起眼睛。因为忙于紧要关头的作战安排，他在这两天时间里没有翻阅来自二〇三团的战报，这么久以来，他仅仅只有这两天没有关注苏林。
杰西卡拿不准他的状态，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如同帝国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会有惊怕失措的时候，抓住他胳膊的手不由加重了力气。
艾伦帝斯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上一次之后帕潘一定清理掉了所有和18M公司有关的信号基站，那公司也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你联络看看。”帕丁森发现作为机要秘书的他完全听不懂杰西卡和元帅的对话。
“先让我联上那边搜索行动的指挥，我需要知道所有细节。”艾伦帝斯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足够的冷静，“让凯歌号做启航准备，5分钟后出发。”
杰西卡微舒了一口气，“我立刻去办。”
艾伦帝斯转回中断的作战布署，示意帕丁森跟上。
“我要去南线，东线战场暂由安东尼，威廉和伊莎贝拉协商统领，”这三位分别是西星域第一防区、北固堡垒、西潘堡垒的总司令，“帕丁森，你留在这里协助三位上将。”
众人疑惑不解，一一领命。
艾伦帝斯却根本没有等到诸人行完领命的军礼，已经转身跑出了这间前线指战中心。见惯大风大浪的将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帝国元帅在几句简单交代后扔下迫在眉睫的战局布署，展开光翼，身化流光，转眼就不见了。
帕丁森解释，“凯歌号5分钟后出发去南线。”
威廉将军抖抖浓眉，“南线出事了吗？”
帕丁森斟酌了一下措辞，“将军放心，无关南线大局。”
众人反而更加疑惑不安。伊莎贝拉眼神闪了闪，出声道，“诸位，是不是马上继续作战布署？”
诸将按下惊疑，重新投入布署调度工作。
帕丁森突然有所明悟，苏林的肤发和眼瞳颜色，不正是和夏娜夫人一模一样么，他其实是元帅的孩子？
卡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那个通话之后，局面会演变成眼下这样。
艾伦帝斯火急火燎地赶到千川矿星，亲自接手了搜寻指挥工作。
千川星地表的山山壑壑之外，山体之内经过数千上万年的开采经营，矿坑矿道之多，如同交织勾缠的蛛网，层叠递进到地下几万米。只靠人力和侦测扫描设备，驻扎在千川的所有万数兵力，悉数投进去也只是大海捞针的效果。
艾伦帝斯不惜打乱南战线局部的推进节奏，就近抽了一支又一支征战军队转来千川星加入搜寻，随后又从境内的驻防大军发兵赶赴南线战场，不为战力补缺，而是全数扔进了千川的搜救行动。
到了这种动静，全军的高级将领，无论是在打东线南线推进战的，还是在泰伦境内严正以待潘帕反扑的，已经没有谁不知道从来治军律己同样严格的帝国元帅，正在战局的紧要关头大肆遣军找他失踪的门生。
民政议会议长索鲁曼在泰伦星的议政厅里怒不可遏地冲着鹿原·梅约吼，“我倒要问你，他现在所作所为，按帝国宪法、军法和执政法，该要怎么处理。”
梅约法议长面不改色地说出长长的一段法办建议，然后挑起了眉，“只要你也赞同，我立刻就可以起草弹劾令，通传全军全民，然后按照执法程序，押他回境受审，当然，我不确定如果他不合作，我们有没有奈何他的办法。”
索鲁曼气火攻心，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但偏就不敢把“我赞同”三个字说出口。
都不提在这大战的紧要关头泰伦人自乱阵脚拿下统军元帅会导致战局变成什么走向，索鲁曼根本就不相信军方会和三会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向艾伦帝斯兴师问罪。他们要真的发了弹劾令，最可能的情形就是国会大厅不出几个小时就被愤怒的泰伦士兵围得水泄不通，他索鲁曼倒是很有可能被第一个拎上审判法庭。
“那你说要怎么办，就由着他在前线拿军队胡闹？”形式比人强，索鲁曼不得不放弃“依法严处”的不切实际。
梅约垂下了眼睛，“他找到了人，自然就会兵归原位。我们应该相信他的分寸，他不会置帝国胜败安危于不顾。”
索鲁曼重重哼了一声。艾伦帝斯的确几十年来从未犯过任何可供指摘的错误，即使索鲁曼长久以来对他万般不满，这也还是第一次实实在在拿捏到他的把柄。把柄拿到了，却还是一样棘手。果然是帝国的毒瘤，索鲁曼再一次坚定了长久以来的判断和立场，忿然离开。
鹿原·梅约在索鲁曼面前说的铿锵坚定，挡下索鲁曼的发难后，和艾伦帝斯的连线里却完全是另一幅态度。
“你到底怎么回事？”要应对耶格诺曼的用兵手段，无论是南线战场的推进细节还是泰伦境内的守军排布，哪一样都不是能够随意打乱的棋子。由不得他不忧急起火。
“鹿原”，线路那端是艾伦帝斯干涩空洞的声音。
和几如哀求的语调，“鹿原，我必须找到他。”
他罔顾大局的任性调度，耗了二十几万军力在对千川星的搜寻上，几天下来，找到的所有东西就堆在他面前。
苏林的作战服，从里到外，一件不落，染满血迹。
苏林的装备槽，他惯用的三支辅助枪械和数件工具，样样都在，大多已经散碎。
苏林的堆影双刀。再过几天，又是冬杉节了，他要满十九岁了。
再有，就是最初找到的那些，和吉诺尸体在一起的，已经辨不出原貌的个人终端残骸，和沾染过他血迹的匕首。
每多一样东西被送到艾伦帝斯面前，就像在他眼前抽走多一丝希望，从他心里割掉多一块血肉。
“时隔二十年，我不要再一次面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
二十年前的夏娜，二十年后的苏林。一句话，已经相告分明。鹿原·梅约怔忪片刻，低低地叹了口气。
“艾伦，既然是下落不明，就还有希望，人手不够你可以再调，后面的事还有我挡着。”
艾伦帝斯无力地摇头，“所有能动能挪的队伍已经都在这里了，耶格诺曼观望了这些天，恐怕马上就会趁乱出兵。”
“你把前线指挥中心暂时移到千川星吧”，即使梅约理解他所承受的痛苦，却不能不操心大局，“战局可以有胜败起伏，军心却不能因你而乱，你至少得做出统领调度一如既往的样子。泰伦不缺统军良将，应对重任可以暂时交付给几位上将。”
“我明白”。他应得平静，梅约却听出了未加掩饰的心灰意懒。
结束通话，梅约坐在原位久久沉思。如他所说，泰伦从不缺统军良将，四大星域八大防区两大堡垒，哪位上将司令推出来都足以独当一面，究竟是从什么开始，泰伦狂狮的威武大军变成了非艾伦帝斯不可的一人之师？包括梅约自己，甚至包括索鲁曼，不也觉得唯有交给他才算是板上钉钉的必胜之局么。对帝国而言，这样到底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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