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

上部 我们  第五十二章

章节字数：3333  更新时间：15-07-31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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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丁小雨。

    我的父母和夏天的父母是大学同学，感情很好。

    他们同一天结婚，许下共同的心愿，希望一直友爱下去，一代又一代，永远不要分离。因此，我和夏天在还没出生以前就注定了要永远在一起，正如我们出生前就取好的名字：小雨，念雨。

    可是很不幸，我们无法达成他们的心愿，我们都是男生，不可能结婚，生子，永远在一起。

    一切本应该到此为止的，可是却没有……我们剪一样的头发，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书包，笔记本，文具盒……我们站在一起，就像双胞胎。

    是的，如父母们所希望的那样，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

    他讨厌我在半夜时吸血鬼般地磨牙，于是偷扯我的睫毛来惩罚我，又在每次惹哭我后，掏出梅心棒棒糖来向我道歉。

    其实我不喜欢吃甜食，却因为他而养成了吃糖的习惯。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把曾经的那些糖果纸都完整地保存在我书桌第二个抽屉的蓝色盒子里。

    父母们总说我们两个长得像，其实我觉得我们全身上下只有鼻子是像的，夏天的眉毛是高挑的，看人的时候总有些不屑的感觉。

    的确，他是个超级自恋狂，我曾经怀疑在他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直到高二下学期的某个下午，一个女生拉着我去角落表白，几分钟后，他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拽起我就跑，什么理由也不说。

    我跟着他跑进了一间没有人的教室，我看得出他很生气，可是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最后，他对我说，他喜欢我。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愣在那里不能动弹。

    结果他强吻了我。

    一起长大的死党竟然在那样一个普通的傍晚，夺走了我初吻。

    我打了他，这是我唯一能作出的反应，然后我跑开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无法面对他，他越是疯狂，我就越感到害怕。

    他灼热地靠近，几乎融化我，我被烫得全身疼痛。我讨厌他用近似威胁的手段来强迫我，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让我颤抖。

    我害怕，怕自己陷进去，怕自己找不到方向。

    我告诉自己，我不是一个同性恋，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甚至很努力地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不想逾越原本的关系。

    后来，我为了Cookie去了田大哥的咖啡厅打工，顺便趁此机会避免我们过多的相处时间，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找来了。

    那天，我在咖啡厅的对岸对他口不择言地怒吼，看着他狂奔离去的背影，我的心莫名地揪在了一起。

    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他，只是每次面对他，大脑都会不受控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心意，所以才会脱口而出那些刺耳的话。

    我是希望他放弃的，在我对他说了那些过份的话之后，说不定这样，我的负罪感可以减轻一点，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但没有放弃，反而天天到咖啡厅来等我下班，然后再偷偷地跟着我回家。

    他或许也不知道，其实他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我发现了，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即使不看他，我也能够感觉到他一直追随着的炙热的目光。

    他一向不喝咖啡的，因为厌恶那份苦涩，却为了我打破了这个习惯。我从同事那里得知，他每次都要点上两杯卡布奇诺，喝咖啡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我这才安心地放任他，因为我也同样讨厌他爱逞强的别扭个性。

    但却没料到，有一天他竟会疯了似地续杯，把自己喝到脱水，昏倒在洗手间门外。

    那晚，我艰难地背起他，游走在街头，没有计程车愿意接待我们，我只好独自背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不可否认，那些日子里我也曾被他近乎愚蠢的坚持或深或浅地打动着，但有时又会被他那些奇怪的醋意弄得莫名其妙，我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但其实，每次田大哥出现在我身边都只是在和我讨论工作上的或者如何照顾Cookie的事情。

    打工结束的那天傍晚，我最后一次去田大哥的别墅看望Cookie，当时就已经决定不把它带回家了，虽然很舍不得，但我知道他会害怕，我担心他像小时候那样，因为家里养的一只狗而被吓得不知所措。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预兆地出现在了别墅门口，我不知道他又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我看着田大哥出去了，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专心地在逗Cookie玩耍，直到我听见了他大声而坦诚地向田大哥说出了那句话，虽然我宁愿他一直误会下去，但是，在听到那句话誓言一般的话时，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我向田大哥道别完后就打算离开别墅了，出门前却看见他还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还要很多很多……但我却始终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因而逃避。而我选择的逃避方式就是对他异常的冷淡，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

    我只知道，每当他被带毛的动物吓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时，我就很想抱紧他，想告诉他我会保护他，而事实上，我也总是这么做了。

    可是，当他在我面前被那个可恶的男人侵犯时，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疯了，它们在我的血管内狂乱地冲撞着，而我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力地拽了出来，扔在冰冷的地上，挣扎着跳动。

    他不想我看着他，我知道，可是我无法命令自己的眼睛，因为我当时的神经都已经坏死了，再也传达不了大脑的旨意。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侵犯他，骄傲至极的他，而我却无能为力。我能感觉到他的自尊在我面前瓦解怠尽，他甚至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他不能明白，那时的我其实比他更难受呢？

    他甩开我的手拒绝我的拥抱，对我说：“不要看我，也不要可怜我，我是个男人，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知道，过去的夏天已经死了，死在了我的面前。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好像有点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心疼他，只因为他是夏天，只因他在我的生命里如此重要。

    之后，我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他，每次他都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不单是身体，还有他的灵魂。

    结果，他也一次又一次地逃离了我。

    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知道阻止不了他，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冒险。

    最后一次发现他，是在一家7-eleven的门口，那时侯的我，已经找了他很久了。

    他静静地躺在一堆啤酒罐和旧报纸里，像个标准的流浪汉，殷红的液体安静地从台阶上流淌下来，让人不亦察觉。

    那晚的风很大，我背着他慢慢地走着，就像那天他晕倒时我背着他一样。

    我问自己，爱背上的这个男人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死。

    我绑住了他的手，是怕他再一次割断自己脆弱的动脉。

    他醒来的时候，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我忍住了去拥抱他的冲动，一口一口地喂他吃着粥，他乖巧得让我心疼。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我宁可他张扬地笑，甚至放肆地对我说，“你的脖子真好看。”

    那天夜晚，他偷偷地蹲在沙发前看我，却没有勇气靠近，我很恨，恨他为什么变得如此懦弱。

    最后，我一把拉过他，再也忍不住，终于抱紧了他。小小的沙发上，挤着我们两个人，我感受着他脆弱的心跳，害怕失去他。

    第二天，我看着沉睡中的他很久才离开的。

    我要那个男人消失，这样他就可以安然地活下去，即便是这个想法很天真。

    如果后来的那一刀没有歪，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呵，谁会知道？

    最后一次看见他是摇晃的，因为我在笼子里。我看见他笑了，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们最后的道别只用了一瞬间，然后我失去了他，这也是我们所有相处的时光里面最短的一次。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的事情，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也许是上天注定，我们无力抵抗，我们只好接受，我们终于分离。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感觉像是过了半生，可是我们的结束却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只是一瞬间，快得来不及大声地对他说：“原来，我也爱你。”

    我用最后清醒的意识轻启了嘴唇，在那个离他渐行渐远的笼子里面，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得见。

    对不起……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病房里了。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只想马上见到他。

    拖着沉重的步伐找到了他的病房，看到的却是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他。

    我搂着他，吻着他，问了他好多关于我们之间的过去，并且这一次，清晰地告诉他我一直没有说出口的那三个字。

    可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我听见身边的心电仪器传来尖锐的长音，但我还是用力地抱着他。

    不久，好多人涌了进来，有很多人在拉我，但始终拉不开我，我依旧深深地把头埋在他的颈旁，不肯抬头。

    最后，我终于被爸和夏爸拉开了。

    我看着晕过去的夏妈和化石般的妈妈，却发现一向沉着冷静的夏爸留下了眼泪，他总是教小天，男人是不能哭的，可是今天他却哭了。

    我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意外地没有哭，也没有叫，奇迹般的。

    额头好热，眼皮好重，周围安静了……

    我叫丁小雨。

    我不是同性恋。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只是爱上一个叫夏天的人。

    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只是一段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