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61 更新时间：15-06-16 08:55
01）
爬墙虎翠绿的枝蔓，攀上被油烟渲染泛黄的墙壁。
经过不知多少个日夜更替，
变黄了，变棕了。
阳光透过缝隙，
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投下游鱼般跃动的黑色碎影。
枯叶最终变成破碎蝶翼般似的粉末，
飘飞着融浸于血色的夕阳余晖中。
你听见了吗？
红日落下西山时沉重的叹息声。
（02）
“大家把语文书翻到五十二页……”刘老师抄着手里的竹藤教鞭敲打黑板，发出砰砰的脆响声。
讲台底下安静得只剩哗哗的书页摩擦声，学生们都很惧怕教鞭，抽在手上钻心的疼。
雪白霜屑似的白末突然崩了出来，洒了吕林一腿，黑色的校裤与墙上落下的纯白石灰形成鲜明的对比。
黄色的暖气片根部发出一声闷响，噗的一下喷出带有金属碎屑的黄棕色脏水。吕林下意识地高跳起来，撞在旁边路云的身上，路云“啊”地尖叫，一些捣蛋鬼趁机上前凑人闹。
本来安静的课堂瞬间变成菜市场，你哄我闹，刘老师铁青着脸在讲台上摔书大叫，啪啪响的教鞭也没能让学生保持纪律。
班上唯一安静的，只有那本泡在脏水里表皮发皱的语文书。
小学生的幼稚，在这一刻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
生锈的金黄色板子端正地挂在教室门口，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亮眼的光。上面有黑色的字：
五（2）班。
南京初春的空气是潮湿而黏稠的，刺骨的寒风里多了水分，使得清晨的小草上挂了一层薄霜。人们裹紧厚实的领子，不让调皮的风有可趁之机。两三个穿着老式校服的中学生踏着旧自行车驶入小巷，嘎吱嘎吱，去买一杯热腾腾的现磨豆浆。
“韩晓！”韩妈的河东狮子吼让本来还在做美梦的韩晓一下子坐了起来，外面天还朦朦亮，浓密的云朵里搅着阴沉的灰色，估计今天会下雨。
半眯着眼睛，韩晓一口气把白瓷大碗里的温水喝了个精光，一串沾着褐色铁锈的小钥匙抛过来，在漆木圆桌上弹跳两下，没了声响。
韩晓皱了皱眉头，揣着奶箱钥匙就准备出门，风从门缝里灌进来，直让人打哆嗦。
“冻不死你哦！”韩妈没好气地扔过来一件梅粉色的棉衣，准确地盖到了韩晓头上。扯下外套，韩晓彻底清醒了，看着手里令人作呕颜色地棉衣，咬了咬牙，胡乱地套上就往门外跑。
“妈！你是不是小时候沙包扔多啦！”韩晓的声音随着钻进来的风刮进韩妈的耳朵里，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到“砰”的关门声。
手里的白粥被风吹凉了几分。
（03）
“路云，你干嘛老是揉手臂啊？”沉重的书包让韩晓的肩有些歪斜。
路云龇着牙，冻得通红的小手上下搓揉着左臂：“啊呀，一说这个我就来火嘛！昨天吕林撞的！”
韩晓轻轻笑了笑，这两人真是欢喜冤家，什么时候闹得完？
校门口听着两辆大众的轿车，车尾的排气管冒出一道白气，飘渺地往上飞。好多家长帮学生拎着书包，包面上清一色的美羊羊，喜羊羊，奥特曼，公主。。。。。。家长一边帮他们背书包，一边嘱咐着上了认真听讲。
铃声叮铃铃的响，所有学生鱼贯而入，门口的红领巾监督员瞪大了眼睛，试图从人堆中揪出一个不带红领巾的“坏学生”。
课堂还在正常地进行着，除了刘老师那张阴沉地脸之外，其他的一切还蛮和谐。
教室后面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昨天破裂的暖气水管，此时已经被几层公用白胶布缠住，修好了，黄棕色的水渍在胶布表面韵开来。
班里少了个人。
“喂，吕林呢？”韩晓捣了一下旁边男生的手肘。那男生的语文书上，正呈现着一个还没画完的赛尔号英雄。
“不知道哎。”他专心致志地画着，头都没有抬，秃了头的铅笔在书面上划下粗犷的炭色线条。
暖气片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学生的脸上泛起红晕。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速度之慢表现出开门的人不想打扰到课堂。只是所有人都向后门看去。冷风窜进来，室内温度骤降。
吕林的黑发被吹散，乱蓬蓬的搭在耳边，吕林低垂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边，韩晓看不见他的表情。
路云稍微挪了挪板凳，为吕林腾出坐下的空间。刘老师不耐烦地拍了两下讲台：“认真听讲！”所有人把思绪拉回。
路云小心翼翼地往左看去，吕林的脸已经狼狈不堪。
眼窝周围大片的淤青，眼眸因为充血，布满了骇人血色，右边脸颊上是一个极明显的五指印，红色的地方高高肿起，两三道被指甲磨破的皮，渗出血丝。
韩晓抿了抿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三年级开始就知道吕林在家里受到怎么样的对待。
三年级时，韩晓和吕林住在一栋楼里。
那天晚上，绵绵的细雨打在玻璃窗上，轻柔得没有声音。韩晓手里的自动铅笔迟迟没有落下，楼下传来盘子碎裂的声音，清晰而又遥远，刺痛了耳膜。
断断续续难听的低沉男声骂道“兔崽子”“找死”“欠打怂蛋”然后响亮的“啪！”
全世界都安静了，雨滴顺着玻璃窗流下来，蜿蜒曲折。
“唉，真是作孽啊。”韩妈的声音传来，洗碗的水哗啦啦的响着，顺着水槽流动，几乎盖过了说话声。
两三滴雨点落在作业本上，油墨打印的字变得模糊不清。窗外漆黑，乌云涌动，像是下一秒，会有丑陋的怪兽从暗黑河流里探出脑袋，撕裂心里仅存的快乐。
记忆中的吕林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红，韩晓想，或许吕林的双眼喜欢下大雨。（04）
对时间的定义，总是不同的。
玩游戏时，时间快如光速，上课时，时间慢如龟速。孩童的天真还存在于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在不经意的言行举止中表现出来。
一年的时光过得这样快，就像是，从宇宙这头去往那头，仅仅是牛顿头顶上苹果落地的时间。
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动漫的，唯美的。。。。。。那么多种类的同学录纸页几乎飞满了教室上空。
我想，它们的数量快要多于课桌上垒起的试卷。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闷热，会有残缺的蝉鸣声，街上贩卖刨冰，老冰棍的摊子陆续摆出。单薄的短袖紧紧贴在身上，背后往往能看到一大片深颜色的汗渍。
吕林蜕变了，骨骼的生长使他比韩晓高出一个头，韩晓看到的双眼不再湿漉漉，只是干涸得像是多年没有滋润的贫瘠土地，深邃的席卷着一个漩涡不会亮闪闪的发出耀眼的水光，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这样得吕林看上去很坚强，却总是倔强得让人心疼。
韩晓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看着空中云卷云舒，拨开云雾的阳光十分刺眼，双眸不由微微眯起。
班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哄闹吸引了，韩晓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吕林整个右脸上被划出一长条血痕，狰狞地流着鲜血，他手里攥着一支自动铅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此刻他怒瞪着对面的郑琪乐。
郑琪乐发疯似的举起手中滴着血的铅笔想再去刺，两人扭打成一团，老师上前，好不容易把他们扯开。
整个教室里回荡着郑琪乐难听的叫骂声，吕林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板凳上，一言不发。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旧衬衫上，竟是显得出奇的冰冷。
出奇的安静不语，这样的吕林，让韩晓揪心。
人撕掉伪善的面具，使自己丑陋的内心暴露在空气中，郑琪乐像是熬制了一桶冒泡翻滚的黑色浆液，整桶倒到了吕林身上。
从头到脚，发出恶臭。
路云担心地看着吕林，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放学后……
老远的就听到郑琪乐妈妈的尖细嗓音：“你看看，你把我女儿的脸弄成什么样子！女孩破相了会一辈子抬不起头，你知道吗！”
其实，郑琪乐脸上只有一条一厘米长的红痕，不见血的。
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吕林又一次地低垂着头，无条件接受郑妈的辱骂，不少家长发出嫌恶的啧啧声。
被同仇敌忾的孤草，风中不定地摇摆着，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枯萎。
吕林右颊上的血刚刚凝固，呈暗红色扒在脸上。这件事的起因，实际上是郑琪乐引起的。路云握紧了拳头，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怒气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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