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阳光、碎片 (四)

章节字数:4702  更新时间:15-07-19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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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喂,你可不许耍赖!我们说好的,谁输了,谁任由对方处罚,是不是?”

    “这,纯属偶然的意外啊!”与其说是争辩,不如说是尽情的欢呼,“简直不可思议!屠老师今天也没来,据说,她的家人病了,她昨天就请了一天假,今天又没来上班!明后天就是双休日啦!好!太好啦!”

    “我早就说过,有我在,你保证会没事啦!我的幸运也会传染给你喔~”

    “你真能吹牛!”我笑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那个屠老师,老屠夫,老妖婆!我看,她纯粹是遭了报应!我要是老天爷,就让她全家都倒霉,她和她丈夫、她儿子,每天三班倒,轮番发烧感冒肚子疼!楚泠,你说呢?”

    楚泠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异样,尽管他的脸色,一直是那么健康、帅气。“实话实说,我不赞成你刚才话。我要是老天爷那个老不死的变态大叔——”这句话出口的一刻,我和楚泠,同时笑出了声。

    “你要是老天爷那个老变态,怎么了?”

    楚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了:“我要是能主宰别人生死祸福的老天,我宁可放过一些坏人,也绝对不会滥施淫威,殃及无辜。”

    楚泠认真地望着我的脸:“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最邪恶的做法,就是把自己的怨恨,迁怒于无辜的人,对无辜的人进行伤害。比如,古代的朝廷,一人犯罪,往往全家都被株连,甚至灭门九族。就算一个人再罪大恶极,杀人防火无恶不作,他的家人只要没参与行凶,就不能说是坏人。尤其在古代,妻子、小妾还有家奴,对一家之主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权力更没有能力去干涉。像屠老师,就算你再讨厌她,她的所作所为,和她的丈夫、孩子,完全无关。不是吗?”

    “嗯!”我有些吃惊地望着楚泠。面前,这个无比清纯的大男孩,胸前的伤疤,清晰地映在我的眼帘。我猛然发觉,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你说的没错。”

    “古往今来,很多军队,打下了一座城池以后,对俘虏甚至普通百姓——都是无力反抗的人,甚至非战斗人员——不是虐待就是残杀。曹操、司马懿、李世民、成吉思汗,还有安禄山、黄巢、张献忠等等,都曾纵容自己的军队进行过屠城。清朝的扬州三日、嘉定十屠,还有太平天国,无论官还是匪,都肆意迁怒无辜、残害无辜。日本鬼子南京大屠杀,全世界但凡有点良知的,无论什么国籍,都说这种暴行天理难容。可是,同一个南京,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在灭掉太平天国时,也搞过大屠杀——和日本鬼子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但本国人之间的大屠杀暴行却更容易被遗忘。此外,两千多年前,武安君白起在长平杀了40万已经投降的赵国兵,然后,项羽又在新安,把20万秦朝的俘虏全部活埋,两次屠杀的罹难者加在一起,比南京大屠杀至少翻了一番。不管中国还是外国,差不多全人类,骨子里,都有这种最卑劣、最残忍的一面。”

    楚泠望着我,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神情,明显有些激动:“我总觉得,就算人与人之间——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大帮人——利益存在冲突,或者价值理念不同,都不该为此拼个你死我活。为了身外之物或者虚无飘渺的理念相互拼命,是人类的悲哀。不过,对这一点,我甚至也可以理解。我的最后一道底线是:冤有头,债有主,别迁怒于那些和你无冤无仇的无辜。

    “《水浒传》里,李逵把扈家庄杀得鸡犬不留,我看他根本不是什么好汉,纯粹是个恶魔。现在,报纸上也经常有这种报道,某些人不顺心或者倒了霉,拿全社会当做报复对象,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从连环杀人,到散布网络病毒,全是这种心理。还有,前些天,我看电视里报导说,有个人,由于老板欠了他工资,就绑架了老板的女儿,最后拿到了钱还要撕票——就算老板再坏,他的家人也是无辜的,否则,这和古代混账朝廷的株连九族,有什么区别?!我以前看过一场电影,里面有个所谓的大侠,他刺杀仇人的时候,那个仇人正和一个情妇在床上。那个情妇在‘大侠’杀死仇人之后,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结果,那个狗娘养的狗屎大侠,还是一刀杀了她。那个大侠自始至终都是正面人物。看了那部电影,我先是对那个人渣‘大侠’鄙视到了极点,过后,又觉得我们整个的文化,都有种不可理喻的悲哀!”

    “是啊!”我原本以为楚泠只是个不大守纪律、却又让我非常喜欢的超级大帅哥,现在看来,他相当有思想、有见解。我忽然想到,他目前还背着学校的处分,虽然我一直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我越来越能确定,他受处分,绝不可能是因为打架、抢劫之类的暴力行为。我甚至有种感觉,他受处分,很可能是那帮令人厌恶的校领导,完全冤枉了他。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从李逵、项羽和二战轴心国对俘虏甚至平民的残杀,到《水浒传》里,武松‘血溅鸳鸯楼’,把仇人张都监的马夫和丫环都一起杀掉,连同古代皇帝的株连九族,以及电视里黑社会团伙的灭门血案——这些行为,全在同一条道德水平线上。”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双眼,一直偷偷注视着楚泠胸前左侧,那道仅仅露出一点点的伤疤。那一刻,在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这些混账行径,都该像纳粹和军国主义一样,被彻底唾弃。”望着楚泠,那一下子充满惊喜的目光,我接着说:

    “现在,我们一直说勿忘国耻,反复说起抗日战争,但是,我总觉得,对于历史,还有我们的传统文化,全社会的舆论主流,都带有一种选择性的过滤、选择性的宣传,以及选择性的淡化甚至遗忘。照我看,日本鬼子和纳粹德国,他们的罪行,不仅仅是侵犯其他国家的主权,更是一种源于人类内心深处的残忍,尤其是对一个个无辜弱者肆意施暴的行径。就像一个自己不顺心就拿孩子撒气的爸爸,假如他有足够大的力量或者权势,很可能也会心安理得地灭绝仇人全家,甚至对一个城市、一个国家进行血腥的大清洗。我觉得很多人内心深处都有个土匪加暴君,这是人类最可悲的劣根性!”

    ——说话的时候,我不知不觉联想到了我的父母,眼圈处一直热热的。我的爸爸和妈妈,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自己不顺心,就和对方找茬吵架,甚至经常打起来;这时候,我稍微有点什么事——甚至仅仅是“说错了”一句话——被他们抓住把柄,接下来,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暴风骤雨,把我最近一两年来的各种不是,全部抖出来算总账,我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我承认,父母爱我,对我有养育之恩,家里大多数时候也还算风平浪静,爸妈对我也不错。但我的内心,总和父母有着越来越多的隔膜。

    每次考完试,老师让家长签字,我的心里都会感到发堵——比如,我考了全班第9名,有一科没及格,同样的成绩,父母如果心情好,会鼓励我继续努力,可要是心情不好,就会揪着我不及格的那科不放,或者拿我的分数,一科一科地和那些住在附近的同学作对比;父母的每一个脸色、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利刃,不断划破我的内心……

    就算我再尽力,也不可能凡事都做到完美无缺,父母如果想找茬,永远有的是把柄!然而,父母的心情好坏,关我屁事?凭什么,要用我的心灵乃至人格尊严,为他们一阵阵抽疯的邪火买单?!

    我发觉,楚泠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我和他几乎面对面,头碰头。眼前,是楚泠小麦色的胸膛。透过白色的运动衫,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充满青春韵律的起伏。

    我忍不住把自己的右手,伸进他的短袖运动衫的衣领。那一瞬间,我摸到了他胸前左侧的伤疤,长长的一条,和手掌的长度差不多,疤痕的皮肤表面,能摸出明显的凸起。“楚泠……”我几乎是用“呢喃”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猛然间,我把那只手缩回,回过头,四下张望了一遍。我和楚泠,正坐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四下无人注意我们。夕阳的残影已经黯淡,逐渐和灰蒙蒙的地面融为一体。回想方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辞,居然能从我嘴里说出,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我有些呆滞地望着楚泠那充满阳光的外表,猛然间,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我这是怎么了?我……难道,我是——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这……怎么可能?

    我看看表,五点四十多。现在回家,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今天我们班没拖堂,下了最后一节课就准点放学。“楚泠,你们也这么早放学吗?”我的“理智”,此刻冷静了许多,“你们高三,据说不是忙得要命吗?”

    “别人忙,我不忙。反正,数学我早就放弃了,语文我从来凭感觉,有时分数也该好。历史和政治我可以临考前突击。别人爱忙,让他们忙去,反正,这与我无关。”楚泠随手打开书包,我看到,里面有一个崭新的CD机,“我打算考体育或者艺术类院校,那类学校不需要很高的高考分数。怎么样,羡慕我吗?”

    我望着他笑了笑,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对他充满羡慕。“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可是,我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他的胸膛,那条几乎被运动衣完全掩盖的伤疤,和那条反射着最后一抹夕阳的项链。

    ——楚泠为什么对“迁怒与别人”有着超乎寻常的痛恨,甚至有点近乎神经质的过敏?这个问号,一直憋在我心里,却没有对他说。某种程度上讲,我自己也在这方面和楚泠一样。

    楚泠忽然一把搂住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吻了下我的脸颊——那个瞬间,我丝毫没有不愉快的感觉,他的嘴唇和身体一样,充满弹性,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气味。

    “我胸前的伤疤,是我妈妈,用水果刀划的。她一心要和爸爸离婚,那一年,我还不到9岁。其实我妈妈也是个可怜人……”这是在我临走前,楚泠把脸贴在我的肩头,用刚好能让我听到的声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仅仅说了一半。“欲言又止”的另一半,他没有继续说,我也没再问。

    那天,我回到家,意外地发觉,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和谐了许多。原来,是爸爸前不久在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了一条假冒的名烟,居然获得该超市的一些赔偿。爸爸喜滋滋地说,他买东西,向来有保留相关单据的习惯,铁证如山,告到法院,法院不能不受理。爸爸还说,超市卖假烟,首先做贼心虚,害怕被曝光;其次,超市肯定离不开非法的货源渠道,光是烟草专卖法和商标法,就足以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为此,超市宁可赔点钱,息事宁人,换得庭外和解。

    家里的气氛突然好了许多,我反而一时有点不适应。那天傍晚,我好好地温习了一下物理,顺便把落下的作业也全都补上——这样一来,等到屠老师病好了,就算她重新翻我的旧帐,也抓不到我什么把柄。

    然而,我和楚泠之间,那种近同“恋爱”的感觉,让我一想起来就有些心慌。我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功课上,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周末的两天,学习之余,趁家长不在时(爸爸时常外出,妈妈休息时总出去打麻将,输不了太多,也赢不了太多),我破天荒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好一会原地高抬腿,又活动了胳膊,单手拎起满满的大书包,反复举了十来下,双手轮流举,两只胳膊总共才举了三四组,就累得喘粗气。在这种状态下,我居然还趴在床上,分两组做了15个俯卧撑。运动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舒服,甚至嗓子眼里有点发堵,然而,我却有种莫名的“欲罢不能”——楚泠,那充满阳光的运动型身材,还有那张帅得不行的面孔,总在我内心,还有眼前,若明若暗的闪闪浮现。

    周日夜晚,我梦见了楚泠。梦里的情节,似乎很杂乱、很动情——我似乎还哭了——然而,梦醒之后,绝大多数的“剧情”,在一个小时之内,几乎全部淡忘。在那场梦里,我隐约残留的一点印象,似乎是——

    我和楚泠裸身半躺在一起,他胸前的伤口,很深,还流着血;我依偎在他胸前,似乎还舔了他的伤口,他的胸膛,麦色的肌肤,很“性感”,很温暖……他的伤口很痛,但他竭力强忍着,我用药棉蘸着碘酒为他疗伤……然后,他好像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在我的请求下,他终于用那双有点粗糙的手,抓住我的肩膀和后背,偶尔低沉地吭叫出声。他的手,抓得我很重,似乎也很痛……

    ——那一刻,我猛然感到下体有些发胀,有股仿佛已经憋了很久的液体,一下子喷射出来。

    渐渐地,我从梦境回到现实中,夜,还很深,眼前漆黑一片。我感到内裤里,以及周围的被褥,粘乎乎湿了一大片,膀胱附近的部位,也有些不舒服。我揉揉眼睛,下床直奔厕所,在拉开自己卧室的屋门的一刻,顿时感觉很冷……到了厕所,我先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我反复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不折不扣的“性梦”,和楚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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