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重生记

卷一 前生 飘飘零零魂归何处  （四）失怙的小兽

章节字数：2077  更新时间：15-08-14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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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是丧事。

    来生始终缩在堂屋的一角，眼眸呆滞地盯着正中的案上放着的奶奶的遗照，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或庄严肃穆或神情悲凄对着奶奶的照片下跪。

    对于奶奶的死，她似乎没有太多的感觉。许多人看着她一脸呆滞地缩在那里，对于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似乎没什么感觉，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不由得摇头叹息：“真是个傻子，连奶奶去世都不哭。”

    有些人厚道些，想得稍微远些，语带怜悯：“这孩子，往后可怎么办呢？”

    没有人知道，傻子来生其实知道，奶奶已经去了天上，与她的爷爷团聚了。他们团聚是好事，她哭什么呢？她一哭，奶奶定然要不放心了。傻子来生再傻，也不会傻到去做让一向疼她的奶奶不放心的事啊。她之所以发呆，是因为无法适应这么多陌生人，这让她觉得这熟悉的家，突然之间变得陌生了；也因为不习惯，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了奶奶。

    当然，这些原因，她是无法跟别人说的，一来没有人会听一个傻子胡说八道；二来就算有人有那个闲心听她闲扯，听完这些后，怕也要一脸怜悯地摇头叹息：“真是傻话。”作为一个傻子，她已经习惯了隐藏起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知道，她的那些想法，在正常人的听来，无疑是傻话。

    看着平日空旷的两层小楼里如今人来人往，来生心头是茫然的。傻子再一茫然，平素的生活习惯被打乱，变得更傻了。江枫不叫吃饭，她便不知道肚子饿；江枫端来水，她才觉原来口渴；江枫拉她去睡觉，她才觉疲惫不堪；甚至如厕，也时常得江枫提醒才想起来……总之，她的一切生理机能似乎都随着奶奶的去世而停滞了。

    江枫看着越发痴傻的来生，只当她是因为奶奶去世伤心的，便也愈加不敢放任她一人呆着。每天早上照料她吃过早餐才匆匆骑车往学校赶，连着迟到了好几次；中午也不再在学校吃了，第四节课还没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这对于一向惯会在老师面前装算的江枫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又在初三即将面临中考的这个关口，班主任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偏找不到机会跟江枫谈谈——这爱徒身影匆忙得堪比国家总理。

    这日，上午最后一节课刚巧是班主任的数学课，看着江枫魂不守舍不时看腕表的样子，班主任气不打一处来。他果断地做了一个决定：“自习，江枫出来一下。”班主任急啊，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可莫要在这初中的最后一哆嗦上栽了呀。都说高考是万人挤独木桥，殊不知，中考才是最难的坎！这个时候的学生都是半大的孩子，处于青春叛逆期，远没有高三时那般自制。

    学生们都惊了，平素唯恐少上一分钟课的老班，居然肯给他们整整一堂课自习时间，而且还不在班上盯着。惊了一惊后，大家把目光都转向江枫。而江枫，就在这众目睽睽下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班主任已好整以暇地等在外面的走廊上了。见到他，直奔主题：“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儿么？”

    “嗯。”

    “什么事儿？我能帮上忙吗？”

    “不能。”

    这对话几乎就不能继续下去了，班主任噎在那里半晌没声儿。看着爱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发作。江枫开口了：“陈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耽搁学习的。就这几天，几天就好了。”

    班主任吸了口气，人家明显就拒绝谈心，却也明白地保证了不会发生让他担忧的事，他还能怎么办？他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这半大的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最难管，只好吸了几口气，挥挥手让人家走了：“你进去自习吧。”

    接下来几天，江枫依旧故我，匆匆行走于校园和来生家。他自己也挺烦躁的，他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平素在父母师长的庇护下长大，正该是潇洒自在的时候，如今多了来生这个牵累，他隐约觉得自己稚嫩的肩上的负担过于沉重了。他也想潇洒地摆脱这份负担，然而，这负担却像刻在他骨子里似的，他就是身不由己地去担忧她。就是这样，既想摆脱又摆脱不得的矛盾，让他心里更是烦躁。有时候，他便不由得望着来奶奶的遗照，怨怨地低喃：“来奶奶，您可害苦了我——”然而，转脸瞧见来生那瘦弱的身子，呆滞空洞的眼神，他又禁不住心软。

    终于，来生奶奶落葬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来生的状况却没有好转，依然每天呆呆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奶奶的遗照。来父来母终于腾出时间来理会这个傻子女儿，然而，来生却并不领情。一见到他们靠近，就像受了惊的小兽一般，有江枫在的时候，便躲在江枫的身后，江枫不再的时候，就跳得远远的躲起来。来父来母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此几次，耐心尽失。

    丧期已过，来父来母准备回城。临走，望着神情呆滞的来生却犯了愁。来生这个样子，他们也带不走啊。可是，这里已再无至亲之人，她毕竟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怎么能忍心把她寄养到别人家里去呢。商量来商量去，他们决定，请江枫来当说客。

    当他们把这个决定跟江枫说了后，少年稚嫩的脸上好半天殊无表情。来父来母面面想觑，不知这个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江枫终于一脸严肃地说话了：“你们能保证不再丢弃她了么？能保证像来奶奶一样对她好么？”

    这样的问题被一个尚且算是外人的少年问出，来父来母老脸一红，神情颇有些不自在起来。可看着少年严肃认真的模样，仿佛他们不能保证，他便不会让他们带走来生的架式，来父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她是我们的女儿。”

    江枫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嘲讽意味甚浓，来父不由得想起前些年自己对来生的态度，不禁老脸含愧。江枫却在这时收回了目光，认真地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