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劳动最光荣

章节字数:2569  更新时间:15-09-19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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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公两眼昏昏,问了九歌几个问题,无非是鲁卫之政兄弟也,作何解释;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后文又是什么;汉武帝是汉景帝的第几个儿子诸如此类让苏庆头晕脑胀的内容。

    除了清朝的事情,九歌不全通晓之外,其他问题倒是老神在在,扯了一通。

    太公呵呵点头,应允了九歌领这份差事。光头男人朝他鞠躬,又领着两人到天井处。

    “两位先生现在有时间,我带你们去祠堂,先看看都要些什么工具,我今日下午去买,明天早上两位再过来。”

    光头男人一米八的高大个子,说话时候哈着腰,显得对知识分子极为尊重,九歌见他这副摸样,腰板挺得更直,苏庆料想,要是他的长发和长衣还在,活脱脱就是一个自诩清高,实则眼高于顶的迂腐读书人。

    九歌斜眼看风景,脖颈侧骨绷成一条直线,嘴里不依不饶:“苏庆,有胆就说出来,别在肚子里打草稿。”

    苏庆无辜地看向周围,目光正好落在九歌视线凝固的地方,几株山茶种在湿沥沥的土上,枝头压着红艳艳的花。

    冷静而俊逸的侧脸浮出几丝异样,睫毛织成的淡疏薄幕下偷泄出一点无措的晶光,苏庆猜假若身在明朝,九歌这股收敛在眼角的忧伤肯定要泛滥。毫无缘由,他就是相信九歌若还在世,此时此景他一定是蹲在地上,垂首痛哭。

    六百年啊,真是不短的一段时光!苏庆踢踢脚边的灰石缸,暗暗庆幸自己活得不算长。

    “两位先生,请跟我来。”光头男人粗粝的嗓音将人的思绪拉回。

    闹市之隔就是祠堂,光头指着门口几处坑洼,叫他们小心脚下。

    黄氏本是永安县小有名望的一族,祖先官至通州刺史,后辈也出过几个县令,最后一个县令带着家里老小在永安县永久落户。

    几十年政治颠簸与风雨洗礼过后,黄氏一族已四处分散,有些去了南洋,有些参军渡过海峡,有一些在饥荒中死掉,再有一些在批斗的惶恐中自杀,最后剩下一小簇火苗还在永安县顽强地燃烧。

    所以黄氏祠堂已经是风雨飘摇的危险建筑,若不是四桩大木梁像四根拐杖似的撑住它,恐怕早倒了。

    九歌入祠堂以来,就连打几个喷嚏。苏庆微微有些感动,猜他跑去买早饭时没多穿一件外衣,感冒了。

    “这处照壁上的碑文叫日本鬼子拿尖刀子挖了几个窟窿,太公说了,原文已经丢失,这几处意思通达就成,不必苛求原貌。先生你照着上下文的意思,尽量填补上。”

    绕过照壁,光头又跑到正房的台阶上,指着门边的石碑,说:“太公交代,这处碑文非常重要,先生照抄五本,可以留传给后人。”

    “须弥座的雕饰不需要修复?”九歌蹲下弯腰细细打量。

    光头摸摸脑袋,笑笑:“这个不算工钱,你要有那个闲心,我当然不拦你。”

    苏庆跟着九歌蹲下,也看石头上残缺的地方,说:“你要稀罕这种东西,下午我上采石场捡一块工人现刻的给你。”

    九歌吃惊:“你在采石场工作?”

    明明跟他说过四五回,可脸上那幅初次听到的神情真叫人心烦啊。苏庆幽怨地起身,平静地找个地方做深呼吸。

    祠堂两边无耳房,正屋也不算大,但再小的屋子放几块先人牌位总够的,苏庆看着案桌上唯一一块木板子,问:“黄家上上下下就这么一个人?”

    “太公将黄老爷塞在胸前才保住,其他全烧了。”光头边说边在案桌下方摸索,抽出一本书,递到九歌面前:“喏,先生,这是族谱,民国三十年后断了,太公叫你尽力续上。”

    苏庆捧过族谱,翻开几页,递回去,笑着搂住九歌肩膀:“九先生虽然活成人精,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最清楚,但这个绝对是为难人呀,他不晓得黄家的人,怎么续族谱?”

    “目前就太公对黄氏家族了解最多,先生只要照着太公的话去写就行,到时甲乙丙丁自然就有姓名,不需要为难。”

    九歌:“你不是黄家的人?”

    光头脸红:“我原本住黄太公家隔壁,前几年火灾屋子全烧了,太公一个人住大房子,就让我们住进去。他说那是国家的地,人民的房子,坚决不肯收我们房租。所以我们念着他的好,粗活重活都替他办。”

    九歌点点头,将水泥、锉刀、凿子等补救碑文的工具念了一遍,光头老老实实听着,再将两人送到闹市口。

    第二天,苏庆拉着九歌起身洗漱,吃早饭,急急穿过十八里铺、三九堂街,到黄家祠堂,回头自己跑着去采石场。饶是他一路狂奔,采石场的工头依然将他记在迟到册上,扣了一块钱。

    相比苏庆扛石头,凿胚子,九歌的工作强度真的非常低。告别光头后,他独自一人留在祠堂,便搬了一条板凳坐在照壁前,将碑文上上下下读了数十遍,再用纸笔潦草抄下断开处的文字。中午光头的妻子给他送饭,悠哉游哉吃完后打了一个盹,下午日头西斜进院里,他又将板凳挪到屋檐下,对着纸张揣摩了许久,直至苏庆跑来喊他回家。

    既然九歌已经出门,苏庆就不打算回家做饭,指点了几家小店,九歌挑了一家,将就治饱肚子。

    苏庆知道九歌爱干净,劳动时打光膀上,下班后才穿上长衣,但身上哪处都是灰,动一动,依然能看到细小的烟尘从他身上抖落下来,九歌嫌弃地捂住自己的碗,将小凳子挪远些。

    苏庆见此,压低声音:“你若是真嫌弃我,晚上可千万别靠我太近。”

    难不成苏庆不打算洗澡?九歌皱起眉头想,这人浑身都是汗味,不洗澡怎受得了,越想越可怕,干脆低头不说话。

    苏庆以为九歌出来与人打交道,总算懂得这世间走动的夫妻全是男女,男人与男人在一起是违反天道人伦的。顿时,他心底生起一股作为老师的成就感,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古人终于在他的循循教导下,思想开化,精神升华了。

    九歌看着苏庆以长辈的嘴脸,问道:“今天工作累吗?”心底有些不快,从兜里拿出下午琢磨的纸张,摊在苏庆面前,有几分刁难的意思。

    “吾少辞……,踰石攀丘绕三秋亭,见田氏伏土若地龙……田氏夜寻……手指桑蒲目当直,吾挖地三尺,取……时炙世乱民,是以情深弗远,居……观星路流水,独乞大树蔚然,以避孤身。忆昔小骞漫道,十里清渠唯吾观赏,常以为天意亘久,然不忍天道,及七十年往……复观之,乱石莽枉草箭木矢,急归家告儿,待秋水漫取……”

    苏庆磕磕巴巴读完,指着几处空缺地方,说:“这怎么填?”

    九歌摇头:“我怎知道?当初以为是填字游戏,现在看来倒像是重新乱编一个游记。”

    “既然乱编,那随便写些人名、地名赶紧交差得了。”

    “不成!三秋亭在哪里,我问了周小弟,他说不出,十里清渠何时断的,也无从考证。再之,黄家祖宗叫子孙取什么,是河床的石头,还是其他东西,皆无人可以回答。所以,我要编,总需要编得像那么一回事。不然,黄老小子不给钱怎么办?”

    “我看你分明就在拖时间,让太公多付点工资。”

    九歌露出微笑,和善地拍拍苏庆脑袋,将他当作小孩子似的。“你年纪小小,心思倒很活络。”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给我等着!苏庆心里愤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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