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房夫人新丧

章节字数:4694  更新时间:15-10-20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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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遗爱正在屋里喂鸟,金丝笼里正跳跃着一只画眉鸟,看喂鸟人的轻松写意之态便可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公子,高阳公主从宫里传出的消息。”罹寒手持一封信走了进来,抱拳道。

    “拿来吧。”放下鸟食,房遗爱道。

    只见华美的纸张上写道:“月隐愁云泣阴君,残星寥落影森森。幽险不碍苍龙跃,嵯峨却阻凤凰行。帝鸿涿鹿败蚩尤,重华丧落九嶷深。凤落岐山失滔荡,商纣何能得天恩?”

    读到此处,房遗爱已猜到了高阳公主的难处,大概就是长孙皇后在那里半死不活她又不好下手,来向他讨个注意。

    “公子,可是有难处?”罹寒看着房遗爱的脸色不对,便出声问道。

    “高阳公主果真是个聪明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失了圣宠,便想借我们的手杀掉长孙皇后。”房遗爱道。

    “什么?”罹寒倒抽一口冷气,“高阳公主是皇上的爱女,若是连她都没有办法的话,我们不就更没机会了吗?搞不好就连王爷都会栽进去。”

    房遗爱看了他一眼,走到烛台旁边点燃了一支蜡烛,把那封信点了起来,道:“我是不会拖王爷下水的。”说完就到书桌旁画了一道菜,又在空白处写上了菜的做法,笔法是模仿著名书法大家王羲之的,模仿得美妙惟肖难辨真伪。他道:“送到高阳公主的手里,让她只管做给皇上吃便是,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加那些有的没的。”

    罹寒结果菜谱,疑惑道:“这是。”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道菜了,名为东坡肉,肥而不腻且香濡可口,正常人食之无妨,但若身患气疾者食之则不利于病体。”房遗爱道,东坡肉是苏东坡发明的绝手好菜,这道菜一直流传到现代而未衰绝,可见其美味,若是李世民吃了这道菜,肯定会大加赞赏,他也一定不会忘记给皇后送去的,长孙皇后的气疾本就严重,更何况她又因为长乐公主的死而大受打击,而今又时常和李世民怄气,身体肯定已经不行了,太医院的那群太医早就知道长孙皇后已经不行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跟李世民这样说,所以也就变着法开着调养身体的药,对气疾反倒没有什么大作用,而且也没人让皇后忌口了,想必这东坡肉长孙皇后没有吃过,自会多吃几口,长孙皇后虽说面上危险,实则已有不惑之龄,本来就已经虚弱的身体,经过这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打击,想是不久便能去了。

    “公子果真是心思细腻,属下这就派可靠之人送去。”罹寒道,说话间他又瞄了一眼,看到他继续去喂鸟,便道:“公子若无他事,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房遗爱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罹寒这才离开。

    待罹寒走后,房遗爱看着笼中的画眉鸟开始发呆,这只画眉鸟虽说不愁吃食,却整日被这牢笼锁在里面,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前世的他可以自由地和同事开玩笑,自由地和朋友去旅行,自由地看着自己喜欢看的电视节目,而现在,他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层层的机关算计把他锁在了自己的心里,虽有李寒墨陪他,可这天地终究还是太小了。

    ……

    “遗爱。”李寒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房遗爱正对着个画眉鸟发呆,一人一鸟,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两类物种,此时却好像在互诉着衷肠,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孤独着,寂寞着,一股难言的悲伤以他们为中心散发出来,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李寒墨走到他身边,把他揽到怀里,道:“遗爱,怎么了?”声音有些沙哑,看到这样的爱人,他感到自己的心就像揪到了一起一样,痛得几近没了知觉。

    感受到李寒墨微热的体温,房遗爱这才走出自己的世界,偏过头躲过爱人洞察的目光,不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圈,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太不适合养鸟了,一看到这鸟……这鸟被关在笼子里,心里就难受。”句句似噎,如鲠在喉。

    “遗爱是想家了。”李寒墨道,轻拍着房遗爱的肩膀,道:“今天下朝的时候我还见到房大人,还不到半年呢,房大人的白发比以前多了不少,他下朝就向我走来,说房夫人病了,让你抽空回去看看。”他把自己的下巴抵在房遗爱的头顶上,他还不知道房遗爱的是借尸还魂的,只当他是想房家了。

    “房家。”房遗爱喃喃道,想他借用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却不为人家儿子彩衣娱亲承欢膝下,实为可恶,想到房玄龄想把他赶出家门时房夫人对他的爱护,他便感到一阵心痛,道:“明天王爷就陪我回趟房家吧。”

    “好。”李寒墨道,声音里却空有惆怅没有欢乐。

    “王爷不想让我回房家?”房遗爱脱离了他的怀抱,问道。

    “我当然不想。”李寒墨道,托起房遗爱的手道:“我只是不想凭空又多出了几个人来分享你对我的爱。”

    “傻瓜,他们是我的家人,你简直就是乱吃飞醋。”房遗爱戳了一下他的胸口,嗔笑道。

    “你敢说那房遗直对你只有亲情没有爱情?”李寒墨抓住那只白花花的爪子,佯作生气道。

    “大哥对我只有兄弟之情,哪来的爱情?又开始浑说了,再说,大哥是房家的长子,他肯定是要娶妻生子的,你操个什么心啊?”房遗爱瞪了他一眼,道。

    看着他的笑颜,李寒墨便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下,道:“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听了此话,房遗爱只感觉心里一暖,看着李寒墨,道:“寒墨,谢谢你。”

    “都老夫老妻了,还谢什么。”李寒墨笑道,很顺利地接到了房遗爱的一个鄙视的眼神。

    ……

    翌日,李寒墨带着房遗爱乘着一个小轿向房府行去,房遗爱靠在轿子上拄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遗爱是怕皇上疑上房家吗?”李寒墨问道。

    听了问话,房遗爱才坐直身子看向李寒墨,道:“那倒不是,只要父亲不反,皇上就不会对他怎么样,毕竟他是凌烟阁里的二十四功臣之一,若无大错,皇上是不会轻易责罚他的。”

    到了房府门前,两人走下轿子,轿夫刚要上前去敲门,却被房遗爱拦了下来,只听他说:“我去。”

    他缓步上前,轻轻地扣着大门。

    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里面一个少年模样的小厮探出头来,当他看到房遗爱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火速地从门口钻了出来,兴奋道:“二少爷,您回来了!夫人前些天还念叨您呢,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遗爱,小心脚下的台阶,当心点。”这时李寒墨也走了过来,揽着房遗爱的肩膀,那表情就像把眼前的人当作了自己的儿子一样,温柔的训斥,一颦一笑间自带温情。

    “离……离王殿下?您……您也来了?”少年小厮惊道,他真的想不到要是房夫人看到了离王殿下会是怎样的表情。

    “怎么?难道房府对本王有成见吗?”李寒墨问到,嘴角虽是上扬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寒意。

    “没……没有!”少年小厮立刻摆手道,笑话,离王殿下虽是一个荒唐王爷,但要收拾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还是不在话下的,他可不敢招惹。

    “好了,你快些带路吧。”房遗爱对那小厮道,若是再让他们说下去,估计能打起来,本来寒墨就不怎么想让他回来,尤其不想让他过来见房遗直,想他前世加这一世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的醋坛子!不,是醋缸子>O<

    来到房夫人的房间里,房遗爱看到几个月前还是身体硬朗观之可亲的房夫人如今已是形如枯槁,曾几何时还是如墨般的头发如今竟已花白,实在想象不到这几个月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二少爷!”访琴和妙翠见到房遗爱时都愣了一下。

    “嘘!”房遗爱对她们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你们先出去吧。”李寒墨道。

    访琴看向李寒墨的眼神有些不善,听到他的吩咐后更是没有动弹,任凭妙翠怎样推搡都无济于事。

    李寒墨看着她的样子倒笑了出来,只不过那可不是怜香惜玉的笑,而是相当阴寒的笑,只听他举重若轻地说:“两位要是再不走的话,本王可就要把遗爱带走了。”

    “不要带走我的遗爱,不要带走我的遗爱,不要……”房夫人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在那里低喃着。

    房遗爱看到房夫人的这副光景,便小心翼翼地跪在房夫人的塌边,一阵酸楚袭上鼻尖,不觉流出泪来,只听他说:“娘,您放心吧,遗爱是不会走的,遗爱就在您旁边陪着您,哪也不去。”

    访琴和妙翠看到这二公子还算有点良心,便识趣地推下去了,只是访琴离开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寒墨。

    “离王殿下,”房夫人双目微睁,虚弱地唤道,“臣妇久病缠身,残破之躯不能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李寒墨立刻走到房夫人身边,宽慰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夫人既是遗爱的娘亲,就如同是我李寒墨的母亲一样,天底下哪里有子女怪罪母亲的道理?”

    “好,好,”房夫人连说两个好字,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这些天,她想过很多,富不过三代,当她与她夫君相继百年之后,到时当今不在,新君恐怕也未必能容得下房家,遗直还好,到底是能袭爵的,但遗爱可就成了白身了,有个有权势的人护着他也未必不是好事,李寒墨对她的态度她也看在眼里,知道这位离王殿下对她的遗爱恐怕是真心的,为人父母,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安顺畅吗?她如今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还有什么可求的?

    遂继续说道:“有殿下这番话,臣妇也就放心了。”

    她又看了看身边的房遗爱,把他的手放到李寒墨的手里,道:“殿下,遗爱这孩子从小便是体弱多病,臣妇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以后,还请殿下要善待遗爱,多多包容他,不要让人欺负了他去……”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叶都咳出来一般。

    “娘!”房遗爱立刻开始为房夫人顺气,哭道:“娘,您先歇息歇息,不要说太多话!”

    房夫人不顾房遗爱的劝阻,右手紧紧地拽住李寒墨的衣袖,道:“答……答应我……”苟延残喘之际,还不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自己的儿子求得一份保证,这,也许就是母爱的伟大之处。

    “夫人,请您放心,只要我李寒墨在,我定会护遗爱周全的。”李寒墨道,字字金珠,落地成声。

    听了此话,房夫人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没再说话,只是紧拽着李寒墨衣袖的手逐渐地失去了力道,而后终于滑落到塌上,窗旁的白海棠被风吹得散落一地。

    “娘……娘……”房遗爱轻轻地摇晃着房夫人的身体,似乎是在试探,他不相信,前几天还很是硬朗的人今天便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地说上一句话……

    “遗爱,别这样。”李寒墨抱住房遗爱,紧紧地,仿佛只要他放松一点他的遗爱就会溜走一般。

    房遗爱哭闹着抗拒他的桎梏,歇斯底里,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知道封建思想和现代文明相比,何其天壤,但是,无论是哪个王朝,哪个国度,哪个时空,母爱却是亘古不变的,他不恨造物主把他丢到一片黑暗中,但为何又要把他身边仅存的一缕曙光给夺走,上苍知不知道,他也会害怕,会迷惘……

    “遗爱!”只听一声呼喊,房遗直便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了,刚进门就听到房遗爱在李寒墨的桎梏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状房遗直马上上前,当他看到已经咽气的房夫人时,他有一瞬的愣神,随后便跪了下去,没有嚎啕大哭,更没有歇斯底里,似乎他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一个名为“隐忍”的大缸里面,只有那双紧握的拳头和两片有些稍微颤抖的两片嘴唇泄露出了些许。

    “大哥,对不起。”房遗爱哽咽道,他纵然伶牙俐齿,心里的万语千言却也只化成了这一句道歉,他想改变历史的抱负却害得一个丈夫失去了妻子,一个儿子失去了母亲。

    “遗爱。”李寒墨喃喃低语道,随后便放开了他,徒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李寒墨松开的那一刻,房遗爱便跌跪到地上,泣不成声。

    “遗爱,你走之后,母亲日思夜想,忧思成疾,不想她老人家成天盼念的重逢,竟成了诀别。”房遗直道,声音有些沙哑。

    李寒墨总感觉事情有些诡异,立即上前查看房夫人的脸色,又拨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

    “你在做什么!”房遗爱立刻推开了他。

    “遗爱,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夫人死得蹊跷,你想想,你离夫人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不到半年,半年前夫人的身体可是硬朗得很,若论忧思,墨发染霜尚可,可让一个本是身体硬朗的人这么快就身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李寒墨道。

    “你是说有人害我娘亲?”房遗爱惊道。

    “你想想,房夫人新丧,房府会遭受怎样的打击?”李寒墨道。

    “又是长孙无忌。”房遗爱恨恨地说。

    “是长孙无忌的人做的,可是你们以为只有长孙无忌一人吗?”房遗直站起来,转身对他们说。

    “莫非还有……”房遗直掩住了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地问。

    房遗直看了他们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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