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154 更新时间：16-07-01 12:03
在神力防御罩被阿弗狄忒击碎，吸血鬼浪潮般涌入马卡斯城时，尼尔在原地站了少许，向着与吸血鬼相反的方向飞去，飞向吸血鬼帝王所在的地方。同时，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美狄亚，死亡魔神美狄亚。
飞在空中的尼尔用余光瞥了眼魔神，而后收回目光，锁定远处的吸血鬼帝王，悄然勾起一丝微笑。
上一任吸血鬼帝王死在马卡斯城，同他一起灭亡的还有当时侵袭马卡斯城的无数高低阶吸血鬼，前往马卡斯城的所有诺菲里亚吸血鬼都消散在纯种天使血液写就的卷轴之下，其中也包括尼尔的哥哥。
尼尔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哥哥，但他总是听身为A级吸血鬼的母亲一遍遍讲起。母亲在说对方时，一脸的温柔缅怀，仿佛那个同母异父的兄长还在人间，只不过无法出现在她面前而已，而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对方的血统。
吸血鬼在继承恶魔血统的同时，也承袭了滥情的基因，因此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在吸血鬼中并不少见，而尼尔同母异父的兄长是个E级吸血鬼，即仅次于玛萨拉的长老。在整个诺菲里亚，E级吸血鬼也不过只有那么几十名，每一名都享受专属的吸血牲畜，受到吸血鬼帝王的高度重视。尼尔不知道母亲是以怎样的手段怀上了比她高一等级，流着E级血脉的孩子，但如果对方没有死于那场攻城，那么三百多年后的今天，就应该已经打入诺菲里亚内部，成为为数不多的上层吸血鬼之一。
而那，是尼尔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他甚至没能继承母亲中等吸血鬼的血统，而全然接受了父方身为纯种吸血鬼中最低等级的N级血脉。
除了兄长的血统，母亲还会不厌其烦地向尼尔说些已经过去，注定不能恢复的风光岁月，比如母亲曾说过一名E等级的吸血鬼拥有数十名吸血鬼小妾，每日一换，许久都未重复，这还不算他偶然兴起的滥交对象。母亲还讲过上层吸血鬼的宴会，讲过那些和吸血城堡地下室装饰毫不相同的巴洛克风格壁画，讲那些在灯光下会发光的水晶杯子，将那些一杯杯摆在长桌上，鲜有人拿起的自助血液。每当母亲说起这些，幼年的尼尔都无法理解，他明白那些吸血鬼语的每个音节，每个词汇，就是无法理解，而他最无法理解的是，竟然有吸血鬼对人血不感兴趣。
如果是他，无论那长桌上摆了多少杯人血，他都能来者不拒的全部喝干。
一滴不剩。
当幼年的尼尔扑闪着纯黑色的大眼睛，满含羡慕的说出这些心里话时，对面陷入回忆的母亲顿时噎住，向他翻了个白眼。她多么希望对面的吸血鬼是那个死于攻城的孩子，却知道这只是奢望。
因此身为中等吸血鬼的母亲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朝尼尔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低级吸血鬼就是低级吸血鬼。”
这句话，成了尼尔一生的魔障。
在后来，母亲终于抛弃了出生不到八十年的尼尔，另寻新欢。尼尔甚至不知道母亲何时离开，他只是知道当他醒来时，吸血城堡地下室的房子里空荡荡的，死寂，幽暗。
尼尔坐在椅子上，左手放到桌面，右手拄着脸颊，耐心等母亲的消息。他一直以为母亲同往常那样出去捕猎，直到一群人类转化的C级吸血鬼破门而入，笑嘻嘻地说出事实，才蓦地僵在原地，无法言语。
吸血城堡占地面积极大，相当于三分之一的马卡斯城，就连地下室也有两层，而诺菲里亚吸血鬼按照等级顺序自上而下住在指定区域，不同区域间禁止流通。当时的尼尔住在最下方，比他后来的地下室一层的房间还要低级。
一般来说，地下室二层是供C等级吸血鬼居住的，但凡有点自尊心的纯种吸血鬼都不会踏足这肮脏之地，但单靠一人之力抚养尼尔的母亲，只能住这里。
这些事情尼尔并不清楚，仅相当于人类八岁，还处于童稚的他根本无法接受母亲离开自己的真相，蓦地红起了脸，神情激动，向对面的C等级吸血鬼们大喊：“你们骗我！”
那些C级吸血鬼听后只是哈哈大笑几声，看向尼尔的眼光里满是贪婪和嘲讽。甚至有一个C级吸血鬼仗着自己成年人的身形，揪住尼尔还未张开的翅膀，将他提了起来。这还不够，那个吸血鬼还晃了晃手，使得毫无着力点的尼尔在空中荡了几下，手足无措地胡乱挥舞。
未成年的吸血鬼还没有能力收回翅膀，蝠翼骨骼也还未发育完全，无法借用风力飞翔，因此被提在空中的尼尔只觉得又怕又惊，脑子混沌一片，只能听到C等级吸血鬼们满是讽刺的大笑声。这笑声仿佛导火索，一点点引爆潜藏在尼尔心中的戾气，令他忍不住狠狠咬着唇，又凶又恨地瞪视周遭的C级吸血鬼。
吸血鬼嗜血的天性使得尼尔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在这群人笑够了之后，他们就会向吸食人类一样将他吸干，吸得渣都不剩一点，只能化作齑粉，最后消散在这又黑又肮脏的地下室里。因为对于这些C级吸血鬼来说，流着贵公子血液的他无疑是向上爬的最好阶梯。
尼尔眨了眨黑色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自己必须行动，越快越好，因此他停止挣扎，向揪住自己的C级吸血鬼勾了勾右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好奇心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是危险的，因此当C级吸血鬼满是疑惑的靠近时，尼尔蓦地张开嘴，狠狠咬住对方的脖颈，使出全力汲取鲜血，在不过几秒间将对方生生吸干。
毕竟就算是幼年的N级吸血鬼，其能力也比由人类转化而来的C级吸血鬼强。
这变化发生的极快，未等周围的C级吸血鬼反应，尼尔就“嘭”的摔在地上，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抓住散在地上的吸血鬼灰烬，放在嘴边，一口气吹散，一边直勾勾盯着对面的C级吸血鬼，一边又狠又冷的开口，“无论是谁，敢将我当做食物，就要有被我吃掉的觉悟。”
尼尔做出这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后，再没有C级吸血鬼敢将他当做可以随意吃掉的食物，因此尼尔靠自己的力量在地下室二层活到了成年，所谓靠自己的力量，真的只是字面意思，靠自己的力量出去攻城，寻找人类，在成年低阶吸血鬼口中抢食物，抢不到就饿着，反正身为吸血鬼的尼尔也饿不死，因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他会喝自己的血。
喝自己的血并不是件令吸血鬼崩溃的事情，最起码尼尔没有崩溃，他喝得很认真，绝不会在身上开出过大的伤口，而且他绝不会在手臂和腿部割伤口，因为逃命和攻击时要用到这些身体部位，所以他对这两者极为爱惜。一般来讲，尼尔喜欢在腰后侧，翅膀下方竖着割开肌肤，这不会过多影响他的行动，在接血时也比较方便。
通常来讲，春秋两季是食物最丰富的季节，特米瑞亚公国会派出大量的军队和皇商北上，载着食物和其他东西送到马卡斯城，保证号称特米瑞亚北部之盾的马卡斯城不会沦陷。对于吸血城堡的诺菲里亚吸血鬼而言，这是场美食飨宴，即便握有卷轴，又有军队保护的皇商会让吸血鬼们大幅死亡，却仍是阻止不了一群因饥饿而疯狂的吸血鬼，他们多是在皇商回内陆时动手，这不仅是因吸血帝王的命令，也是因为一旦马卡斯城因饥饿而破败，甚至灭城，处于极北之地，还未南下的所有诺菲里亚吸血鬼就都会先饿死。
从某种程度来讲，吸血城堡在有意识的不让马卡斯城灭亡，保证其人烟昌盛，六畜兴旺。
但三年前突然降临马卡斯城的天使打破了这种平衡，天使浩然的神圣气息使得马卡斯城及附近一些城镇受到神力庇佑，马卡斯城更是固若金汤，使得诺菲里亚吸血鬼再也无法从马卡斯城附近获得任何食物。这逼得很多低级吸血鬼不得不铤而走险，奔向更远的城镇掠取食物，疲于奔命，而尼尔正是其一。
这三年，尼尔仿佛时隔多年回到了幼时，虽然不至于凄惨到再次喝自己的血，但他再也没有吃饱过。更多的跋涉也就代表更多的食谷欠，但一次比一次稀少，一次比一次更难捕获的食物让尼尔毫无悬念地虚弱下去。而这虚弱在高级吸血鬼精神奕奕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凄凉。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这样卑贱？
就因为血脉？开什么玩笑！虚弱不堪的尼尔握住双手，靠在石墙上仰起头，艰难地凝望夜空，突然觉得抑制不住的悲哀，他不想死，不想这样凄惨地死去。
我想要变强大，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不想，被践踏在别人脚下！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太过虚弱的尼尔咳嗽出声。三十多个低阶吸血鬼们刚入侵一个小镇，在屠尽所有的骑士团，巡逻队和零星的吸血鬼猎人后，他们挨家挨户地吸干了所有人类，甚至就连之前灭杀的抵抗武装都没放过，但这点食物根本不够，每个低阶吸血鬼都没有吃饱。
饥饿令尼尔有些晕眩，凝视夜空的黑色双眼也呆滞无神，浑浊不堪，但他知道他的的内心其实是鲜活的，是跳动不息的，是不肯死去的。
他还活着，没有死，还坚强地活着。尼尔想着，无声握住右拳，狠狠锤了下地面，而就在他准备松开拳头时，一股强大狂狷，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气息蓦地从天空压下来，令尼尔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踉跄起身。
站稳后，无需四顾，尼尔就看到了对面立于屋顶的那两个人，或者说，两位神族。昏暗的夜色使得两个神族的身影模糊诡秘，几乎看不清形体的轮廓。
隔着半个街道的距离，即便视力良好如吸血鬼尼尔，也只看清了后侧神族白到诡异的服饰，这颜色在夜色和前方神族蓝色衣着的衬托下，更显吊诡。
尼尔并不知道对面神族是谁，但他知道他们很强，无法抵抗的强，就算诺菲里亚的吸血鬼帝王亲临此处，也绝对接不下对方的一招。
那是种，超脱于人间界的强悍。
想明白这点，尼尔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涎水，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刚刚还一起侵袭村庄的三十个吸血鬼此时悄然无声……尼尔用余光瞥眼四周，但黑漆漆的村庄里，并没有一个移动的身影，这使得尼尔不得不偏过头，想要确认那些吸血鬼的生死。
但未等他转头，那两个神族已在眨眼间来到他面前，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
神族急速的运动掀起了一道清风，当这道微风打在脸上时，尼尔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只瞪大眼睛盯视对面两个神族。
如果他们真的杀了那些吸血鬼，为什么要单单留他一条性命？
站在前方的是个拥有靛蓝瞳孔，靛蓝发色，就连服装也是深沉靛蓝的男子，但与其看起来无害无辜的清纯长相相反，尼尔从对方的笑容中问出了不怀好意的阴暗味道。
“为什么这么看我？”男子保持微笑，用食指带着水蓝色宝石戒指的右手捋了捋靛蓝色的秀发，最后停于胸前，整理逢有多层纯白蕾丝花边的颈带，看起来气定神闲，却又散发某种蛊惑的味道。
尼尔没有回答，因为就在他注视男子的刹那，位于男子身后，一身素白的少年突然转了转瞳孔，直勾勾地盯过来，猩红色的瞳孔里满是深沉杀气。
在少年望过来的瞬间，尼尔突然觉得心脏骤缩，如果不是他狠狠咬着牙，攥紧拳头，恐怕下一刻就在对方目光逼视下直接跪倒在地上。
那是种令人难以形容的恐怖感，而少年给人的感觉也难以形容。自出现开始，少年就面无表情，俊美无双的面孔仿佛死人般僵硬呆滞，只有瞳孔的间或一闪才让人明白他并非死物。内着一间高领白衫，外套纯白马甲，其下是白色长裤，就连扣带长靴都是白色的，唯有装饰于胸前的多层锁链为银色，自肩部出现，在心脏处聚集，一条条垂下去，更衬得少年冰冷凝滞。
少年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如果不是胸膛还微微起伏，持续呼吸着，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死尸。
“撒西薛，你吓到他了。”见到尼尔不自然的僵硬站姿，男子突然一笑，笑容甜美无比，就连语气都微微撒娇。
少年依旧面瘫，彷如僵尸，只是猩红的瞳孔颤了一下，瞥眼男子，而后将周身的杀意和气息藏起。
压迫感消失的刹那，一滴冷汗自尼尔的额头流下，而他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湿透。
“真是拿你没办法。”男子说着，又向少年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无奈，目光却是看向尼尔，笑容变为灿烂，“说说看，你为什么那样看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尼尔诚实摇头，咽了口涎水，在心里纠结许久才干巴巴地颤抖着开口，“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可以让我，变强。”
“哦？”男子微微眯起双眼，语音上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尼尔的双拳握得更紧，已然破音。其实直觉不过是个托词，尼尔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想为了追求力量就此一搏。
饥饿，奔波，蔑视，鄙弃，没有止境的黑暗岁月，如果要尼尔一生都这样活着……尼尔半垂眼皮，掩住深藏于黑色瞳孔里的深意，如果要他一生都这样卑贱苟且地生，不若干脆利落地让他去死！
男子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都弯在一起，说不出的清纯天真，但笑完后，他望向尼尔的靛蓝色瞳孔却微妙而深邃，透着一丝冰冷和危险，“你知道神的‘意志’吗？”
“你认为，所谓神的‘意志’存在吗？”
不待尼尔回答，男子就自顾自继续道，“它是这世界运转的轨道，但它并非，毫无瑕疵。”
“不，应该说它满是漏洞，而命运，也并非不可更改。”男子说着，浅浅微笑起来，笑得纯美恬静，从空中变出一根羽毛和一管鲜血，隔空递给对面的吸血鬼。
尼尔看了眼面前的东西，右手筋脉抽搐到疼痛。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也从不相信这世界有什么狗屁的助人为乐，大发善心，因为这么多年吸血城堡只教会了他一件事。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而且价值不菲，即便是果腹，也需要你拿命一次一次去拼。
这世界就是这样，冰冷，黑暗，混乱且不公平。而你，若想得到渴望的东西，必须要拼搏，再拼搏，拼命到不顾一切，牺牲所有。
盯视前方，尼尔看眼对面的神族，一狠心，蓦地伸出右手接住浮在空中的鲜血和羽毛。
而就在羽毛和鲜血落入吸血鬼手中的刹那，神族的身影渐渐模糊，消失，只剩下男子最后带笑的声音留在空中，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逆命者，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些东西，就是召唤魔神美狄亚的必须品，即美狄亚之羽和纯种天使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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