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山夜忆

正文  二十四

章节字数：2044  更新时间：22-11-04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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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如常，灼人的日头不再，渐渐的连午后也凉爽了些。要说有什么异样，就是客人一下少了许多，以往常来的客人也见不了几个，于是辛七辛九带了牌九，连着我也一同，常常和秦墨那边凑在一处玩。

    闲时我和秦墨聊起客人的事，秦墨吐露的意思是，是那桩伤人案子让城中的子弟们被敲打不少，大约真的是雷霆震怒，惹到了上面。加上今年天灾频繁，秋收必然不利，所以上下官员这段时日都在小心应承，生怕惹到事情。

    不过这些也不算多影响我们的营生，隔壁大街的妓馆可日日满座。因为周边城镇的富商因为商贾大会的原因都往京城中聚集，结果反倒让酒楼和玲珑大街的生意更加热闹了。

    再来的变动，就是馆中的两处闲院被馆主租借了出去，与几波人合伙做起了纸墨和玉石生意。玉石子铺在园中的西边，挨着园中与外界的围墙，要穿过竹林才能到，入口处做成假石林的高低起伏，穿过去是个云亭，落了一块“落石斋”的青漆匾，随后是鹅卵石铺的道一直延伸入一扇月洞门里，门里就是屋院。

    纸墨则敞亮许多，开在了西侧的一个旧门出口，重新修缮了一番，在临街道的地方另做了门户，把园中的入口隐在了厅堂之后做了暗门，算是隔离开来。院落上清出了一个十分宽敞的敞亮地方，光是笔墨就支了好几处的架子，做生意时将大门一开正好临着人来人往的集市，一踏入进来，各式样的文房物件堆在一处，一个庭院满满当当，也算是对外的生意了。

    开业时我跟着馆主去看了看，发现装裱也在其中，只是放在了堂屋之中，整个地方布局让我想起了舒城的旧书街市，一时还觉得有些亲切。也不禁又感慨起馆主的生意头脑，把这处园子的好处用的恰如其分，让人佩服。

    这期间韩柏未再来寻过我，我想着应该他近来是十分繁忙，不太有闲暇来找我。虽然有时也生出过要去探望他的心，可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该贸然的出现。

    这般的纠结几天，心情是一日比一日要低沉，沉闷起来连秦墨都来问我是不是身体不适。我这才觉得患得患失的不妥，眼下商贾大会就要临近，不如多放心思在馆中。于是就这样秉着小心一直到了跟着馆主赴会那日。

    商会一共七日至半月不等，主要是头三日要参会人去会馆领牌子。每日分发的牌子不同，每个牌子表示行当的不同，拿到的人登记在册，之后可去城中各个行会的主事处再细登记，后几日随后凭意愿前往商铺或造厂参阅，因为有些造厂设在外郊，所以各自时日长短不一，最后再由行会各自设宴款待后才算落幕。

    虽然这商会只有短短几日，可全国百姓来年的衣食住行全靠这些商人在会中的得益。怎样的衣料花色，怎样的酿造工艺，珠玉的款式，藩地引进的香料，农耕作物的植养，笔墨纸料的更迭，寻常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皆在其中。

    京城的商会二把手就是馆主那日提过的胡姓商人，名为胡开远，四十上下的年纪，声音浑厚正当壮年，长得也是人高马大让人颇有记忆，虽然说的一口的京话，但原籍并非京城，而是随着祖父来的这儿，听说是以烟草和皮料起的家，几十年的经营，买了许多地皮，光是手下的客栈和典当铺子就有十几家。

    馆主和他结识后性情上十分相投，时常相聚，这次馆主能入商会名单也是胡开远费了不少力气让馆主入会，而馆主扩张生意也是因为有这次大会的缘故。之后一连三日，胡开远亲自带着馆主结识商会中的成员，后面则是馆主带着我和邻馆的李秀去探访了不少书墨类造厂。

    李秀的年岁其实和辛七辛九差不大多，这会能跟着来，一是李厌不便来，二是秦墨没兴趣。

    我之前只觉得这人文静不爱言语，平日也就打个招呼，其他方面并不相熟。这一趟正好让拉进了一些距离。他同我说没想到他也能跟着来，这下不仅是长了不少见识，一连几日顿顿都有肉吃，心里高兴极了。

    这话让我笑的厉害，之前对他的影响有了不少改观。

    不过仔细想来，李厌他成日在外面跑，秦墨这人是个……该怎么说呢，虽然礼数到位，但毕竟身份不同，和旁人有显而易见的隔阂，所以李秀碰上他，大约更没什么话可说。看来还是辛七辛九热闹许多，怪不得平日也见李秀总找他们一起玩。

    商贾大会一晃就到了最后一日，这时几乎所有参会的人都显得很是疲惫，但见几个神采奕奕的，都是此趟已有了收获。午后商会设宴，馆主和一些会长在楼中落座，我和李秀散在外桌上，宴席散了之后我见没什么事情了就一个人先回了春色馆，李秀则被他留下，大约是之后那些人又有什么行程，也让他去历练历练跟着看看人情世故。

    回到园中我并未去馆中，这会日头还是灼热，吃饱喝足了身子的脾气虚浮，脑袋自然也就昏昏沉沉。加之这几日夜里睡的也不好，难得眼下闲暇，就回了住处，微微洗了把脸往床榻一躺，几乎是眼一闭就迷糊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的恍然，似乎是做了梦但记不起什么东西，还总是翻来覆去的醒，心闷气短地出着虚汗，最后口干舌燥，不得不爬起来去寻水。

    再之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真觉得人的光阴电光似的。

    立秋好似已经过了，木气短而金气渐盛。

    抬头望天，高空青远，不见白絮。

    枝上蝉鸣声嘹亮到几近凄厉，如同绝唱。

    匆匆忙忙的日子充实，让人没有余力耗费心念。

    但又盼望一场风雨，想让他随着风雨来到我面前。

    咚咚，咚咚咚……院门被轻叩。

    我起身走到门前，拉开木门后，正见着一身青衫的人将要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