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章节字数:3922  更新时间:16-07-01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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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何辉又做那个关于大海的梦了。他赤脚站在沙滩上,那个叫做周成飞的男生笑着慢慢向他走过来。

    何辉的老家靠近大海。他父亲本来是个当地鞋厂的厂长,小时候何辉享受过一段很短暂的优渥生活,想吃什么有什么,想玩什么买什么。在老师和同学之间他也很受欢迎。但不久,父亲的鞋厂却倒闭了。父亲自己开了一个小鞋店谋生,他们也从之前住的大屋子搬到了只有两个房间的公寓。何辉母亲在他很小时候就去世了,一直都是他跟父亲相依为命的。鞋厂倒闭之后,父亲的脾气就变得非常坏。不是饮酒就是赌博,晚上回来总是醉醺醺的样子,到处摔打东西。每次何辉都吓得躲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他自己也不愿意上学,因为老师和同学都不喜欢他。

    这么过了两年,到何辉小学毕业的时候,父亲却忽然重新振作起来,戒赌戒酒,甚至还计划戒烟。一天,父亲把一个女人领回来给何辉看,说这是他新的妈妈。继母带过来的还有一个比何辉小三岁的弟弟。弟弟叫做潘淼,长得很精灵可爱,虎头虎脑的,老是缠着何辉玩这玩那。何辉不孤独了,他把之前藏起来的所有玩具都给弟弟玩,有什么好吃的也给弟弟先吃。他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冬天总是钻同一个被窝。弟弟喜欢何辉给他讲故事,讲恐龙的故事时候,弟弟说以后如果有一条恐龙坐骑就好了。

    继母虽然并不喜欢他,但是也没有亏待他。而且还有弟弟,小时候的何辉感到是那么的满足,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

    但是父亲又开始赌博了,而且还偷继母的工资去赌,每天晚上,两个人都会大吵大骂,有次父亲甚至打了继母。每当他们吵架,何辉都会紧紧抱着弟弟,像怕有什么要把他夺走一样。

    像预兆一般,最怕的事情最后总是会发生的。继母还是带着弟弟走了。那是何辉上初二的时候,那时学校规定,必须住宿不能走读。何辉只能在周六日回家。那天星期五,何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平时继母早已经煮好饭一家人吃起来了,但是现在屋里空无一人,灯都没有开。何辉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弟弟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他找了好久才在一家人的牌桌边找到父亲,问他继母和弟弟去哪里。父亲红着一双醉眼没有所谓地说走了,都走了。何辉用力扯他,大声问什么时候走的,他们去哪里了?父亲被他扯痛,差点一巴掌扇过来,大叫昨天坐车走的,婚都离了,她不走我也赶她走,鬼知道她要去哪里?

    何辉瘫在地上好一会儿,边哭着边骑着单车到汽车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站里边空无一人。继母和弟弟是永远地不见了。何辉坐在路边,大声哭起来。

    后来何辉升上初三不久,父亲也在一个晚上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

    其实对于何辉来说,有父亲等于没父亲,平时父亲也没有管过他一点。何辉也不管他,他是恨父亲把继母和弟弟赶走的。

    何辉还没有成年,他父亲和母亲在这边又没有一个近亲属,负责的居委会就给他申请了低保,周六日不住校的话就在居委会里面搭食,饭钱则从低保里面扣。

    那天周六中午,何辉像往常一样,拿着饭盒走进居委会办公室,坐在旁边的办公桌吃起饭来。菜只有两个,通常是一小碟很腥的蒸猪肝或者一个咸蛋,再加上一个居委会里的人中午吃剩的发黄青菜。

    中午居委会不用上班,好几个大妈已经围坐在对面的办公室那里打起牌来了。

    何辉正吃着,忽然有个人大咧咧一下子坐在他对面。他抬头一看,是个男生,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不过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衣服是个骷髅头,整个人流里流气的。

    “你吃的是猪食吗?”那男生不客气地说。

    何辉抬头惊讶地看他。

    “走吧,带你去吃好东西!”他说着一把拉起何辉,上了外面一辆改装过的女装摩托车,开起来会发出呜呜的怪叫声。那男生说自己叫做周成飞。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何辉问他。这附近的初中只有他们学校。

    “那烂学校不读也罢!”周成飞啐了一口。

    来到一个大排档,周成飞豪气地点了两个粥和两碟炒粉炒面:“吃吧,请你吃!”

    何辉吃了个肚皮鼓胀。吃完后,周成飞才告诉他,吃饭的钱是他偷回来的,现在何辉也成偷钱的共犯了。

    何辉想共犯就共犯吧。反正他在学校读书又差,班上几乎没有一个人跟他玩的,周成飞却请他吃东西,让他坐车后面,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

    后来,何辉就总是跟着周成飞逃课了,逃得太多,何辉干脆就不去上学,整天跟着周成飞混。不过何辉身材矮小、胆量更小,打架也打不过,学也学不太坏,周成飞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其他的小混混都说他是周成飞的小跟班。周成飞搂着何辉的肩豪气地说会罩他一辈子。从那时候,何辉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一天,周成飞来找何辉,说愿不愿意跟他走。何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两人来到隔离县的那个最靠近大海的小镇,镇子就在海滩的旁边。每到节假日海滩上都涌满了从其他地方开车过来游玩的旅客,周边的各种渔家乐和民宿非常兴旺。

    周成飞带着何辉到了他远房老表家开的渔家乐打工,两人说定赚够钱就去环游世界。

    不说对于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即使是一个大人,那里的工作也是非常辛苦的。每天六点多钟就得起床打扫卫生。然后何辉要拿着一个写了渔家乐地址方向的纸牌站在路边一整个上午,一有客人上岸或者开车路过就要上前去拉客。站这么半天,毒辣的太阳不知道晒掉了他多少层皮。况且他人小力薄,往往被其他揽客的人挤到外面,回到去就得挨老板的一大顿臭骂。

    他和周成飞就住在渔家乐上面的一间小阁楼里。一张老板丢在那里的破烂双人大床,随便抹抹就睡了。

    那天中午何辉正趴在那里睡觉,上午太阳晒得他几乎都要晕眩了,模糊中他感到有人把手放到他的背上,慢慢地抚摸着。

    “干什么?”何辉皱眉看着周成飞。

    周成飞脸上有点红,看着他:“你背上都晒伤了,我帮你涂点防晒油……”

    过了一会儿,何辉也喘起气来:“别这样……”

    “为什么?”周成飞低下头来,脸几乎贴着他。

    何辉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眼里都是幽深的,这么盯着他,让他无法抗拒。

    周成飞的手伸过来,握住他。何辉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像被最炽热的太阳晒得失去了意识。周成飞压在他身上,热气吐在他的耳侧,问:“爽不爽?”

    何辉红着脸没有说话。

    那之后,尽管白天忙得半死,但是晚上他们有另外的快乐。周成飞知道得多,有天夜晚还带了何辉到附近一个小巷子里隐藏的录像室。最后,是周成飞拉着手软脚软的何辉出来的。他们在那个小阁楼里胡天胡地的,不知道时日过。

    竟然就这样熬下来了三个月,不但工作辛苦,老板还动不动就对他们破口大骂,而且工资也只是发一小半。何辉跟周成飞说想走,到其他地方打工还好一点。

    周成飞说他们还未成年哪个地方会招,况且去其他地方打工还不是一样?

    何辉看他闪闪烁烁的眼神,很想问他这几晚都去哪里了,怎么整晚都不回来。周成飞已经先开口问他有没有一百块,借来用用。

    何辉咬咬嘴唇,把钱从包里拿出来给周成飞,借了这么多次,周成飞可是一次也没有还过钱。周成飞拿了钱,拍拍屁股就出去了。

    何辉在那张破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已经变淡了。何辉想到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一个录像带,在何辉感到几乎呼吸不了的时候周成飞却大叫恶心。何辉那时候就隐约知道他们并不是同一类的人。

    何辉其实是大约知道周成飞去的哪里。后面村子里有个桌球室,那是周边混混聚集的地方。他们在那里抽烟、喝酒、打架,但是周成飞已经不愿意像从前那样带上何辉了。因为何辉很蠢很钝很闷,会阻碍他。

    使何辉觉得更加难受的是,当何辉把他弟弟的事情告诉周成飞,周成飞却嘲讽地说了很多非常难听的话。

    何辉见过他跟一个女孩子混。当时他就站在海边举着那个笨重的纸牌揽客。周成飞却跟着那个女孩在海边玩得非常高兴。女孩的脚链掉了,周成飞捡起来抓着女孩的脚慢慢给她戴上去,然后凑过去对女孩又亲又摸。

    那天,周成飞忽然半夜回来。他从背后搂着何辉,亲昵地抚摸着他后颈的皮肤。何辉醒了,拿手指戳戳他的手臂,心里却有点高兴:“你不睡觉啊?”

    “我明天跟老板请假回家去看看我妈,你跟不跟我回去?”周成飞对他说。

    “哦,好啊。”何辉也很久没有回家了,虽然家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第二天周成飞开着那辆摩托车把他载回家。门锁都没有坏,只是屋里都是灰尘,一片死气沉沉的。

    周成飞跟着何辉进屋,走来走去探头探脑。

    “那里面有什么?”周成飞指着何辉父亲卧室的那个保密柜问道。

    何辉有点奇怪:“没有什么啊。”

    “打开来我看看。”周成飞说道。

    何辉看他那脸色,有点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叫你打开那个柜!”周成飞面无表情地说。

    “里面真的没有东西。”何辉哭丧着脸,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这样对他。

    周成飞粗鲁地把打开了的柜子里几串一看就知道是假的珠链扯出来,珠子噼噼啪啪散了一地都是。

    “你家以前不是很有钱吗,把值钱的东西收到哪里去了?!”周成飞生气地到处乱翻乱找,随手就把台上的东西摔到地上。

    “真的没有!”何辉叫着上前去阻止。

    周成飞用力推他,何辉一脚踩在那些珠子上,头一下子撞在茶几,剧痛使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等得何辉昏昏沉沉醒过来,屋子里已经一片黑暗,外面狂风暴雨怒吼。周成飞已经不见踪影,所有东西狼藉不堪。

    何辉缩在从前的房间里瑟瑟发抖,他头上起了个大包,一碰就发痛,屋里早已经断电了。那刻,所有的恐惧、惊慌、委屈和难过一起向他袭来,何辉哽咽着大哭出声。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老板打来电话大骂,说一大早死去哪了,是不是不想干了?何辉疲惫地说不想干了,挂掉了那个两百块钱买回来的旧手机。

    下午他搭车回去那里,跟恶声恶气的老板结了工资。工资没有全额,说他这个月没有做足够,扣了一大半。有个路过的男人看到何辉大叫,说周成飞早上回来说他死了,借了大伙的钱不知道逃哪里去了。何辉漠然地走开。

    他没有回家,只是想走得远远的。当天就买了张车票,离开老家了。

    这么多年,何辉就一直这样无根地漂泊着。干过各种卖体力的活,后来进了工厂,那是最稳定的一段日子了。但是因为车间那架老旧的机器,他失去了几乎一大半的左手。他拿了跟工厂协商的两万块赔偿就离开了,然后流落到这里做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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