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忧无虑

章节字数:4877  更新时间:17-06-03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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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风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穿上衣服出去散心,但打开门就是一股没来由的秋风,吹的他有些直不起身,他轻轻的关上门,先在操场上踱了一会儿步,又跑到花园小道散心,偶尔会被几个勤务兵的电筒射到,殷切的打招呼,于是他撒谎说自己睡不着出门走走,这让他感觉很烦。

    余雷,突然他的名字再次闪过,晁风真的很想看到他,闻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抱着他诉说,接着,晁风疯一般的冲向医院,他知道是那家医院,当军医来的时候,他就刻意的留意了他们所在医院的名字,他一口气跑了十公里路,身上的汗水流个不停,但夜风突然就变得温柔,不再干燥,湿漉漉的像人的嘴唇,很清爽。来到住院楼,他停住了脚步,上去势必被余雷的父母发现,他不想,因为爱情就应该不顾一切加上偷偷摸摸才有味道,可不上去,又怎么偷偷摸摸和他联系了,那么他来这里也就没有了意义,或者有意义,但这样的意义只在于他,而不在于他们。

    十分钟后,后背被一个胸膛紧紧的包裹,他先是一震,但很快熟悉的感觉让他镇定。

    余雷抱着晁风,头倚在晁风的脖颈上,温柔的吻着他。

    “余雷,”晁风轻轻的呼唤,“你怎么在这?”

    余雷的微笑化为一道清风,“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睡不着,出来散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

    余雷憨笑璇玑侧过晁风,正面抱着他,“我也是,我也睡不着,我也想你。”

    晁风仰望黑灰的天空,乞求路过的神明,我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没有什么可以听的,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和嗅的了,神明啊,摆脱你,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把感觉保留下来就好。

    俩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周围安静的都能听到死神的窃窃私语,这里和墓地一样,都是阴阳交汇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这里活人多于死人,那里死人多于活人。

    “小时候我很怕来医院,不是怕打针吃药,而是讨厌这里的味道。”余雷搂着晁风说。

    晁风很享受的靠在余雷的怀里,打了一个哈切,终于有了些睡意。“我也不喜欢医院,白天的医院。”

    “白天的医院?”余雷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嗯,”晁风慵懒的抠着余雷的手指,“白天这里太吵,现在很好很安静。”

    很长时间,余雷都没说话,晁风有些睁不开眼,他抬头望去,余雷的眼睛深邃没有焦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奶奶。”

    晁风继续抠着余雷的手心,“你见过她吗?”

    余雷摇头,“没有,我爸说他很小的时候,奶奶就走了,不过很安详。”

    晁风眯着眼,“那就好,”不管怎么样,安详就意味着解脱,生人解脱,死人安详。

    余雷渐渐身体松弛下来,也许是也困了。“那我们的爷爷,你说,他们这关系到底,哎呀,我也说不清,总之想想就闹心,我不希望他们有谁再来医院这地方。”

    晁风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当局者迷。”

    余雷来了兴致,“那你说说。”

    晁风摇着头笑笑,“几十年的情义,为了那点自尊和自己过不去,折腾了半辈子,到头来你死我活,就像王连辉和郝连章,只不过爷爷们把事情放的太大,不好收回来罢了。”

    “那你说怎么办?”余雷问。

    “不用管,这种事我们小辈做什么都是错,越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越好面子,所以不要问的太过,顺他们意就好。”

    余雷依然面色凝重,晁风知道他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就又说:“你有什么就说吧。”

    “我觉得我爷爷还有事没说。”

    晁风耸耸肩,“你爷爷喜欢我爷爷的事。”

    “你怎么知道,你爷爷说的?”余雷抓住晁风的胳膊使劲的摇。

    “不是,我猜的,”晁风看了一眼大楼,“你的爷爷什么都承认了,干嘛还要选择死,应该不是愧疚,而我爷爷也一直在逼他说什么,可你的爷爷就是不说,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就猜了一下,没想到你也这么想。”

    余雷点头,“其实我觉得,我爷爷喜欢他大哥,只是所谓的喜欢,而在他们的叙述中,我隐约的感觉到爷爷喜欢的其实是你的爷爷,而且你的爷爷也喜欢我的爷爷。”

    晁风笑道,“你怎么知道?”

    “就凭我爷爷一流浪汉能和当时贵为少爷的你的爷爷睡一屋,杨爷爷和二丫头在一起,你的爷爷没追究,我爷爷犯错,你的爷爷这么多年没一枪打死他,还有就像你说的,我爷爷宁愿死都不说实话。”

    晁风搂住余雷,“你说这是不是就叫隔代遗传啊?”

    余雷楞了一下,“宝贝儿,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最后不还是选择和其他人结婚吗?我们就不行,那是换了别人,我肯定硬不起来,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

    晁风轻轻的给了余雷胸口一拳,“你能不能正经些?”

    “反正我离不开你,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可以随便分开,再找个人结婚生子,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嗯,我知道。”

    余雷再一次抱住晁风,感受胸膛传递过来的温度,“宝贝儿,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你说,我们这一闹,会不会更难走了?”

    “不知道,”晁风看着没有星空的夜晚,“我最担心的还是我妈,我爸不同意,我妈招数一大推,今后我们一定要小心。”

    “那我爸妈这了?”

    “你放心,我觉得你爸妈不会再难为我们了。”

    “你怎么知道?”

    “直觉。”

    余雷叹息,“我还以为你有证据。”

    晁风将整个身体靠了上去,“让我睡一觉,明天给你找证据。”

    四周由宁静转变成了恬静,医院也变得可爱起来,还有短暂的三小时,这里就将再次化为吵杂的市场,病人是买主,医生是卖主,交易的是用来续命的药,然而人的天数到了,神仙都就不活,更何况是普通的药,就像爱情,说个谎言编造一段事实,就可以继续过麻痹自己的日子,继续完成没有爱情的爱情,但是爱情的大限到了,怎么挽回都是无济于事,更何况拿那些谎言来搪塞。

    早上吃过早饭,余雷打包好一些粥给父母带去,不过医院的粥确实很难喝,难怪病人一般都不想吃饭,正想着,晁风的手机响了,光是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只是嗯。

    晁风放下手机,余雷问:“出什么事了?”

    “是我爷爷打来的电话,”晁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让我来转告你的爷爷,不要来找他,也不用去祭拜谁了,一个人过完最后几年就行了,他和老四也乐的自在,日后他们归了根,也与你爷爷的坟不相往来。”

    “这么绝。”

    晁风耸耸肩,“莫管,你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有些事需要他们自己想。”

    “那你打算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复述。”

    “那当然,治大病就的下猛药。”

    余雷摸着下巴,“不会药力过头了吧?他可是我爷爷。”

    晁风哼笑,“你的爷爷心里素质好着了,连枪都敢对准自己,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余雷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晁风,“瞧你那小家子气,走了。”

    晁风立即扑窜到他的背上,“你还敢数落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一路欢声,终于掰开了几天来的愁闷。

    余雷推开病房,就看到醒了的爷爷正和他老爸说话,看起来还算平静,多少心里安稳了些。

    “爷爷爸妈,我买的粥。”

    显然他们的目光不在余雷的粥上,而是门口立着的晁风,他正温柔的微笑。

    “你来了,快进来坐。”张莉笑盈盈的起身。

    晁风给了余雷一个眼神,大方的打招呼,“干爹干妈,我是来看爷爷的。”

    余世荣故意侧过脸看向窗外,好像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

    余世荣没有回答,却听到了余啸天的声音,语气明朗没有起伏,还带点释然的味道,“没事了,你们放心吧!”

    余雷看到父母的态度如此明朗,竟有些想落泪的感觉,心却明亮的如同太阳,阴暗终于一去不复返。

    “爸妈你们也累了,喝点粥吧!这是我和晁风特意为你们买的花生玉米粥。”

    张莉笑笑就伸手去接,转过头对余世荣说:“爸您也吃点吧,昨晚也没吃饭。”

    余世荣显然已经被窗外的景色所迷倒,周围的一切都被他隔阂开来,孤独的享受着出生的太阳。

    余啸天见父亲没有回应,轻轻的拍了拍被子,“爸,吃点东西吧。”

    “不想吃。”

    晁风已经走进余世荣,心里带着怨恨,既然不想吃,那就中午晚上也别吃了,谁叫你让余雷饿了三天。

    “爷爷,我爷爷有话让我给您说。”

    余雷连忙抓住晁风的手,“吃完了再说。”

    晁风笑笑,“空腹有力病情处理,”然后很顺溜的把原话复述了一遍,静静的等待着火山的爆发,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只有余啸天和张莉莫名的眼神,晁风尽量不去看,而是把所有的情绪都给了余世荣,这是你对余雷所做的报应,也是你的救赎,怎么选全在你。

    又一刻钟还是平静,晁风抿嘴一笑,拉过余雷的手,“爷爷我和余雷去买点水果,您慢慢想,那干爹干妈我们走了。”

    关门的一刻,终于听到了该来的动静,余世荣把周围能砸的都砸了个遍,余啸天和张莉怎么拦也拦不住,索性就让他痛快的砸,痛快的落泪。

    “真好,又是我一个人了,大哥,你怎么就不带我一块走。”

    余雷和晁风在外听的明白,余雷要冲进屋,晁风一把拽住,“排毒阶段,谁去都没用。”

    “你心眼怎么变的这么小。”余雷着急的皱眉。

    晁风冷脸,“还不是因为你,你要不乐意,我就对别人这样。”

    余雷一秒受到了双重打击,病房里和病房外都让他恼火,于是一把牵起晁风的手,大步往外走,烦一个就够了,另一个不管了,反正也不敢管管不了。

    晁风再次爬到余雷背上,“我们去哪?”

    “买水果。”

    俩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再次进病房的时候,已经不止是三个人了,而是一大群,也不知道这些首长,是那得的消息,来探病的已经不能用络绎不绝来形容,而是蜂拥而至,比地铁上下班高峰期还要拥挤。

    晁风和余雷看到农谷,农谷也看到了他们,大家都笑的意味深长。

    “我还以为躺着的会是余师长,没想到是余老首长,你们俩出息了。”

    余雷摸着后脑勺,“也不全是我们的错,我们最多只占百分之二十。”

    “哦?”

    “我们只是导火线,或者余爷爷想躺在病床上得一个契机。”晁风说。

    余雷立即用胳膊推了一下晁风。

    “师傅您进去坐吃水果,我和晁风刚买的。”

    农谷摸摸下巴,“你们这样进去,确定老爷子不会再犯病?”

    晁风挺直腰杆,“不会。”脸上有泛红的笑容。

    农谷微笑着拍着两人的肩,“好,祝贺你们,不过再部队你们还是要安分点,别找麻烦啊。”

    “嗯,谢谢师傅。”

    晁风再一次看到余世荣的时候,他已是一脸和善的笑,对来的人,无论大小官职一律客客气气,还不停的说自己的身体已没问题,下午就可以出院,还露出一副还要活一百多岁的样子,简直像个老顽童。晁风很是钦佩,能带着军人的刚毅,领导的谦虚随和,还能把真正想发泄的事抛在脑后,也着实不简单了,但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玻璃碎片,暴露了他正颤抖的脸部肌肉。

    “爷爷吃水果。”晁风故意拿了一个削好的苹果。

    余世荣满意的接过,边吃边点头,“甜。”

    晁风腹诽其实是想扔在地上吧。

    终于送走了所有人,而在这期间晁风和余雷轮番喂余世荣东西吃,看着他一脸不想吃又吃的爽快的模样,很有喜感,不过吃饱了有力气了,人也走了,就要继续摔东西了,而且送来的礼足够让他摔个痛快,这次没人再拦他,毕竟发泄出来总比憋着好。

    吃完饭加摔东西运动,余世荣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喘气声均匀而且粗重,他指着晁风,手还微微在颤抖,“哼,你小子好,像你爷爷和二丫头睚眦必报。”

    晁风笑眼弯弯,“爷爷病也好了,也该出院了吧!其实我爷爷挺怀念以前的,他说那么多气话,也只是在意你半辈子都没找过他,而且他怨的也不是你,而是你把责任都推给了时间,更何况死也不见的能一了百了,所以您就认个错吧!”

    “休想,不可能,你们也不可能。”

    晁风摇头,凑近余世荣的耳朵,对方只是微微的震了一下,就没有动,等晁风重新回到余雷的身边的时候,他含住了泪水。

    “爷爷,这样可以吗?”晁风说。

    “哎!”余世荣想泄了气的皮球,又仿佛回到了初见,白长衫红棉袄和他脏兮兮的烂衣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我重来都没正视过。”

    “那您的意思是?”

    “算了,我认错,本来就是我的错,只是这些年我一直想要个说法,不过最让我懊悔的还是死了那么多的人。”

    晁风正色,“这样就可以了,您也不必再烦心了。”

    “我不信命,命却没有饶过我。”余世荣走下病床,“出院吧!”

    晁风微笑着拦住余世荣,把他重新扶回病床,“让我爷爷和外公来看您吧,他们也不是全无过错。”

    出了医院,余雷揽过晁风的肩,把他揽在怀里。“你刚才在我爷爷耳边说了什么,他怎么立马就消停了?而且转变的那么快。”

    晁风一副你崇拜我吧的样,捏捏余雷的脸说:“我告诉他世界上有一种友谊和爱情一样,能够天长地久破镜重圆,你们放不下面子,是因为你们爱的还不够深,抛下所有,你们还是兄弟。”

    余雷打了个寒颤,“这么肉麻。”

    “当然不是,我就想告诉你就是这个理。”

    “哦。”

    事情慢慢向好的地方发展,期初是晁靖和杨慧蓉来看余世荣,后来杨言胜也来了,最后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人,他的兄长晁文生,他们的情义依旧在,剩下的时间他们终于可以变回小的时候,变回无忧无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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