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章节字数:4382  更新时间:17-10-06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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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過後,雄哥死了的消息很快的傳遍整個東郊。他光裸著身體死在自己的屋裡,連帶兩個手下也死在門口,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而已。沒有人親眼看見,甚至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只知道他在臨死之前,慣例叫了那名少年過來。這少年看起來弱不禁風,身手也不怎麼樣,在雄哥死後也跟著消失無蹤了。

    廢墟中依稀有些風聲出來,有人說是那少年深藏不露,親手殺了雄哥;也有一種說法是有人看上少年,橫刀奪愛,這才才殺了雄哥。各種版本都有,卻沒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而唯一知道兇手的三個人,卻被左夜嚇破了膽,連一個字都不敢透露,深怕他會回來找自己算帳。

    幾天之後,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了。在這個聚集大量罪犯的地方,最不缺殺人放火這種小事,既然都沒有人承認自己殺了雄哥,那麼重新劃分勢力範圍便成了首要的事。在群龍無首的狀況下,東郊亂了幾天,很快又推出了新的老大,依照新的規矩繼續下去。

    左夜聽說了這個消息,沒有表示任何關心。他其實並沒有真正離開東郊,只在邊緣的一棟廢棄小屋裡待著,畢竟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一個月,要再換一個新的環境,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風波,也更容易招來魔門的人。在他還曾是魔門殺手的時候,也曾經為了等待目標出現,而在同一個地方埋伏超過一個月以上。跟那時候比起來,現在這樣的日子,反倒沒什麼辛苦的。

    養了半個月,他的傷勢以很慢的速度痊癒,至今也幾乎算是全好了,卻因為拖得太久,留下一道明顯的傷疤。少年覺得很可惜,左夜卻並不在意。

    這日,傍晚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少年手中還提著食物跟水,見雨勢越來越大,也少了平常對周遭的戒心,急忙就往屋子的方向跑。全然不曉得在他的身後,有一個躲在暗處的人影注視著他離去的方向,默默的跟了上去。

    少年回到屋子的時候,左夜正坐在屋子的隱蔽處,看向外頭的雨。長年的習性讓他保持一個良好的習慣,不會輕易曝露在由外頭可以窺見屋中的任何角落。他看見少年推門進來,放下手中的東西,才轉身去關上門。

    這些都是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左夜卻從開闔的門縫之中,瞥見一道細微的反光。他知道那是什麼,只有橡膠或者皮革才會反射出來那樣微弱的光芒,大約猜測估計是望遠鏡之類的物品。他開口跟少年說話,一切如同往常,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天黑之後,左夜說是有東西留在舊的地方忘了帶走,要回去一趟。除了離開先前待過的地方之外,這段日子裡,左夜雖然顯少外出,但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少年並沒有懷疑,只淡淡應了一聲,便留在屋子裡。

    左夜走出屋外,卻並未像他所說的那樣,往舊的地方走去,而是在走過一段街道之後,轉身繞入一條小巷裡。

    自他踏出屋外的那一步開始,便十分確定有人跟在自己身後,即便對方隱藏的相當好,但在極為安靜之下的腳步聲仍是瞞不過左夜的耳朵。

    那巷子越走越窄,走至最後,便見一棟已經倒塌的舊房子橫躺在路中間,磚瓦碎石完全阻斷通行。

    左夜站在那堵牆之前,也沒有回頭,就這樣站了一會後,才緩緩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似,就像我們第一次在死巷裡見面的時候,白若暘。」

    周圍一直都很安靜,直到左夜說出那個名字出現時,才隱約聽得那個藏在暗處的人影無聲的嘆了口氣,慢慢走了出來。

    月夜下,另一條拉長的人影映在地上時,左夜轉過身來,看見一身黑衣的白若暘。

    他們之間的再次會面非常平靜,沒有一點火藥味,甚至沒有大打出手。左夜以為自己會立刻動手的,但是卻沒有,心情竟然異常的平靜,「你的動作比我想像中的還快。」

    白若暘一聽,便聽出了蹊蹺,「你是故意引我過來的?」

    「你說呢?」左夜的話裡帶著讓人猜不透的意味。

    「……邪火帶回來的那隻耳環,是你的意思?」白若暘立刻就猜出真相,隨後不太確定的問:「左夜,你是……想找我報仇?」

    左夜輕輕的道:「不應該嗎?」

    白若暘看了他一會,神色複雜,沉默片刻後才道:「你也是個殺手,應該能察覺出那一槍,我不是真心想殺你。」

    「但你對我開槍是事實,你欺騙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左夜不再說下去,轉而說道:「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留在魔門究竟有什麼目的?」

    「如果我告訴你,你就願意跟我走了嗎?」白若暘不答反問。

    左夜聽見這樣的話,卻是緊皺眉頭。

    白若暘卻未等他回應,直接坦承道:「我是個警察,一直都是。」

    左夜震驚的睜大了眼,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真相便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刃,殘酷的將過往的記憶都切割成碎片,一點也不留下。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連同他的感情也是……

    這句話就如同炸彈的引線,強烈的被扯斷開來。左夜突然緊握拳頭,身體猛然向前衝去,背叛與恨意都像是在這一瞬間被激發至極點,出手毫不留情。

    白若暘像是早已預料到了,沒有繼續解釋,只是擺出防禦的姿態。

    兩人都是訓練有素的頂尖高手,一招接連著一招,短短十秒之內,已變招拆招了數十次。除了初見面那次之外,這還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敵對。畢竟曾經共同行動過,白若暘的身手如何,左夜心裡還是有底的。但此時此刻回想起來,他像是從不知道白若暘的極限在哪……

    剎那走神,白若暘的拳頭已逼近眼前,左夜反應極快,驀然反手擋下,一瞬間,竟覺得這對招有些熟悉……

    左夜無暇細想,抬手再攻。他一向是擅於速戰速決的人,一個短接之後,突然翻身躍起,迅速自腳根處抽出闇紋刀,拇指滑開皮套,鞋底踩著牆壁藉力側身一揮,淡淡月色映在並不明顯的刀光上,在空中畫出一道漂亮的致命圓弧。

    白若暘早已警覺到危險,突然退開兩大步,但仍未完全躲過攻擊,脖頸處被完美的割出一道血絲,不甚明顯的滲著血。如果再遲一秒,氣管就會完全被割斷,當場喪命。

    下手真狠。白若暘這才真正意識到左夜確實是想殺死他,不由得苦笑。

    然而他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左夜已經舉刀再攻擊過來。白若暘表情一變,竟也認真起來,在闇紋刀直直刺向自己的時候,竟用更快的速度握住左夜的手腕,往側一轉,闇紋刀頓時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樣奪刀的手法似曾相似,左夜終於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你注意到了。」白若暘的聲音先傳了過來。

    「你怎麼會知道與謝玄同樣奪刀的手法?」左夜幾乎不敢相信的問。

    白若暘不以為意,「你知道謝玄的武術其實不怎麼樣嗎。」

    「怎麼可能。」左夜記得那人身手俐落,幾乎與自己不相上下。

    「因為那夜在黑暗中與你對打的那個人是我。」白若暘直視左夜,坦承真相,「後來拿槍那個才是真正的謝玄。」

    白若暘的手還緊握住自己的手腕,左夜卻沒有想到要掙脫。這麼說,當時的白若暘與謝玄就已經串通好,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

    「你想得沒錯,我與謝玄是朋友。」

    這句話又如同一道驚雷,將左夜整個人震住了。過了一會,左夜終於想起要掙脫自己的手,拳頭一握,大力的就往白若暘的臉上打去。

    白若暘明明就躲得過的,竟然也不閃避,就這樣結結實實的讓左夜揍了一拳,整個人退了數步才停下。他抬手撫過嘴角的血,甚是溫柔的問道:「氣消了嗎?」

    左夜微瞇雙眼,語氣冰冷道:「你故意激怒我。」

    白若暘並不否認,「至少,現在的你比較能夠聽得進我說的話了。」

    「我並不需要解釋,你也不必多費口舌了。」

    「就算這樣,我還是要帶你走。」白若暘依舊固執而堅定的說道。

    「恐怕你做不到。」

    「若真要打的話,你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左夜淡淡應了一句,突然就從身後掏出一隻黑色槍管,抵在白若暘的胸前。

    白若暘似是沒料到這樣的發展,動作瞬間一停,他看了看槍口,又看向左夜,突然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你真的打算殺我?」

    「你知道我最後一個開槍殺的人是誰嗎?」寂寥的黑夜之中,左夜對上他的眼睛,慢慢開口說道:「是我養父。」

    左夜想了想,又補充道:「這是組織為了測試我的忠誠,而做下的安排。」

    「這就是你往後不再用槍的原因?」白若暘問道。

    左夜點點頭,接著道:「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抵觸的,甚至只要一拿起槍,就會想到那天的情景,以及那個人死去的表情。但是,習慣這種東西是一種更讓人容易瘋狂的致命毒藥,只要一天沒有摸到槍,我就開始渾身不對勁。」

    左夜說到這裡時微微皺了眉,才又繼續道:「之後,我幾乎是強迫自己帶在身上,就算不使用它。而為了不妨礙任務的進行,我開始改用刀,這對一個長期持槍的人來說,無疑是吃盡了苦頭。為了不拖累同伴的後腿,我在私下進行許多體能上的訓練,將近有兩年的時間,每天從深夜到凌晨都不間斷。這段期間,我竟意外發現我從前持槍時的許多破綻,不知該說是因禍得福呢,還是什麼………」

    說到這裡,左夜苦笑了下,「後來,道上便開始有人傳言我已經無法再拿槍,而那時確實已有一陣子,我不再拿槍殺人。」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一眼白若暘,「於是,我便順應那些人的期望,做一個無法開槍殺人的殺手。而實際上如何呢,你知道嗎?」

    白若暘認真的看著他。

    「其實我早已經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懼,甚至跨越以前無法突破的瓶頸。」左夜諷刺的拿槍抵了抵白若暘,「你可以用你的身體試試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我相信。」即便白若暘已經猜到,神色仍是平靜,「所以……為了不讓組織再度對你起疑,寧可做個半調子的殺手是嗎。」

    左夜微微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說你父親的事,但我曾經懷疑過,像你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甘心受人控制呢。與你相處越久,不過越加深了我的懷疑罷了,所以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尋找一個機會,一個能夠徹底剷除魔門的機會。」

    左夜聽聞這句話,隨即冷冷的瞪視著他,「白若暘,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被我說中了是嗎。」白若暘此刻竟似無畏的向前踏出一步,讓槍口完全抵在自己的心臟上,「做得到的話,你就開槍吧。」

    那人意料之外的反應讓左夜皺了眉。他揚了揚手中的槍,再一次警告道:「別動!我真的會……」

    白若暘卻無視他的威嚇,再一步逼近,竟將他連人帶槍給逼得後退。他緊緊盯著左夜,那目光很是複雜,有些無奈,有些明白與了然,還有並未掩飾的感情,而後才輕聲道:「我開那一槍,是為了讓你順利脫離魔門。」

    「不可能……」左夜表面上不信,但抵在他胸前的槍已有些微微動搖,「你騙我……你根本沒必要這麼做……」

    白若暘盯著他的眼睛,「那你說,我跟你無怨無仇的,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設計你,甚至假戲真做。如果只是要搞垮魔門,還有更簡單的方法不是嗎?」

    「……」

    白若暘見他陷入思考,再道:「左夜,我說過總有一天要帶你走,不是騙你的。」

    左夜抬眼看他,似乎仍不能明白,「你為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我一直都是認真的。」白若暘說完,突然伸手打掉左夜手上的槍,將人推到牆上,狠狠的吻住他。左夜掙扎幾下,全都被壓制回去,他側過頭去避開,又被轉了回來,被迫接受這近乎狂亂的親吻。

    白若暘在他的唇間重重吸吮幾下後,突然伸手在左夜背上用力一擊。左夜只感覺身體一軟,全身無力的倒了下去。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大意了,懊惱著惡狠狠的道:「……我剛剛就應該開槍打死你。」

    「你下不了手。」白若暘輕輕的笑了一下,溫熱的氣息噴在敏感的頸側,「你還是對我動心了,是嗎?」

    「你要帶我去哪裡?」

    白若暘順勢將人扛在肩上,輕佻的含著他的耳垂道:「……你該不會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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