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关于俩人相识的那点事 二

章节字数:9817  更新时间:18-11-04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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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冥界,只要有集市,那必定是热闹非凡的,只不过,冥界的往来交易要比人间要‘丰富有趣’的多,可论起美食,自然是人间更美!

    官鸠的落脚地离人间的夜市不远,刚刚上来天上便炸开了烟花,好像给他庆祝一般,炸开的那团白光让他好一阵恍惚,踉踉跄跄的靠在边上的树干坐下,缓了好一阵才慢慢的适应这充满人气的地方。

    不远处的欢笑声不似鬼界般尖利。花红酒绿的,让他稍稍的有些安心。

    既是上来了,那便偷个懒吧,官鸠心里想着,将公事放到一边,摇身一变,竟叫人有些看呆了眼。好一位清新俊朗小道士,那一身洁白的道袍穿在身上,怎一个潇洒了得。

    官鸠大人就这样造谣的逛到夜市上,结果,不去还好点。

    当鬼差的这些年,他基本没用过味觉,现在吃东西自然是尝不出味道来,这弄的他有些不想动这个口。偏偏那些佳肴飘出来的香味还一个劲的勾他,可把他馋的心痒难耐啊!

    等他咽下不知道第几把口水的时候,摆摊的老大爷终于忍不住了,将一大碗热腾腾的馄饨端到他面前,笑眯眯的对他说道“小道长,饿坏了吧,边坐下,慢慢吃啊。”说完便走了。

    官鸠看着老大爷走开,在看看面前的混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都多少年了,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的了。

    可别说老头想来人间,现在,就连他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虽然不想动这个口,但总归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搅拨了一下汤面,官鸠开始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尽管嘴里还是没有什么味道。

    往来的人群里,有不少的姑娘对他心生好感,官鸠也能感觉到,他没理会,一碗混沌下肚,却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许是长久未进食,突然吃这么一大碗,让他多少有些难受。瞬间,也没了逛夜市的心情,放下手里的碗,沿着来时的小路便往城外鬼怪聚集之地寻去。

    一路走过去,遇到不少的孤魂野鬼,大多数胆小,见着官鸠便自觉的躲得远远,但也有献媚的,给官鸠指路,让他省了不少功夫。

    等找到那只鬼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擦亮。

    偌大的竹林里静的有些不寻常,白雾里总有人影闪过,那种被窥探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痛快,钻进他体内的那捋残魂更加的躁动不安,官鸠忍不无可忍的使暗劲,将它压的安分了一些,说道“安分点,不然我吃了你!”

    飘在他身后的那只可怜鬼以为说的是他,缩了缩脖子,整只鬼看起来小了一圈,开始有些后悔跑阎王庙里告状了,有些委屈的小声说道“我很安分了,你能不能温柔点?”

    听完,官鸠一个踉跄,险些将自己绊倒。活了千八百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只鬼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官鸠回头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信不信我让你再死一次。”

    被这么一吓,那只鬼看起来更小了。官鸠见他越缩越小,没在理会,心里开始盘算着接下的事。

    老头叫他找一个很可能已经无迹可寻的人,然后将瓶子给他,确切来说,是将瓶子里那缕残魂给他。可身边带着只赶着去投胎的小鬼,总归是不太方便。不然就先去交差,然后在回来找人?可牌子只有一枚,回去了,便上不来。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办好老鬼交代的事,不管能不能找到,还是先找找吧,毕竟是老头亲自开口的。

    现在,唯一的线索大概就是那缕残魂了。若是刚死的或是死魂,他还不敢在上面动手脚,可若是残魂,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它身上除了死者生前那些零碎的记忆,什么都没有,半大点的小孩子都能把它吓跑。即便是在紧急情况下,为了保命,也不会有术士选择残魂做傀儡,那样不仅会分心,它还会吸走下术者的修为和法术,让其死的更快,简直弱的让人恶心。

    官鸠将它拖出来的时候,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是七情六欲中哪一条,自从进到官鸠的身体里,一直有一种浓浓的悲伤的疼痛传出,那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让官鸠恶心的手脚直发麻。

    “要不是老头说的,我真恨不能让你留在这,自生自灭!”说完,他画了一道附魂符贴在残魂身上,让它暂时提升了自身的魂厚度,看它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才慢慢松开手,说道“你要是想找回去,就把记得的全部说出,不然我没法帮你找。”

    原本就看不清样子的残魂,即便是贴了附魂符,还是缓了好久才能慢慢的开口说话“水,全是水……没有人…。身体好疼…。一直在流血…。”才说了没几句,它便开始狂躁起来,本就五官模糊的脸扭曲起来煞是渗人,躁动不安的在来回飘着,官鸠没有治止,只听见他继续说道“有好多人,红色的,他们都穿着红色的衣服…。。很吵…!”还没说完,发疯的拽这头部撕扯起来。就是现在,官鸠一把摁住它将额头贴了上去,眼睛大睁的对上它的眼睛,连同那些还没说出来的记忆一起,看了个遍。

    就像它说的,一片汪洋大海,除了载着他的一叶小舟,什么也没有。小舟里淌着殷红的鲜血,将那块海水染的通红,身体是巨疼后的麻木,脑子疼的像搅成一团。还没等他缓过来,小舟像被人轻拽了一把,一边摇曳着,船身越来越沉,渐渐的往下沉去,官鸠的脑子也越来越沉,然后彻底的失去了感官,迷蒙的眼睛只看到一片白色。海水侵入,淹没了整个小舟,无边的寂静侵蚀着最后那片白色,直到慢慢消失成了一个小光点,官鸠的意识才回到体内。

    直到最后,官鸠也不知道是谁将河伯弄成这个样子。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人类延续了千年的习俗,祭祀!

    这一切的发生,仅仅是一瞬间。官鸠却僵的像个石头一般,他当了千八百年的鬼差,还是头一回感觉到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所以,他才不喜欢看别人生前的记忆,即使对自身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心里会接受不了。

    那缕残魂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走了,瓶子因为残魂的波动碎的七七八八,散在地上,那只赶着投胎的可怜鬼现在倒开始可怜起官鸠来,“你刚才探他记忆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要不要哭出来啊,这样会好受点。”

    官鸠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轻瞟了他一眼说道“你都要投胎了,还有这份闲心管别人的事呢!”

    可怜鬼被噎的有些不敢接话,小声说道“我这不是看你难受,我也难受嘛,你好歹还能哭呢,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不是更难受。”

    话音刚落,官鸠被他委屈巴巴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子逗乐了,说道“你还算有点用,没白死。”

    “这话说的!”可怜鬼很不乐意听他这样说自己“那谁不希望活的天长地久啊,再说了,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你肯定不知道,单这一条,我就比你有用多了!”

    官鸠瞪了眼,说道“知道你不说,找捏啊!”说罢,起身上前一把揪住了他“在哪?”

    那可怜鬼是真怕这鬼差发狠,颤抖的嚷道“在本地!··本地当个小河伯,那缕残魂去找他了,我看的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那可怜鬼被官鸠一把按在竹竿上,同时右手蓄力,下了一个箍咒,将他禁锢在竹子里,官鸠拍了拍手,说道“为了避免吓到路过的人,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干完活就来接你,不会耽误你投胎的。”说完便是一个潇洒的转身,全然不理会身后那只鬼叫放开的哭喊声,无法,只得大声的叫喊“他是好的,你不要为难他啊···啊啊啊啊···你听见没有!!”

    可怜鬼直感觉一阵的无力,这地方,前边是土匪窝,那里的人本就是凶神恶煞,比他这只鬼还凶,要真是遇见了,只怕是它会被吓走。后面是聚阴地,他还是个新鬼,去了只会挨欺负,还不如不去。

    想想也是可怜,这几天若不是河伯收留他,恐怕,混的还不如现在呢,所以,在记忆里,见到河伯的前身时,可怜鬼几乎在瞬间便认了出来。生前没有得到谁的恩惠,死了便死了,没欠谁的,倒也是轻松,可河伯不一样。这是第一个对他好,肯收留他的鬼神。

    官鸠全然不理会身后的哭嚎声,寻着残魂留下的痕迹一路找到山下。

    太阳光还翻着鱼肚白,雾气还没散去,集市上的小摊主刚摆好货物叫卖,店家的小二还杵在店门外打呵欠,一副睡脸蒙松的样子。早点摊的东西也刚出锅,整条街都漫着早点的香味,整条街看起来都慢悠悠的。

    官鸠寻着残魂留下的痕迹急冲冲的往前找去,转了两条相似的街道才找到那缕残魂,它躲在一家早点摊的门帘阴影下,摊主还忙着煮豆花,整个小摊只有一位白色衣服食客,看起来有些冷清。

    一开始,官鸠以为是它怕太阳光,可等他靠近才发现,它似乎在看着那位食客,没了之前那股子暴躁劲,安安静静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看起来出奇的乖。官鸠上前,将他收进身体里,没办法,现在没有装它的容器,只好将它继续藏在身体里,免的吓着别人,整理了一下衣物,好让自己看上起不那么狼狈。

    摊主刚回头拿蜂蜜,就被帘后的人影吓的一哆嗦,手里的大勺差点当武器甩了出去,稳了稳神,定睛一看,才将吊着的心放下,原来是位小道士。

    摊主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小道士要吓死人不成。”

    官鸠有些反应迟钝的看向摊主,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摊主,当鬼差不就是神出鬼没吗!可一时间,他既忘了,这是在人间。

    摊主见他有些傻傻的,也不好说什么,招呼他在桌子前坐下,端了碗白粥和一碟小菜给他,一句话没说,然后回头继续忙锅里的豆浆去了。

    官鸠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有些懵,他莫不是被当成化缘的小道士了?官鸠嘴角抽了一下,将面前的吃食推到一边,趁着太阳初升,若是等到中午就麻烦了,他得赶紧办正事。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那白衣少年郎举起大碗,嚷声道“老板,还要,多加点。”少年的声音生脆脆的,让人听得很是舒心。摊主闻言,又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端到他面前。

    小公子白衣胜雪,俊秀儒雅,嘴角翘起来笑的当真好看,初升的太阳光映着他的小脸蛋,很好看。许是被这笑声感染了,许是很久未见过这样的笑脸了,官鸠那颗微凉凉的心脏既然泛起丝丝暖意。可在看,那翩翩佳公子却举着大碗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埋头狂吃,官鸠觉得···嗯·也是一言难尽··!

    老板一转身便瞅见他将自己的清粥小菜推到一边,盯着别人碗里的,当真是个傻的!心里有些可怜这人,便上前轻推了他一下“小道士你别看了,那是人家碗里的,你面前的也有,不够我在给你加,快点吃吧,一会就凉了。”

    话音刚落,那埋头吃饭的少年郎猛咳一声,险些将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官鸠又是一阵脸黑。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沉甸甸的,放到摊主手里,直径往那白衣少年郎走去,也不管他叫喊,一把拽起,便往竹林的方向奔去。

    摊主拿着手里的钱,本想找钱给他,就一个转身的功夫,连着那白衣公子也不见了,心里一阵的称奇。想着把钱放好了,等着人回来取,可再次打开抽屉,那沉甸甸的银子已经变样,摊主气的眼睛直瞪,他认得这东西,是纸叠的银子,每逢初七十五都会有人烧,专门烧给死人用的,这一大早的,他这是积德行善招了晦气?心里顿时烧了一把火,骂骂咧咧的引得其他不知情的人发笑。

    太阳初升,光线柔和,伴着清晨未睡醒的丝丝凉意,对生人来说,是最舒服的时候,可对魑魅魍魉,妖魔孤鬼来说,却是要命的。这不,被绑在竹子上的可怜鬼被太阳光灼烧的很是狼狈。本就惨白的魂体变的越发透明,嘴里絮絮叨叨着自己的生平,生怕自己还没到阎王殿就被烧的烟消云散。

    ‘可怜我一落难秀才,年芳双十,还未考取功名,还未与心仪的女子谈婚论嫁,便早早撒手归西,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哎呦!’,想着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哭嚎,‘真乃可怜也,可怜。。也!!’

    “别嚎了!!”

    可怜鬼正哭的起劲,突然被一声粗大的嗓子吓个激灵,声音硬生生的卡在他僵硬的胸腔里,整只鬼带着竹子都颤抖了起来。

    只见那人满嘴的胡子,膀大腰圆的,满脸的横向,眼睛里满是血丝,手里撑一把艳红的梅花伞,他看起来极其不耐烦,腰后还横挂着一把锋利的砍柴刀,可怜鬼不自觉的往后面挤去,生怕那樵夫一个不高兴手起刀落的将他劈了,低声下气的问道“大叔,你看的见我?”

    来人也是胆大的很,可怜鬼生前在城门口摆画摊,城里的住户没认识个大半,但也是脸熟的,可却没见过这樵夫,想必是寨子那边的人。

    樵夫没回他,直接将伞撑到竹子边上,说道“你,出去,给我老婆腾地方。”

    话音刚落,整只鬼都楞一了下来,这是遇上抢劫的了?

    可怜鬼委屈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哭丧着惨白的脸“大哥,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行行好,另外找个地吧,再说,这地也不好,你看我都快被晒的消散了。”

    樵夫听完,满是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将那把梅花伞小心翼翼的挂在另一棵竹叉上“你不走,我便砍断这竹子,助你二度升天。”话音刚落,樵夫一声怒吼,抽出腰后的柴刀,快步的朝他劈去,可怜鬼被吓得一阵惊叫,眼看着就要刀就要劈下来了,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出一条红线将樵夫捆住,连人带刀飞扯直接摔到一边,撞到后脑勺,晕死了过去。那把梅花伞飘飘忽忽的一阵抖动,有些竹叉直接刺穿了过去,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去找那樵夫。

    “你若是还想与他续前缘,就待在那里,别动。”

    声音刚落下,梅花伞没了动静,可怜鬼却有流泪的冲动,在斯文也抵不住他心里骂娘的冲动。官鸠刚解了他身上的禁阵,一个脚底抹油,溜到河伯身后,哭诉道“你再不来,我就要二度升天了。”

    河伯心里一阵好笑,“哪有那么严重。”可怜鬼也不说话,哭唧唧的躲在人家身后。

    看着摔晕的樵夫,河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樵夫本不是恶人,老实本分,和他老婆的婚约也是自小便定下的。可惜了,姑娘的父亲嫌弃他是个砍柴的,硬是拉到山下卖给人家,做了小妾。等樵夫好不容易寻回人,那姑娘已经被人打死了,阳寿未尽,地府不收,若是任她这游荡在天地间,怕是到最后也变成鬼煞。樵夫为了他未过门的老婆找转世的法子,现在完全变了样,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官鸠大人,这下手重了些。”河伯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快的说道。

    官鸠冷眼了樵夫一眼“我没工夫瞎折腾,我且问你····”话到嘴边,官鸠脑子里闪过老头子背对他坐在忘川河边的样子,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开口。又或者说,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都说前尘往事莫追究,现如今,一个当了个小神官,守着一方水土,一个守着忘川河,不愿投胎,这些好几百年前的事,现在拉出来,谁又会记得谁,谁又还在乎。

    官鸠开始犹豫起来。那可怜鬼看见也是一阵唏嘘,但为了自己,也只能劝说道“今晚子时,我就要去鬼门关报道了,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这人界也不是随便就能来的。”

    河伯被这俩人搞的有些糊涂了,正想开口问官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可还没等他开口,官鸠直接将藏在身体里的残魂拖了出来,只是官鸠施力过重,那残魂看起来奄奄的,他满脸歉意的看向河伯,可河伯见到第一眼便愣住了。

    挖人平生,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还有损阴德,官鸠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拖着那腌黄瓜似的残魂,说道“有人拖我给你带了个瓶子,可被我打破了,只留下这残魂,这··这似乎··是你生平··”

    河伯倒是没问瓶子的事,冷冷的盯这那残魂,说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哪来的什么生平,谁给你的,你还回去吧。”

    此话一出,官鸠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不是圣人,他一点也不希望河伯接过去。暗叹道,若是还了回去,对老头也许是个交代,这些陈年往事本就不该被拉出来,至于他投不投胎那就是他自己选择了“你也算看的开。”说罢,将那半死不活的残魂再次藏进身体里,对着河伯一拱手算是道歉了,说道“叨扰了,告辞。”

    可怜鬼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河伯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想伸手去抓,又不敢。

    随着一声呼啸,整只鬼都飘了起来,接着便是一阵阵嘶吼声穿体而过,再睁眼时,见到的,便是那怨气冲天的鬼林忘川河。河道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艳红彼岸花,一时间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好奇起来,四处打量,这就是黄泉?

    官鸠见他缓过来不少,拍了拍他,说道“别抱着爷不撒手,赶紧投你的胎去。”说完,毫不客气的将他踢到桥头上,头也不回的往河提上走。

    一切照旧,老头呆坐在那,没挪动半分,佝偻的脊梁弯的不成样,那脏成一坨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了起来。唯一不同的,就是靠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画皮鬼,衣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妆容画的极其妖艳魅惑,若不是那平坦的胸膛,官鸠差点以为是哪只发骚的女鬼呢。

    官鸠上前,正要开口,那只画皮鬼将细长白皙的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可老头还是感觉到了,哑着声音问道“他没接吗?”

    官鸠点了点头,老头佝偻的身子有些坐不稳的微抖着。看老头苦涩的模样,他有些不落忍。那些安慰的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画皮鬼有些冷嘲热讽的笑笑,官鸠心里有些不痛快,问道“老爷子···河伯他生前··是祭品?”

    老爷子愣住了,摇了摇头,苦笑的哑声道“不知道,不知道!”

    那鬼媚着声音说道“官差大人何不休息片刻在聊,老爷子也有些累了。”

    话音刚落官鸠便有些愣住了,他若是不说话,官鸠倒是没察觉出来什么,可他一开口,官鸠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上前狠狠的揉了把他的脸皮,搓下一层的脂粉也没能将其搓下来,那妖治的妆容一点也没被搓变形,惊道“你不是画皮鬼?”

    画皮鬼的画皮术,出神入化,但,画的在好,终究还是一层假皮,只要稍加破坏,画皮鬼的原貌便会现出。然,有些鬼,死前,面容丑陋,死后,为了遮去这些丑痕,一层一层的往死僵的脸上画去,即便是外力破坏,也不容易现出原貌。

    显然,眼前这位便是。

    那鬼笑道“这忘川河里不能投胎的何其多,有位姐姐可怜我脸上的疤去不掉,便日日在河边上帮我画脸。”说完一愣了,刚刚官鸠那一搓可没少掉粉,纤细的手抚了抚脸庞,忙问道“不好看了?”

    官鸠没接话,将手上的脂粉的拍掉,嫌弃的说道“你不在河里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那鬼用手撑了撑有些累的身子,在河里泡久了连骨头都软的不行,笑道“看着小老头挺有意思,就想来坐坐,怎的,不行吗?”

    官鸠听完只是笑笑,没在接话。许是觉得没意思,那鬼揉了揉肩膀回河里去了。

    细细想来,老爷子也算是完成夙愿了吧。但官鸠还是有些不敢肯定,真当犹豫的要不要开口问问,桥头另一边飞来一只鬼影,手上的锁魂勾直接套在老爷子的脖子上,厉声道“老鬼,今日午时便是你投胎的时辰,冥主大人下令,将你投入轮回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鬼没说话,扯了扯身上的链子,沙哑的声音笑道“冥府里的小鬼还是这般不懂规矩。”说罢,动了动僵硬的骨头,慢慢站了起来,没在看那个小鬼,对着官鸠说道“带我去见冥主吧。”

    官鸠有些疑惑的看了老鬼,以往他不会多问,最多只是淡淡的看一眼便不再理会,但也没有多问,带着老鬼往冥王殿走出。

    小鬼有些诧异,这老头算是个老顽固,每每到投胎之日都被他逃掉,若是在不入轮回,他就要超脱轮回之外。若是有鬼魂如此,不管天庭会不会过问,冥主大人就能将他们好一番收拾,这让管理生死簿的那几位爷可是头疼的很,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奈何这块硬石头就是不开窍,不挪动,也不听劝。实在没办法才在暗地里下了这个任务,谁能将他推入轮回井也算是功德一件,虽然不能升官发财也能捞到不少好。

    小鬼见他们真的要走,心里也是有些着急,但看见官鸠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他有些后怕,没敢跟上去,在他们身后直呼这是冥主的命令,他们这样是公然违抗····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也不知道听不没听见,就这样直接往冥王殿走去,反正官鸠也放肆惯了,扶着老爷子往桥头走去。

    多少年了?

    老爷子都快忘记了,他在桥头坐着等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记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从这桥上走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自愿跳进去,又看过了多少人的情爱落寞。在那之后,他又剩下一个人,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身边还有个只鬼陪着他,走过这奈何。

    桥头下,官鸠扶着老爷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慨,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不希望老爷子走上去“老爷子你可看好了,这叫奈何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走上去,走过就不能回头了!”

    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拖着一把硬骨头慢慢往桥上走去。

    没完成任务的小鬼打完小报告后便退到店外,冥主知道那人要来后,心里已然没了往日的浮躁。对于这两人,冥主大人真是恨的牙痒痒。但老爷子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所以这么长时间冥主大人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于这两只鬼不会多做过问。

    等他们来到殿前,冥主大人的茶叶都快泡没味了。老鬼再次见到冥主多了份恭敬少了份冷漠,颤颤巍巍的想跪下行礼,官鸠却一直拉着他的手臂,脸上的神色有些怒色,微微的瞟了眼高坐在书案上的冥主大人。见此,冥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骨头的硬了,那些繁礼就免了吧!”

    “多谢冥主大人。”老爷子弯了弯腰算是行礼了,官鸠倒是抿这嘴没说什么。

    “你这是想明白了?要去轮回井了?”冥主自以为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道。

    “小民想不明白的事有很多,此次前来,是向冥主大人讨要一样东西。”老爷子微微抬头,眼里不似以往那般清冷,多了几天···人味?或者说是尘世中人才有的东西?至少在官鸠看来是这样的。

    冥主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能说是讨要吧,你母亲走时便留下来了。”唉呦啊!他若是不问该多好,若是不问便能在世为人,可偏偏就是倔!感觉有些心累的朝官鸠挥了挥手,想将他遣出殿外。官鸠不以为然的将目光撇到一边,但身子却是悄悄的挪往老爷子这边。

    见此,冥主有些无力的问道“我就这么不能信任?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官鸠本来还想当没听见,他可一点也不想让老爷子独自站在这里,结果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出去。疑惑的看了眼老爷子,再次确定了老爷子的意思,官鸠这才有些不满的离开。

    看着慢慢紧闭的大门,官鸠心里就没由来的冒火星,一个个搞得像国家大事似的。

    他以为还要等等很久,结果半个时辰都不到门就打开了,他有些着急的找老爷子,可一眼望过去,哪里还有老爷子身影,少年郎就有一个。官鸠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细想,没看到老头官鸠有些不满,直接问道“老头呢!”

    冥主朝那少年郎点了点头便回内殿去了,完全没理会官鸠。

    他还想继续追问,可看了眼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少年郎心里有些怀疑,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老爷子?”

    话音刚落,只见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看他,衣服还是那衣服,底下的身躯确不再是那副佝偻着腰,骨头硬的走不动路的年老衰体。那半截沾满了怨气的头发被消去,留下的白发已变得墨黑柔滑,眉宇间也是俊美的很,独属于少年郎的气质更是将他衬托的俊逸,匀称的身体上看不出一点年老的迹象。

    官鸠有些不相信的围着他转了个圈,问道“这是你年轻时候的模样,还是冥主另外给你找的?”说实话,看着身材,看着气质,连他都有些嫉妒了“你们聊了什么?你还要不要投胎的?”

    “不用了,官鸠,你去人间吧,去找他,帮饿好好照顾他。”老爷子淡淡说道,眼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官鸠一愣,什么叫去人间好好照顾他!这个他是在说河伯吗?官鸠一肚子的疑问“你就丢给我一个任务?然后什么都不说清楚?你觉得我还会胡来,在帮你一次?”

    老爷子皱了皱眉,颇有些烦躁的往门外走去,说道“回去吧,边回边说。”便往回走去,官鸠赶忙追了上去,急说道“快说,我都快憋死了!”

    唉!老爷子暗叹,不急不慢的开口“他···待我很好,可我害了他,你看见他躺在木船上的样子了吧。”

    官鸠点点头,何止是看见,那种剜肉刮骨的疼他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本来躺在上面的人,应该是我,但我身体里还流着一半山魁的血,船刚被放到水下就被掀飞出去。那些人以为是水里的神佛怪罪,就把他抓了起来,把他变成祭品···”不管事以前还是现在,他想要的也仅仅事陪着河伯罢了“我找了他很久,可我找到的只有那缕残魂。”

    听完,官鸠一个激灵“等等,你有一半山魁血,那你不是死了?那这黄泉边你··你是··”官鸠一阵诧异,感觉有些无语。

    “我是自己找过来的。”只见老爷子淡淡的开口,官鸠嘴角一阵抽搐,果然很无语。

    山魁,说白了就是山中精怪,亦男亦女,美貌异常,没啥大本事,就是力气大,比起一般精怪他们的寿命要长的多。官鸠瞄了一眼他,暗叹道,这人是有多活的不耐烦。

    “那你的父亲是人类?”官鸠颇有些猜到开头的问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边上走过的女鬼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靠去,他有些不自然的偏躲过去,继续说道“嗯,我有一半是山魁血,死不了,但他不是。阿娘留下东西不是别的,只是冥主的一个承诺,我求的··”

    “黄泉摆渡人,对吗!这样,我就可以去阳间了。”官鸠感觉有些苦笑不已,心里有些幽怨“你如果不说,还好点,现在搞的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怎么还啊!”

    对于一个想要进入轮回的摆渡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诱鬼的事!

    “摆渡人的活你也不想干,帮我照顾好他就行了。”老爷子说完有些微微的顿住了,总希望能留在他身边是自己。

    两人说着便走到了奈何桥下,远远的,就看见河提上一袭白衣的媚鬼靠坐在那里,见他朝这边看过来,似乎在等他们。一瞬间,官鸠有些恍惚,河提还是那个河提,但坐在上面的鬼却不是原来的鬼了。

    “我不过去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官鸠也不太想过去,“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回来看看你的。”

    老爷子没说任何话,只是皱这眉头看他。官鸠见他没什么反应也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往人间走去,突然听见后面的老爷子大声的说道“别回来了,万不得已,还是别回来了!”

    官鸠一阵诧异,迈出去的步子不自觉的收了回来,脸上尽是苦色。再回头看去,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鬼差的黑服,河提上那一百一黑让官鸠觉得有些怪异,却又异常的契合。见此官鸠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会不回来,不回来怎么和你喝酒看花啊!”说完头也不回的往人间走去了。

    

    作者闲话:

    可算是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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