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307 更新时间：18-01-25 09:46
陈丰文讥讽乾隆的昏庸，身边的人背叛了他，他还蒙在鼓里，令乾隆更加恼怒，大吼道：「朕本来敬你是条硬铮铮的汉子，你郤含血喷人，朕身边个个忠肝义胆，没有你所说的叛徒，你不用挑拨离间！」
陈丰文道：「我不妨告诉你，跟我们接洽的人，是班主的故人，我们怕他贪图小利，不是真心助我们，只是哄我们进来，到时见不着仇人，白演一场戏；我们又怕事成后没有退路，所以大家谈不拢条件。他说要回去再行请示，便匆忙走了。班主和我远远在后面跟踪，至城郊的十里亭，看见那里停了一辆马车，车中的人半掀起布帘，跟他密谈了好一会，他才转回来答复我们，让我们预先进园探路。嘿嘿！你以为车上的人是谁？什么人，胆敢穿着金黄蟒袍？那人不是你的儿子、兄弟、亲侄，还会是谁？枉你还懵然不知！我实话实说，大丈夫光明磊落，死则死矣，不会作挑拨人家兄弟父子的卑鄙事！」
陈丰文的话大大刺伤了乾隆，但他又不像撒谎。乾隆抑制着满腔怒火，仍想套问出一些什么来，再道：「你虽然是这样说，但朕仍未能完全相信，你认得此人的样子吗？」
陈丰文道：「我们不敢走近，那人又半隐在帘后，我们没瞧见他的脸。否则，我一定告诉你！哈哈哈，你身为一国之君，郤受尽骨肉相残之苦，这就是因为你作孽太多，上天给你的报应！」
乾隆受不了，向侍卫道：「斩，把此人推出去斩！」
侍卫领命，陈丰文昂然而去。
乾隆久久未能平复，太后出来，安慰他道：「此人满口胡言，死到临头，还要诬蔑皇亲，犯不着生他的气，身子要紧！」
但乾隆仍不免惴惴。
永琪心烦意乱，每当想到顾雨田伤了小燕子，又害得女儿夭折，就恨不得把顾雨田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但乾隆已把追捕刺客之事交给传恒、福伦和鄂敏。这几天他和小燕子在圆明园中，无法自行调查，什么也办不了。又想到，此人跟陈嘉洛和红花会有极大关系，自己若真的逮住了他，陈嘉洛会否又来一次劫狱？要跟陈嘉洛斗智斗力，他可没有十足把握。
小燕子勉强可以起床，乾隆每天均来探望，但她不是装睡，就是什么话也不说。
太后对她，郤是不闻不问。小燕子心中有气，在圆明园住了三天，憋不住，闹着要回家去。
大清早，永琪命人备了大轿，送小燕子回王府。
临行前，永琪向乾隆辞别，乾隆向他透露：「传恒他们也不知怎么搞的，查了三天三夜，一点儿刺客的消息也没有！追查的范围一天一天扩大，真是贻笑天下！」
永琪道：「这帮人实在太懂得利用时机，如果他们不是在御园行事，而是在皇宫，皇阿玛早已把他们一网打尽，绳之于法。」
乾隆道：「皇阿玛知道你恨极了他们，待小燕子的身体状况转好，你的心情平复下来，才加入追捕行列吧！要知道，这帮人并非莽汉，他们行事谨慎，计划周密，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当年他们曾劫持太后，事败之后，竟能潜伏四年，学会演戏奏乐，而且，功架还要比一般戏班出色，可见他们并非逞一时之勇！如此苦心孤诣，为的只是要朕的命，只要想一想，也令人毛骨悚然！他们真的这样恨朕吗？难道他们中途没有想过放弃？没有想过放下仇恨？」
永琪一听，心里想：要放下仇恨，原来真的不容易！要他放过顾雨田？他不把他碎尸万段，已是最大的仁慈！
永琪回想与顾雨田交手的情形，自忖经验有限，坚守门户，还不成问题，但要擒住对方，郤未必可办到，至于寻常兵阵，更奈何不了他。
回府当天，宝丫头来探望小燕子，她得知小燕子丢了孩子，不禁掉下眼泪。她安慰着小燕子，又说些笑话给她听，小燕子强颜欢笑。
永琪送走了宝丫头，再进房时，发现小燕子已睡得熟了，他独个儿呆坐，思索着对策。窗前小几放了绵亿养的一对蚕虫儿，正起劲地吃着桑叶，他看得入神…
突然，小顺子在门外道：「五阿哥，皇上驾到！」
永琪感到非常奇怪，皇阿玛怎么突然来了。他整理一下衣服，到大厅迎接。只见乾隆带着张轩和十数名内廷侍卫，气冲冲地走进来。
永琪领着小顺子和小桂子，以及众婢仆，跪下行礼请安。
永琪正要请乾隆上坐，也来不及询问何事，乾隆已向侍卫道：「立即把东西搜出来！」侍卫听命，冲进内堂。
永琪大吃一惊，躬身问道：「皇阿玛要什么，不用派人搜，儿臣自会交出来！」
乾隆从怀中掏出一张烧焦了的纸片，道：「这是什么人写的？写给谁？你还认得吧！」
永琪一看，天呀！陈嘉洛的信函不是给他放进火盘中吗？只恨当时太大意，没有看着它真的完全化掉才离开。永琪道：「这…信函没有上款下款，儿臣…不知道是谁写给谁的！」
乾隆道：「你不知道…那说不定小燕子会知道，还是会宾楼的柳红会知道，让朕来逐一审问！」
永琪知道再也瞒不住了，立即跪在地上，磕头道：「皇阿玛，小燕子糊糊涂涂，她什么也不清楚，她又在病中，你千万不要难为她！至于柳红，她根本全不知情。皇阿玛，求求你，饶了不相干的人吧！」
这时张轩和侍卫已闯进卧室，在抽斗中一摸，搜出一个长方盒子，藏的自然是陈嘉洛所赠的摺扇，他们端到大厅呈给乾隆。小燕子被吵醒了，不明所以，婢女稍加说明，她才急着披上外衣，整理头发，要出去看个究竟。
乾隆在厅中，一看扇子的日期、落款，气得掷在地上，怒不可竭，道：「这是在你屋子中找出来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说？」
永琪唇乾舌燥，无言以对。
乾隆只觉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地道：「好啊！朕还指望把大清江山交在你的手上，你郤去跟乱党的头目做朋友，跟他们勾结！若然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断送在你的手里，你叫朕怎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
永琪默然垂头。
乾隆怒斥他道：「朕三番四次的问你，你跟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老推说只是萍水相逢！假如是萍水相逢，他怎会赠你李白的诗句，怎会有故友、情真等字句？」
永琪咬着牙，并不答话。
乾隆又道：「怪不得，小燕子跟他见面，你竟然无动于衷！究竟是小燕子跟你合谋，还是你指使小燕子去跟他联系，又或者是小燕子出的主意，你受了迷惑，才安排他们进圆明园演戏？」
永琪一听，更是骇然，忙道：「不是！我没有，小燕子也没有，在圆明园生事的不是他们！」
乾隆再喝问：「那天，有一个武生来找你说话，侍卫都看见了，你还要抵赖！」
小燕子藏身柱后，见乾隆如此愤怒，又转回去找什么东西…
永琪大喊：「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于是，将丹青的来历说出，并将自己跟陈嘉洛结交的经过说了一个梗概。又道：「儿臣已说服了陈嘉洛，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放弃反清复明的计划！」
乾隆对于永琪的行径，只觉荒诞：「好一句『反清复明』！朕来问你，你老老实实的答复，当日在杭州，你不肯发兵追捕乱党，陈嘉洛是不是也身在其中？」
永琪颤声答：「是！」
乾隆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好啊！永琪，你对乱党真有办法，怪不得顾雨田可以东山再起，可以来行刺朕…」
「皇阿玛…」小燕子冲进大厅，跪在永琪身旁，手中握着金牌令箭，大呼道：「皇阿玛，这是金牌令箭，你饶了永琪吧！陈嘉洛不是坏人，如果不是他救了我们，紫薇和我，早被山贼抢去了，永琪和尔康也不会活到今天！」
乾隆一看眼前两人，心中又生了一丝怜惜。
永琪挺起胸膛道：「皇阿玛，儿臣跟陈嘉洛相交接近一年，互不知对方身分。陈嘉洛在雍和宫门前救小燕子，助儿臣退敌，护送儿臣等人到杭州，全因一个『义』字。别说儿臣武艺低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儿臣肯牺牲千军万马，将陈嘉洛逮住，皇阿玛必定将他斩首示众，这样子，实在太又对不起朋友。要儿臣忘情弃义，儿臣办不到！」
乾隆也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该庆幸有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他苦笑一下，然后痛心地道：「你要跟乱党讲情义，你就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分！你口口声声自称『儿臣』，郤三番四次地欺骗朕的信任，令朕如此痛心，这就是儿子对父亲的孝心吗？你和乱党结交，私自放走他们，纵容他们弑君篡位、改朝逆主，这就是臣子对君主的忠心吗？不忠不孝的乱臣逆子，还要来作甚？」最后两句，说得声色俱厉。
永琪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燕子更是瞠目结舌，她结结巴巴地道：「皇阿玛…这金牌令箭…」
乾隆站起来，怒道：「别再跟朕提金牌令箭，你已用了一次来救皇后，还有两次，留给你自己和绵亿吧！」
永琪和小燕子脸色大变，只怕连累了儿子，两人不敢说话。
乾隆又再道：「你们知道朕的三哥是怎样死的吗？」
永琪低头不语，小燕子惘惘然地摇头。
乾隆道：「朕告诉你们，他闯了大祸，他不是病死的，是喝下了皇考赐的毒酒而死的！」
小燕子一听，吓坏了，忍不住哭起来：「皇阿玛，不要呀！永琪是你的亲儿子，你不可以这些对他…」
乾隆厉声向永琪问道：「永琪，你一向聪敏过人，你替朕分析一下！朕作为一国之君，是大清江山要紧，还是一个儿子要紧？」
永琪闭上眼睛，良久，才道：「大清江山！」
乾隆又再问：「那么，在你心目中，你觉得是父亲要紧，还是朋友要紧？」
永琪无力地答道：「父亲要紧！」
乾隆满意地答：「好，总算你心中还有朕这个人！那么，你亲手手刃陈嘉洛，提他的头回来见朕！」
永琪张大了口，求道：「皇阿玛，求求你，我不能，我…」
小燕子也叫道：「皇阿玛，不行呀…皇阿玛…你…不可以…」她只想胡言乱语，拖延时间，突然灵光一闪，道：「陈嘉洛！他武功很好呀，永琪打不过他！」
永琪一听，抓紧了这一点，也道：「对，皇阿玛，在杭州时，我跟尔康联手，亦不过是仅仅打了个平手，你要孩儿手刃他，不过是叫孩儿去送死！与其死在别人的剑下…」他跪行至乾隆跟前，拉着他的下摆磕头道：「皇阿玛，不如你赐孩儿毒酒一壶，让不孝子留一个全尸，死后可以轮回转世，来生再报答皇阿玛的养育之恩！」
乾隆甩开了他，一回首，瞥见他左手被炙伤的疤痕，不禁叹一口气！这个儿子，要不是心肠热，就不会不顾性命，两次冒死救自己出鬼门关；要不是心肠热，就不会跟乱党的头目成生死之交；要不是心肠热，更不会拼死回护好友！若永琪是一个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无耻之徒，他早已利用朋友的人头来邀功！
永琪又磕头道：「是逆子不孝，辜负了皇阿玛的恩典！」
乾隆反问自己：难道你真的如此狠心，要迫死自己最钟爱的儿子？
小燕子又不平地道：「皇阿玛，那天来行刺你的，又不是陈嘉洛，永琪已劝服了他，他已经改邪归正啦，已不是乱党！你不要叫永琪杀他！永琪曾救过你，你怎忍心让你的亲生儿子去送死？」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
乾隆转身道：「既然如此，那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永琪，你好好的听着，上元节那天，朕见你跟姓顾的刺客差不多打了个平手，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你去把他活捉回来，若申时前仍办不到的话，你和你的家人，以后也不用来见朕，到时，别怪朕无情！」
乾隆心想：若永琪无法办到，便削了他的封号和俸禄，让他带着小燕子和绵亿，到墓园守陵，闭门思过。
但听在永琪和小燕子的耳中，郤全然不是那回事。
永琪见有一线生机，忙道：「这个顾雨田，伤了小燕子，害死了我们的女儿，孩儿早想逮捕他，三天之内，若孩儿无法将他擒获，任由皇阿玛处置，绝无怨言！」
乾隆道：「好！」顿了一顿，又再道：「这一次，可要小心点儿，别再让人劫走了钦犯！」他袍袖一挥，领着众人离去。
永琪和小燕子相拥，萎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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